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自己耳边这样絮叨了吧,顾忱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很好,就好像能睡到天荒地老一般。
在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外面是昏黄的一片,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记得睡觉前外面好像也是这样的。
难道他睡了一天?
“啊!你终于醒了!”
耳边的声音就和铃铛炸开了一样,又是清脆,又是响亮,顾安如在顾忱的耳边嚎了一声,叫顾忱瞬间清醒了不少。
“小郡主,你能不能小声点?”
顾忱捂着自己的耳朵抱怨,他感觉刚刚那一下自己的耳朵简直是要聋了一样,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和平的感觉,这一下直接给他嚎回去了。
“抱歉抱歉,我这不是激动嘛。”
顾安如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是有多么无礼,虽然知道顾忱应该不是想听她的解释,但还是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谁叫你这一睡就是两天,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顾安如的话叫顾忱瞬间警铃大作,他居然就这样一觉睡了两天?
那老太医到底是给他下了什么样的药?
“您可终于醒了,要是殿下今日再不醒,皇上便要老臣的脑袋了。”
刚想到那个老太医,那老太医便拿着药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顾忱醒了之后,仿佛看见神明降临一般眼睛都冒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刚刚睡醒的顾忱有点摸不清情况,虽然顾梁走之前是说过会把这件事情报告给皇帝,但才过去两天,皇帝就已经来了吗?
他怎么记得他那个皇帝老爹以前对自己都是爱搭不理的?
很显然顾忱不认为皇帝会对自己这么上心,但皇帝已经来了,这件事情定然不是编谎来骗他的,那就只能是他的母亲了。
说来,他进入回忆的目的是为了解除自己回忆中的封印,之前那个怪老头也说过是他的母亲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如此说来是不是离解开封印更近一步了?
“没什么啊,就是你身上的伤太重了,在徐太医给你医治了之后,你就发高烧了,烧了一天一夜,然后你又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才醒过来啊。”
顾安如在一旁解释了两句,然后就跑开了,顾忱没有去管顾安如到底是想去干什么,正在努力的思考现下的情况。
既然他已经醒过来了,那么你皇帝召见他的时间必然是不晚了的,再一次回到初见老爹的时候,顾忱心里盘算着要送给他老爹什么样的惊喜。
说到惊喜。
顾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徐太医注意到了顾忱的眼神,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腿以后不能再用了,便开口解释道:“还请殿下放心,只要这段日子里没有剧烈运动,好好养着,三个月左右便好了。”
“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不会吗?”
顾忱愣了一下,如果不会留下后遗症,那他的腿为什么在之后的雷雨夜里都会隐隐作痛?
徐太医信誓旦旦的开口道:“自然不会,只要殿下这段日子遵循医嘱,不要乱动乱跑,不要进行激烈的运动就好。”
顾忱便按耐住了自己心里的疑虑,反而对徐太医开口道:“知道了,徐太医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此刻的顾忱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五岁的孩子,将顾安如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她打算去干什么,不过顾忱也不在意就是了。
此刻她跑了出去,正好让屋子空了下来,顾忱也不用担心她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徐太医感觉不太好,顾忱忽然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问话,这样的感觉对一个老人来说确实不太友好。
“殿下想知道什么?”
但到底是在太医院里打过滚的人,这些年来见过的威胁数不胜数,所以徐太医表现的还算镇定,接下来顾忱的话回问。
“听你的话,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皇帝他们已经来了?”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顾忱还是需要证实一番,毕竟他印象里皇帝对他一开始不甚在意,你听了峰亲王的那些话,这会儿也应该还没到才对。
“殿下怎可如此无礼?”
徐太医不赞同的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随后低声开口道:“那位可是很关心殿下的身体的,待殿下见到陛下时,可不能如此无礼了。”
“问你话你回话就是,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管。”
顾忱懒得和一个太医计较,这会儿还愿意和他好好说话,已经是最好的态度了,就是换了一个他不愿意搭理的人,多说一个字那都是费力气。
“我在这里住了五年,那位可从来没管过我的死活,做下人粗活过日子,过了五年的孩子,面对上位者能有什么样的礼仪”
顾忱冷冷的开口说着,这是他能解释最多的地步了,再多的她是懒得说的,就是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人说他无礼,那他也就只能回敬一个白眼了。
毕竟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说话,哪怕他说的再多也是徒劳。
“陛下带着贵妃已经入住了。”
虽然徐太医还是想跟顾忱提一下礼仪的重要性,但很显然顾忱并没有要听他话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毕竟这位皇子日后回了宫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他只需要尽了自己的本分便好。
“既然如此,他们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吗?”
顾忱自嘲的笑了笑,他明明知道结果的,却仍旧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父母抛弃,心里居然还带着那可笑的期盼。
“……”
沉默带来了僵硬的气氛,即便徐太医什么都没有说,但顾忱已经知道了,和他心中所想的答案一模一样,真是毫不意外。
顾忱靠坐在床上眼里带着浓浓的自嘲,随后开口对徐太医说道:“你去汇报他们我的情况吧,就说我已经醒了就好。”
别的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是爱自己的,但此刻却没有来看自己,想来也是因为他那个皇帝老爹的原因吧。
不知道再听到这自己醒来这个消息之后,他那个残忍的皇帝老爹会不会放自己的母妃过来了。
徐太医带着顾忱的话走了,他本也就是个看病的无意牵扯其中,将顾忱说的话带到之后便匆匆下去了。
坐在皇帝身边的楚昭荷捏紧了自己的衣裳,眼里的担心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对着身边的皇帝开口道:“陛下……臣妾想去看看阿忱。”
此时的顾忱还未取字,所以楚昭荷这般称唿他是十分自然的,就和顾忱的一样,在刚刚落地的时候,楚昭荷便提过自己要待在顾忱的身边照顾。
只是被顾峰给否决了罢了。
但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这五年里她自然也没有少听说顾忱的事情,但那些下人知情不报,将欺辱顾忱的事情全权拦下。
她一个贵妃,久居深宫,对别院的情况完全不知晓,竟也被忽悠着骗了这么久,这次若不是峰亲王带着小郡主来别院游玩,只怕是她孩子被人害死了,她都不知道。
“……去吧。”
楚昭荷紧紧的抓着顾峰的衣袖,那付出可怜的样子,只要是个男人看到便会心软,在这顾峰对楚昭荷心里是有感情的,这些年来他也觉得亏欠了楚昭荷。
如今更是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便由着她去了。
将将日暮的时候,顾忱才用过下人送来的晚膳,便有一华贵妇人推开了房门走进来,顾忱还未看清那人的脸便已被人拥入怀中。
熟悉的荷香从女人的怀中传来,顾忱只是眨了眨眼睛,并任由她抱着自己,他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总会来见自己的。
“母妃……”
顾忱情不自禁的开口喊了一声,很显然楚昭荷没有想到顾忱会开口喊她,应该说没有想到他还认得自己。
毕竟当年顾忱生下来之后,没多久便被皇帝派来的人抱走了,送到这处别庄里养着,即便是自己想来见他皇帝也不允许。
“是母妃……是母妃……我的孩子……”
楚昭荷此刻也顾不得为什么顾忱会认得自己了,抱着顾忱便呜咽的哭了起来,她终于又能将自己的骨肉抱在怀里了。
顾忱本来是不想哭的,但或许是因为楚昭荷的哭声太有感染力,又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自己影响了情绪,顾忱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声音颤抖的哭了出来,抱着楚昭荷似乎想将这五年的委屈尽数倾泻出来。
她的孩子本应该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存在,如今却浑身是伤,瘦瘦小小的,这叫楚昭荷如何能不心疼?
即便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楚昭荷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磋磨。
或许一开始生下他就是个错误。
楚昭荷吻着顾忱的额头,似乎想让这些年的亏欠都补回来一般,顾忱只是呜咽着就像一个寻常的小孩。
和之前那副凶残的模样截然不同。
等二人都冷静下来之后,顾忱先一步开口道:“失礼了。”
这个时候他倒是装的像一个乖小孩,和刚才同太医他们说话的口吻完全不同,语气里满是恭敬和孺慕。
若是第一次见到顾忱的人只怕会被他这副样子骗过去,不过这房间里的人大多都看过顾忱平时样子,自然是不会被他骗到的。
他们可没有几条命足够他们丢的。
“说这些做什么,让母妃看看你的伤。”
楚昭荷才不顾及礼仪这些东西,现在只想好好看看顾忱身上的伤,看着顾忱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楚昭荷便已经觉得心如刀绞了。
更别提当他看到顾忱腿上的伤口时,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窒息,好在她没有看到一开始顾忱被人从井里打捞上来的样子。
否则那场面一定会更加混乱吧。
“都是我的错……都是母妃没用,才叫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楚昭荷自责万分的捶着胸口,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再一次流出了泪水,顾忱怕她继续哭下去,哭出眼睛上的毛病了,替她擦掉了泪水开口安慰着。
“已经不痛了,和母妃没有关系。”
顾忱十分镇定的开口,表情上也是淡淡的,好像受这些伤的人不是他一样,但伤口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光是看一眼便能触目惊心的伤口,怎么可能会不痛呢?
楚昭荷知道顾忱是想安慰自己,可看到他这张瘦瘦小小的脸,楚昭荷更加想哭了。
他才五岁啊,一个五岁的孩子要这么懂事做什么,在自己五岁的时候还在父兄的怀里撒娇呢。
而他的孩子五岁的时候被抛弃在这这种地方,做着下人才会做的活,浑身是伤吃不饱穿不暖的看人脸色生活。
明明自己可以给他好的生活,却没能做到,因为她害怕皇帝的忌惮会因为自己对顾忱的关心而蔓延到自己的家族。
说到底她也是抛弃了自己的孩子选择了家族的人,她没有资格去责备任何人,所以此刻楚昭荷只能哭泣,但她也知道哪怕眼泪哭干也不能改变这一切。
以前的顾忱或许不知道楚昭荷的所作所为是为什么,但现在顾忱身子里的灵魂并非五岁的孩童,他知晓楚昭荷的顾虑,所以他不会责怪自己的母亲。
即便自己的遭遇少不了她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也是楚昭荷将自己带到自己世界上,是楚昭荷给了他生命和肉身,所以他感激楚昭荷。
再者若是换了自己,面对那样的局面,他只能说自己会做的比起楚昭荷更狠,不是杀了皇帝就是杀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
相比之下,楚昭荷的选择虽然懦弱,但却给了他一线生机,若是自己的父母和自己一个性格,只怕早就重新轮回转世了。
“母妃什么都没有做错,您救了我。”
顾忱摇了摇头十分温柔的安慰着楚昭荷,就像是一个大人一样拍了拍的脑袋开口道:“不然儿子就不能像这样和您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