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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十八章 图穷匕见

我当天道那些年 繁几 2759 2024-12-15 10:21:32

山间传来琴响, 沧桑古韵,余音盎然。

随着琴音响起,李无疏原本还有些单调僵硬的动作, 骤然变得灵活起来。

他方才还只是遵照指令不断向不冻泉进发,而在琴音之下, 却可以做出各种复杂的行为来——例如,朝阮柒挥剑。

卧床不起昏睡十年的人忽然苏醒,还能亲登云阶。哪怕换做李刻霜那颗朽木脑袋, 也能够猜到李无疏现下种种异常举止, 必是受人操控。

天心宗禁术《幽州泉》能以音律操纵他人作为傀儡, 阮柒岂会不知?

此时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这愤怒不是对李无疏的刀剑相向,而是对司徒衍。

算计自己也好,算计太微宗也好, 可他竟敢将手伸向李无疏!

被剑削断的发丝飘落而下, 阮柒身法一转,并指凝光,在裂冰剑折返之前, 以清心诀点在李无疏眉心。

虚壹而静, 谓之清明。

在阮柒施展的清心诀下,换做是旁人,定然能够强行恢复片刻清醒,然而李无疏只是停顿了下来, 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纹丝不动。

裂冰剑也悬停阮柒咽喉半寸之处, 如同受到阻滞一般,发出低声的嗡鸣。

“无疏!”

阮柒低唤李无疏的名字, 对方纹丝不动,如同一具死物。

因在不冻泉附近妄动灵力,酷热的地气将他重重包裹,似油锅煎雪,胸口气血一阵阵按捺不住地翻涌而上,几乎压抑不住。

山涧琴音间断响起。

每一声弦动都让他浑身悚然一颤,那让他想到钦天监地宫的一切。

一声弦动唤醒一个轮回,李无疏在他眼前倒下,无数个心痛的瞬间堆迭,让他以为自己几乎麻木。

但当再次听到“揽秦淮”的琴音,他仍然为之动摇。

这世上有两种术法无孔不入,一种是水流,一种是音律。

阮柒凝在指尖的清心诀稍有片刻松动,李无疏又动了起来,凌空运剑,毫不留情地将剑刺向对方咽喉。

感受到剑风,他仰身一躲,剑从他下颌堪堪擦过。但有一丝迟疑,便要见血。

他身法走势捉摸不定,李无疏还未反应过来,眨眼便与他对调了位置。

眼前顿时失去目标,李无疏一阵茫然,似乎无法理解眼下发生了什么,捏着剑诀的手逐渐垂落。

阮柒在他身后,又一次运气清心诀来,并指朝他后心点去,指尖光点没入他肩胛之间。

随即,阮柒感觉到手下的身形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一种陌生的震动顺着李无疏的后脊向上爬去。那是人在开口说话时,胸腔发出的震鸣。

他说的是——

“阮……柒……”

阮柒的耳朵异常灵敏,立刻就捕捉到这些破碎字句。

太久没有开口,李无疏的声音有些喑哑生涩,仍然不失清冽,就像清晨里微渺的曦光,温柔而残忍地划破长夜,无数未及拾掇的废墟曝露其下。

他才后撤半步,就被李无疏反手攥住了手掌。

脑子里一片嗡响,一股悸动随之攫住他的心脏。

是李无疏。

他是被李无疏抓住了手。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疯狂生长,瞬息便将他紧绷的理智撕破了一个缺口。

琴音趁虚而入,搅乱识海。

“无疏?”他情不自禁地回握住李无疏。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被李无疏主动握住了手。

但下一刻发生的事,还要让他更加疯狂——李无疏悄悄凑近了他双唇。

“……”

话语被唇封住。他猝然抓住李无疏的小臂,却不敢过分用力,只是微微后仰,但对方不依不饶。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亲吻,仿佛还带着山涧盘桓的雾气,从鼻尖吸入这一缕气息时,让人禁不住头脑酸胀,双眼熏红。

有那么一时半刻,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回过神来,已经和对方一起翻倒在地。草叶从他皮肤上扫过,痒酥酥的,对方伏在他胸前,藤蔓一样顺着手臂攀上他肩颈。

但很快对方离开了他的嘴唇,顺着他鼻梁边的间隙,轻轻咬住遮眼的黑绫,而后一举扯下。

眼前蓦地松快清凉,随即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眼皮上。

浓黑不散的视野里似乎泛起了红色的涟漪,他眼皮轻颤,感到那吻又落在脸颊,然后在他喉间处轻吮。牙齿磕在他喉结上,野蛮碾过。

弦音声声如催,扰人神志。不冻泉散发的地气更让他透不过气,汗珠爬满额头。

“无疏,住手……”他发出沙哑的声音,内心极力抗拒着弦音的干扰,左手却诚实地紧紧扣住李无疏的五指。

“为什么?”李无疏指尖在他手背轻挠,鼻音混着急促呼吸,追问道,“为什么住手?”

他拨开阮柒的衣襟,胸前被他捅出的剑伤已渐止了血。

血味在舌苔上散开,激发出奇异的兴奋。

阮柒一个翻身,将他禁锢在双手之间,却听他一阵轻笑,随即膝弯被脚尖紧紧勾着。

他抬手抚摸阮柒的脸颊,拨开他被汗水黏连的发丝:“你有想我吗?阮柒……阮柒……阮柒……”这名字被他在嘴里念个不停,像一只肆无忌惮的手,不断拨弄心弦。

“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对我做过这种事?这么多年,你忍得住吗?”

阮柒理智绷断,俯身堵住他的嘴,连吻带咬,侵袭而过。

李无疏只是得逞地笑着,承受他泄愤一样的吻。

地舆天盖,苍翠山林是伴寝的被衾。阮柒一时生出错觉,竟好似回到了那无数个孤独又满足的夜晚,他终于等到枕边人入梦,与他一见。

唇间的吐息是温热的,像消融冰雪的东风匆匆掠过荒芜,便令万物复苏。

阮柒沉重又小心翼翼,撑在草地里的手臂用力到肘筋突起。

几近失智的疯狂下,他感觉到背后寒芒骤现。

尚且残存的万分之一的理智让他反手捉住李无疏胡来的手,抱着对方就地一滚。

裂冰铮地一声,扎在他们方才的位置。他动作若是慢上半刻,两人都要被剑再次捅穿。

这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没留半点情面,甚至不惜玉石俱焚,连自己也要一并刺伤。

“住手!无疏……”阮柒未来得及说完,裂冰又不依不饶地刺来。

他将李无疏紧紧搂在怀里,在地上翻滚数圈,直到狠狠撞上一棵巨树,再无处可退。

在李无疏隔空运剑之下,裂冰朝天空飞去,高悬半空,剑指阮柒后颈。

“我不在的时候,你喜欢上了别人?”身下的人语气淡淡,难以想象他是带着怎样的神情说出这句话来。

“……”

“怎么不说话?你从前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对我说很多话?”

裂冰直坠而下,重若千钧。

阮柒被紧紧揽着腰,无法再躲。他将头朝旁一偏,裂冰在他颈边险险擦过。

眼看他这一躲,剑尖直冲李无疏咽喉而去,他来不及阻拦做出反应,只有徒手握住锋利的剑身。

鲜血从割破的掌心流出,顺着剑梢一滴滴落在李无疏皎白的脖子和下颌上。

“你……”

一开口,胸中涌出一大口血,混着手上的血迹落了李无疏满身,触目惊心。

如果他能看得见,当为李无疏此时眼中的麻木和淡漠刺痛。

阮柒凝神屏息,听到一阵琴音急促如鼓点,顿时心如明镜。

“揽秦淮”的琴音不仅操纵了李无疏,也在影响着他。他身中冰魄莲药性,与太微宗地气相冲,内息不稳,正是最脆弱也最易被入侵神识的时刻。

司徒衍竟连灵力相冲一事都是算好了的。

剑招招逼命,李无疏却乖巧地躺在他身下,双手捧着他的脸,情真意切:“阮柒,我在等你来见我。”

“咳……”阮柒短促地道,“无疏……”

“你背叛我了?”

“没有。”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李无疏听上去有些黯然。

“……”阮柒一时没有说话。

李无疏并无催促之意,缓慢地道:“我在等你的回答。”

阮柒俯下身:“我想和你在一起,无疏。”他一手握着裂冰的剑刃,一手颤栗地从李无疏身下穿过,视若珍宝一般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他只告诉他,自己在等他。这些年如何度过,如何陪伴,如何思念成疾。

望不到尽头的等候像一把磋磨岁月的刀,将无心苑的房檐雕出沉寂苦闷的形状。他终年躲在里头,酝出的满池悲思又说与谁听?

李无疏用双臂拢住他:“我在等你来见我。你愿意来陪我吗?”

在他用极其温柔的语调说出这些话时,裂冰剑气充盈,仍在阮柒手心发力,想要夺人性命。

鲜血不断从割破的掌心流出,血痕顺着苍白手腕流淌出树一样的形状。

“我愿意。”

一些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分不清那是汗水、眼泪,还是血,但他知道此时自己看起来一定狼狈不堪。

“我愿意。”他睁着空茫黯淡的双眼,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愿意。”

说完,他用力闭上眼睛,握着锋利剑刃的手掌骤然松开,裂冰剑脱力地落在地上。

响彻山涧的琴音弹到高潮处,急转直下,宛若堤坝崩塌,河流漫灌。

阮柒知道自己清醒无比,但李无疏不过几句话,便将他意志瓦解。

“我愿意……我愿意……”他亲吻着李无疏的鼻梁。

直到李无疏将利刃握于手中,他仍在不断重复那三个字。

裂冰剑捎着寒芒,将剑锋对准主人一生挚爱的道侣。

只听“铮”地一声——

一柄长剑将裂冰击飞。

“姓阮的!你疯了吗!”李刻霜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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