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逼仄狭小的黑暗里,明明是散发着霉味的牢房之中,裴远却感觉很温暖。
靠在顾忱怀里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不用害怕了,身上的疼痛也得到了缓解。
虽然他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怀里,但顾忱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人平日里捏两下都一副要哭的样子,如今被弄成了这副模样,却安静的太过了,如果不是他还在唿吸的话,顾忱都要怀疑怀里的人是不是还活着了。
“念清,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顾忱的手指在裴远的发丝间穿梭着,乌黑的发丝染上了些许血液和灰尘,此刻黏在一起有的还粘在裴远额角是伤口处。
顾忱只能一点一点的给裴远将发丝从伤口处撕下来,听到他抽气的声音心里也泛着疼。
不过是离开一会就变成这副模样,看来日后还是要把他带在身边才行。
旁人终究是信不过的。
说到这个顾忱忽然想起来了,他记得自己离开之前明明给过裴远一个护身符,为何他不用呢?
“我离开前给你的东西呢?”
虽然他确实说过不要轻易使用,但都这样的情况了,为何裴远还不用,但凡他用了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在这里。”
裴远没想这么多,从怀里拿出了那张他护得很好的符咒,本应该是这样的,拿出来的时候符咒已经皱皱巴巴的了,或许是那时蜷缩着身体的时候不小心折了吧。
“公子要用吗?”
裴远以为顾忱是要用这个符咒才问的,拿出来便朝着顾忱递了过去,顾忱只是沉默着看着这个符咒,眸子微微地垂着视线落到了裴远的身上。
“你怎么不用?”
“这是我给你要你自保用的。”
顾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裴远这样做的意义,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的事情吗?
“之前你说过是要撕了它才能用,但这是你给我的,我不想这样用,再说我现在也没事。”
裴远见他不是要拿回去就又收了起来,坐在顾忱的怀里身子自然地往后仰着,将顾忱当成了一个靠垫一般倚着,对此顾忱只是眸光微动圈住了裴远的腰身。
“它的作用是保护你,你不用那便是一张废纸了,想要的话回去我给你多写几张也是一样的。”
对顾忱来说裴远的行为既可爱却又可笑。
没有什么比他的性命重要,一张符咒而已。
“不一样。”
听到这个话顾忱沉默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裴远说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的,看来顾忱是听不到答案了。
本打算哄着裴远让他睡一下的,因为顾忱知道裴远清醒的时候不让自己用灵力,但是刚刚抱着裴远的时候顾忱就注意到了。
裴远左下的第二根肋骨应该是已经断了的,就这样放着肯定是不行的。
只是裴远似乎察觉到了顾忱的意图,就是不肯睡觉,明明眼皮耷拉着很想睡觉了但却怎么也不肯就这样睡过去,顾忱无奈地抱着他晃了晃,“不睡会吗?”
“不睡,睡不着,公子陪我说说话。”
哪里是睡不着,分明就是自己强撑着不愿意睡,想和自己说话估计也不过是想提起精神罢了,顾忱轻轻地哼了两声,熟悉的语调让裴远猝不及防的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唱这个曲子?”
曲子?
顾忱有些茫然的看着裴远,他不过是想哄着裴远睡过去而已,脑海里的旋律是自然浮现的。
他记得自己听过类似的旋律,像是唱曲这种事情顾忱其实是不会的,只是想着裴远的说话忽然脑海里冒出来的而已。
之前他好像是在裴远家的祠堂里听到的这个曲子,他的记性好便记下了旋律,没想到裴远居然反应会这样大。
“不喜欢这首歌吗?”
“不是,殿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曲子?告诉我好不好?”
因为过于激动,裴远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他脸色苍白却强撑着一口气要问个清楚。
顾忱连忙按住了裴远的身子不让他乱动,“你别乱动,我慢慢和你说。”
“麻烦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
肋骨都断了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
顾忱的语气里满是无奈,早知道还不如说说话好了,哼个歌还哼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之前在你家祠堂里听见的,感觉蛮好听的就记了下来,看来你很熟悉啊。”
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之前顾忱就和裴远说过自己见过他母亲了,只是裴远不相信这件事情罢了。
“怎么会?”
裴远似乎不相信这件事情,但似乎也只有这样解释才解释得通了,可他的母亲分明过世很久了,如果她还在的话,自己又何必费尽灵力去凑出那片刻的幻影?
“我没骗你,你应该知道的。”
顾忱看着他说,裴远只是同他对视就明白他确实没有骗自己,但这就让他想不通了,“可.....如果母亲在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是她不见你,或许是因为被阻碍了。”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顾忱觉得裴远的母亲肯定想见他的,甚至为了自己睡得不安稳的孩子而轻轻地哼唱着歌谣,她明知道裴远是听不见的,声音里却不带一点敷衍。
虽然顾忱那日看不清楚女人的脸,却也能想象出她有一双极为温柔的眼睛,想来裴远的眼睛应该就是遗传了他母亲的缘故吧。
“阻碍?”
裴远似乎想要问个清楚,可惜这里确实不是询问的好地方,总会有不速之客得来临。
“呦,聊得挺开心的嘛。”
声音十分之耳熟,顾忱抬眼看了过去,鼻青脸肿的贾寻在外头站着,身边站着先前那个把顾忱推入牢房的人,那人弓着腰站在贾寻的身边,叫人直观的看见了什么叫卑躬屈膝。
“把门打开,给我把他们两个分开。”
贾寻还在气头上,今天可谓是收到了奇耻大辱,哪里会让他们两个就这样黏黏腻腻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粘在一起。
候在贾寻身边的男人似乎想要提醒贾寻,却被他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当即什么也不敢说了,老老实实的给贾寻打开了门。
顾忱支着一条腿,将裴远圈在自己的怀里,明明是坐在稻草堆上却愣是给他坐出了龙椅上的感觉。
“没听到本官的话吗?”
贾寻打开牢门带着身边的小跟班走了进去,一群人乌压压地将二人围住了,贾寻提着灯缓步走到了二人的面前,“赶紧松开,否则本官就不客气了。”
因为灯火的原因裴远的脸终于还是被照亮了,此刻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褪下了,露出来的自然是自己的脸,一看到裴远的真容,贾寻就不淡定了,立马蹲下身子去拽裴远。
“放开你的爪子。”
顾忱自然是不会让他得逞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咔嚓一声脆响之后,贾寻便发出了惨叫声。
对付这种东西顾忱根本不屑于用灵力,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能叫他付出代价。
“他不是你能碰的。”
顾忱直接把人甩开了,动作之快叫贾寻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顾忱的眸子带着晃人的杀意。
很显然现在谁过来都挨上两下子,明明顾忱看上去根本算不上壮硕,却偏偏叫他们这群壮汉看了都有所忌惮。
一开始开门的那个男人躲得远远的,他可是亲眼看到过顾忱一拳把这里最壮的男人撂倒的,就他这个小身板估计都不够顾忱一拳打的。
“还愣着干什么?都是死的吗?!”
被扭断了手腕的贾寻怒极,大喝了一声怒斥那群愣在原地的男人,裴远窝在顾忱的怀里显然是不想看到贾寻的脸,但听到贾寻的话还是忍着身上的疼看向了贾寻。
“哥,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样子没变。”
裴远捂着自己的肋骨,那块地方越来越疼了,但他却拒绝了顾忱要来扶自己的手,直勾勾的看着贾寻,声音冷的厉害,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声音了。
“还是一样的令人恶心。”
贾寻看清楚裴远的说话就笑了,也顾不上自己手上的疼了,爬起来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卡住了裴远的下巴,顾忱本想把他另一只手也扭断了的,却被裴远阻止了动作。
“哈哈,我就说第一眼看你便眼熟,果然是你啊。”
贾寻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掐着裴远的下巴左看右看,瞧见他额头的伤口和眼睛上的伤时,好似十分痛心一般开口询问着,“哎呦呦小可怜,这谁给你打的?”
裴远任凭他捏着自己的脸抬手指了一个高壮的男人,裴远是记得他的,毕竟被抓来这里之后便是被这个人一顿打。
只是裴远没想到这人嘴里说的厌恶官员,厌恶朝廷的走狗,结果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他打的,大概我的肋骨也被他打断了。”
裴远巴巴的开口告状,在场的人除了裴远和贾寻之外都不明白为什么裴远要这样做,贾寻是把他们抓到这里来的人,和他告状有什么用?
在大家都感觉裴远是病急乱投医或者根本就是疯了的时候,贾寻却开口说话了,用哄孩子的语气开口道:“那哥给你报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