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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疯癫心事 任你西风/夜很贫瘠 3598 2024-11-07 11:59:36

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拿好东西结伴离开教室。周都坐在座位上收拾书包,旁边有人来邀他去打篮球,他笑着拒绝,背上包刚站起身,教室门外就响起一个明亮的声音,“周都!”

他下意识开始头疼,想跑。然而小秋已经冲到他面前,把他堵在桌子前,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他,怒气冲冲,满是喜欢。

周都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笨拙移开视线,“有什么事吗。”

小秋那模样像是想直接把他抱起来扛走,“晚上去我家吃晚饭,我妈妈今晚会做牛排,还有烤肉。”

“我有事……”

小秋直接张开手把他拦腰抱住,力气大得周都差点岔气,“你要去!我特地让妈妈做好吃的,妈妈让我一定带你回家吃饭。”

周都被他使劲抱着动弹不得,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一时心慌紧张,脸也红了,“你、你先放开,小秋。”

小秋埋头在他胸口前闷声说:“不要,我想要你开心,我要陪着你。”

周都一怔,顿住动作。旁边有人经过,打趣道:“你的小男友又来找你啦。”

周都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对小秋妥协,“知道了,我去。”

小秋立刻欢快蹦跳,牵着他一齐离开了教室。

躲在后门悄悄看半天的程嘉余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这才转身离开。他只是来确认一下周都的状况,看到他始终有人陪在身边,终于放下心。

他没有再和周都联系,却时而与小秋通短信。小秋每次和他发消息都一副要与他吵架的样子,程嘉余也不在意,坚持询问他周都的情况。小秋一边生气又一边不情愿问他周都平时的喜好,食物口味和习惯,程嘉余一一告诉他,后来小秋拍一张照片发过来,是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笔记本,里面用幼圆的字体记录有关周都的一切,并附上消息,[看我多认真!]

程嘉余问他,[你从前都是这么认真喜欢一个人吗?],之后收到小秋长长的语音,大意是气呼呼地表达周都是自己的初恋,周都有多么多么好并细数其优点和细节,最后声明自己一定会和世界上最好的大男生结婚,让程嘉余不要再痴心妄想。

程嘉余觉得小秋很可爱,也很专注。后来便渐渐不再与他发消息,怕打扰了他们二人。

天气正好,程嘉余小跑着往学校另一个出入口去,哥哥会在那里等他下课,然后带他去餐厅吃饭,吃完饭后他们说不定还有时间在附近超市买些东西,或回家一起睡个午觉。初春风大,阳光也耀眼,程嘉余捂着围巾被风吹得头发凌乱,太阳照得他眯起眼睛,路边树影一晃而过。

他拐过楼梯角,正撞见坐在长椅上的女人。

程嘉余看清女人的容貌,一时血液凉透。

程母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年不见,她看上去更加疲倦,眼睛充满血丝。程嘉余怔愣片刻,立刻低下头,一眼也不敢再多看。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拼命乞求这是梦,他认错了,或让这一切再晚一些到来。

“嘉嘉。”妈妈叫了他一声,没有与他寒暄,也不问其他任何一件事,只说,“你是不是和哥哥住在一起?”

他的蘑菇房被打碎了。

阳光落在程嘉余的身上像无数碎冰,冻得他浑身僵硬。他恍若无神,小声而茫然地开口,“妈妈……你怎么来了?”

程母走近他,声音里克制着强烈的情绪,“我不来,就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弟俩做这种事吗?”

程嘉余面色苍白。女人呼吸起伏,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嘉嘉,你还要不要妈妈活啊?你是不是要妈妈疯了你才好过,啊?”

程嘉余心惊胆战摇头,程母抓着他喘息半晌,伸手去翻他的衣服口袋,“手机给我。”

她把程嘉余拽得站不稳,翻出程嘉余的手机关掉,又用力抓着他的手腕往前走,“你跟我走。”

程嘉余被扯得踉踉跄跄往另一个方向去,他下意识回头往原本和哥哥约好见面的大门看,却很快拐过楼梯,再看不见什么。他慌乱无措,恐惧令他无法反抗妈妈的力气,只能被拉着走,“妈妈,要去哪里?”

女人没有回答,也不回头。她扯着程嘉余离开学校,坐上出租车,到一家旅馆停下,牢牢牵着他上楼进房,反手关上门,反锁。

程嘉余贴着墙站立,程母与他面对面站着,母子二人两年未见,此刻却是无言。

“哥哥他在做什么。”程母开口。

程嘉余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回答,“在……工作。”

女人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他在国内发展得正好,前途那么光明的好事业他不要,跑到这里来工作。”

程嘉余不敢说话,手背在身后轻微地发着抖。女人拉过他让他坐在凳子上,与他对面而坐,“嘉嘉,你知不知道妈妈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天天守着哥哥,照顾他,大半年天天看着他做手术,帮他复健。”程母说,“结果他就跑来找你!嘉嘉,你要我怎么办,你告诉我好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嘉嘉,宝贝,妈妈对你不好吗,啊?”

程嘉余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像一片单薄透明的纸,很快就要落在地上。女人看上去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千里迢迢费尽心思赶来异国,只为将自己的孩子拉回正道,“嘉嘉,你哥哥性格固执,他做错了事,我们一起帮他改正好不好?你不可以和他一起犯错啊,对不对?”

“你们是亲兄弟,你们有血缘的呀,嘉嘉,你自己想想,要是你和哥哥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哥哥?他还怎么工作,以后怎么和好人家的女孩结婚生子?哥哥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所有人都夸他,喜欢他,都期待他顺顺利利过一辈子,嘉嘉,你怎么忍心带着他走弯路呢?”

程嘉余呆呆坐着,低声呢喃,“哥哥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你说什么?”

程母抓着程嘉余的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嘉嘉,你在说什么?”

程嘉余的衣领被弄乱,程母一靠近,就看到他脖子上鲜红的吻痕。女人怔愣片刻,接着颤抖着手开始用力拽开程嘉余的衣服,程嘉余还未反应过来,被她拉扯得手足无措,“妈妈……”

他的衣领被扯到锁骨,露出雪白皮肤上密密的青红交加,那是昨晚哥哥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程嘉余本能捂住衣领,抬起头时,妈妈的目光令他感到恐惧。

“程嘉余……你疯了吧!”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程嘉余脸上,程嘉余被打得摔倒在地,脸被指甲划出一道痕。

他耳朵嗡鸣,摔在地上僵硬不敢动。妈妈捂着脸站在他面前不断重复“你疯了吗?”、“你们在做什么?!”,她的呼吸急促紊乱,像是下一刻就要歇斯底里大哭或大叫。

发泄过后,程母喘息着冷静下来,抖着手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持续十五分钟,最后程母报出旅馆地址,并让对方快点过来。她挂掉电话,把程嘉余从地上拽起来。

“我联系了你表姐,她的丈夫开了一家私人医院,名声很好,治好过很多人,我让他们帮忙照顾你,他们已经快到了。”程母把程嘉余的衣服系好,拉起他的手腕,“医院在邻州,你表姐一听你的情况就马上赶过来了,他们都很关心你,肯定能把你治好。”

程嘉余被拽得手腕发疼,他听到自己要被送进医院,下意识想要反抗,“我……我没有生病,妈妈。”

“你生病了。”程母说,“妈妈送你去医院养身体,你乖。”

“我不去好吗,妈妈。”程嘉余被拖到门口,抓住门把手乞求,“我……我还要上学。”

程母却突然发怒道:“你还上什么学?花这么多钱送你出国,你看你争过气吗?你做过一件正常的事吗?!”

程嘉余吓得闭上嘴,慢慢松开门把。程母深深呼吸,勉强重新牵起他,“妈妈现在情绪不好,你不要说话,就按妈妈说的做,听话。”

好像过去所有宠爱都一夕打破,从两年前那场车祸开始,程嘉余就被剥夺了“被爱的小儿子”的身份。当真相大白于这个家庭,天平就开始重新衡量与倾斜,并最终选择由程嘉余来离开这个家。他娇惯,多病,一无是处,无可期待,况且多年来大人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娇纵,那么他犯下大错,就必须承担后果。

程嘉余与程砚是完全不一样的。

车停在旅馆楼下,程嘉余被带上车。车上夫妻二人是他移民多年的表姐和其白人丈夫,在表姐与妈妈的对话中,程嘉余终于明白,妈妈要送他去一个“私人疗养院”,疗养院在山中,专门治疗“他这种人”。

程嘉余看向窗外,又收回视线,从刚才开始就手指紧紧掐着手指,以免发抖得太过厉害。他很小声地开口:“妈妈,我没有生病。”

车里看似和谐的对话突兀停下几秒,接着恍若未觉再次继续。妈妈没有回答他,像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程嘉余便明白了。

他被再次要求从哥哥身边离开。

这一次他失去留在正常社会生活的资格,被决定关进一个封闭的、在妈妈看来或许更加适合他的地方。程嘉余低头看着被自己捏出青痕的手指,寒颤自始至终从头到脚笼罩他,与哥哥的距离每拉开一公里,恐惧和生理性的恶心与心悸就如铁秤加码压在他的身上,令他喘不上气。

他心想妈妈只是太过生气,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胡思乱想,只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呆几天,妈妈不会真的把他关起来。

他想自己是在受罚,惩罚者是爱他的人,那么这个惩罚就一定会有终止。

车离开程嘉余所居住的城市,直到夜深才抵达另一座城市的郊区。半山腰上一栋白色建筑,相邻一栋小别墅,坐落广阔平原,背靠山林,百里外也不见城市灯火。走近时只有大门外亮起路灯,建筑上一排排窗户玻璃厚重,拉上窗帘,里面的光微弱朦胧,不见人影。

表姐妆容精美,着装贵气,看上去温和雅致,转身欲搂过程嘉余,“大家都休息了,嘉余也先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我们明天再好好一起吃个饭。”

表姐的丈夫金发碧眼高大英俊,穿着得体的西装,也过来与程嘉余打招呼。那双笑得眯起的碧色眼睛直直地看着程嘉余,令他感到十分不适。

两人都一身香气馥郁,语气温柔,程嘉余却不愿靠近他们,也不愿与他们说话。大人有些尴尬,只好将他送进建筑。

深夜,白楼上下三层无灯无光,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程嘉余被安排进三楼的一个房间,妈妈与表姐夫妇住在隔壁别墅,离开前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会为他准备一个丰盛的欢迎晚餐。

程嘉余的手机和证件被全数收走,房门在他背后缓缓关上。房间不大,一人居住却是宽敞。墙壁与家具浅白,米色窗帘厚厚地盖住窗户,玻璃是坚硬模糊的磨砂质地。床干净整洁,单调的白色床单,刻板的一切。程嘉余不适时地想起他一个星期前为自己和哥哥的床买的床单,是他喜欢的粉灰色,有可爱的动物花纹。他还买了两个新枕头,他喜欢在床头堆很多枕头,喜欢和哥哥一起睡觉的时候陷在枕头和被子里的安全感。

他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心中无法控制地不断默念哥哥。房间没有开灯,月色透过厚重的玻璃,只落下薄薄一片进来,像深蓝的海。

片刻后,程嘉余忽然起身跑进洗漱间,抓着洗手池边弯下腰,开始吐。

他没有吃坏东西,也没有发烧,只是这几天精神不好总想睡觉,上课时犯困得厉害,一回家就赖进哥哥怀里晕晕乎乎地睡。程嘉余吐得浑身虚软,以为自己生病了。他抵着小腹慢慢蹲在地上,地砖冰冷,寒气浸入他的四肢,令他想起自从哥哥回到自己身边,每晚他都能够在男人的怀抱里安眠。

程嘉余微微喘息,闭上眼心想哥哥,程砚。

快点……快点来接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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