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大学士第一日给蛋子和明河上课,就惊叹于二人的聪慧机敏,第二日第三日……不管他教什么,这两个孩子都能够稳稳地接住并且融会贯通。
他年过半百,第一次遇到这样出类拔萃的孩子,他发自肺腑地喜欢这两个孩子,越发卖力地传授知识,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目光落在书本的短暂时间内,两个孩子分别偷吃一块点心。
待他移开书本,目光重新落到两个孩子身上一下,看到的就是两个孩子端坐着,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他满意极了,继续读句子。
两个孩子便继续低头,往小嘴里塞点心。
太后嘴角抽搐了一下。
贵嬷嬷觉得这两个孩子又好气又好笑。
肖喻无言以对。
荀大学士发现了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发现两个孩子在偷吃,忙放下书本,走出来,向太后行礼。
“起来吧。”太后道。
贵嬷嬷道:“中堂大人,你们学习也有一会儿了吧,可以稍作休息,吃点点心,喝点茶水吧?”
“可以可以。”荀大学士道。
在荀大学士出去门时,两个孩子就看到了小舅舅三人,可他们在学习,得听老师的,于是一直抓心挠肺地听四人的对话,现下听到老师说“可以可以”,他们飞似的跑出来,开心地唤:“皇祖母(太后)!小舅舅!贵嬷嬷!你们来啦!”
“对,我们来了。”太后道。
两个孩子行礼。
“起来吧。”太后看向肖喻。
肖喻将一份茶点递给荀大学士:“中堂大人,莫要嫌弃。”
肖喻也不是第一次送茶点过来了,荀大学士早就知道肖喻厨艺高超,如今每日吃到肖喻送来的茶点吃食,是他来一号院子又一大开心的事儿,他笑道:“肖子卿太谦逊了,你做的茶点,在大靖可是数一数二的。”
肖喻笑道:“中堂大人过奖了。”
“那我就接过来了。”荀大学士知晓三人是专门来看两个孩子的,他这个老师不便打扰,便拎着茶点去别处吃了。
明河和蛋子看着肖喻手里的食盒,两眼发光。
明河问:“小舅舅,你带的什么吃的啊?”
“有肉肉吗?”蛋子问。
“你们不是刚刚吃过吗?”太后问。
肖喻补上一句:“没有吃饱吗?”
两个孩子一愣,旋即想到自己刚刚偷偷吃点心的事儿。
明河试探着问:“小舅舅,你看到啦?”
肖喻点头。
“皇祖母,你也看到啦?”蛋子问太后。
“嗯。”太后点头。
不等他们将目光投过来,贵嬷嬷先出声:“我们都看到啦。”
两个孩子呆了呆,旋即开始内讧,肉肉的小手指指向对方:“是哥哥(弟弟)吃的!”
“哥哥,你吃了!”蛋子道。
明河道:“弟弟,你也吃了!”
“你吃的是桂花糕!”
“你吃的是枣泥糕!”
“桂花糕大!”
“枣泥糕圆!”
“……”
太后和贵嬷嬷还没有见过两个孩子争吵,有些惊讶。
肖喻小声道:“太后,他们一直都这样,吵的时候是真吵,亲的时候也是真亲,不用管他们,一会儿就好。”
果然两个孩子吵一会儿,也没有吵出个所以然,一起耷拉小脑袋,小肉手抠着衣裳认错。
“哪里错了?”肖喻问。
“上课不应该吃点心。”明河道。
蛋子道:“要认真听课。”
“然后呢?”肖喻问。
“然后,我以后上课不……”明河昂起小肉脸道:“可是小舅舅,我好饿呀。”
“我也好饿,我都听不清楚老师说什么了。”蛋子道。
“你们怎么不和中堂大人说?”贵嬷嬷问。
明河苦恼道:“老师好激动呀。”
“他一直说,一直说,停不下来。”蛋子皱起小眉头。
“我都插不上话。”明河道。
荀大学士学识、人品都极好,就是碰到好学生,会恨不得将满腔的知识都倾倒出去,估计也是太喜欢两个孩子,所以一讲解,就忘了时间。
肖喻、太后和贵嬷嬷三人都同情不已。
蛋子又道:“可是我和哥哥好饿呀,再不吃,我就昏倒了。”
太后忍着笑,看蛋子胖胖的小身子:“饿一顿就昏倒了?”
“嗯!我的脑子就是这样说的!它都不想听课啦!它想吃东西!”蛋子很认真道。
太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贵嬷嬷也抿嘴笑。
太后看向肖喻道:“肖子卿,以后你每日派人适时过来,打断荀大学士一次,让他们用些吃食,再学习。”
“是。”肖喻应。
太后道:“对了,吃食方面,你要么来慈和宫取,要么自己做,要么亲自去御膳房拿。”
防止吃食有人做手脚,肖喻每次都会先检查一番,可是经太后这么一提醒,他突然觉得检查并不能杜绝什么,以后还是不要接吃食了。
现下他只将自己做的点心茶水给两个孩子吃,宫妃们送的,他就没有拿出来。
两个孩子很有礼数地让太后、肖喻和贵嬷嬷先吃。
太后道:“我们都吃过了,你们吃吧。”
两个孩子也都不客气了,洗了手就开吃。
明河咬一口道:“真好吃呀!”
“要是有大虾就好了!”蛋子道。
太后坐到旁边问:“元衡想吃虾了?”
蛋子点头:“鲜鲜的,可好吃了。”
“那回头皇祖母就让人给你备。”太后转头就让贵嬷嬷记得这事儿,一会儿往皇子所小厨房送些虾过来。
贵嬷嬷立马让人去做。
蛋子道:“谢皇祖母,皇祖你真好。”
肖喻看祖孙二人一眼,蛋子不愧为“小儿子大孙子”中的大孙子,短短几日啊,太后已经这么疼爱蛋子了,他心里止不住地喜悦。
几人又在一号院子待一会儿。
肖喻也觉得是时候学习了,道:“太后,要不我们回去吧?”
太后虽然点头,但等到两个孩子进去了,她才出一号院子,并且和肖喻说一说蛋子和明河的日常:“平日里就辛苦肖子卿了。”
肖喻道:“太后,这是我应该做的。”
“嗯,你这个小舅舅是好的。”一开始太后还介意元衡唤肖喻小舅舅,如今就随意了。
“是大殿下好。”
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孙子,当奶奶都会高兴,太后笑道:“两个孩子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六艺,你平日里不做菜的时候,就在宫里到处走一走,御膳房、农务司等等都可以去看看,也可以去找找燕礼和陆鸣,你是大殿下的小舅舅,没人敢拦你的,不用拘在皇子所的。”
“卑职多谢太后。”
太后笑笑。
肖喻也就没有客气,真的就出了皇子所。
他没有去找裴燕礼和陆鸣,而是去御膳房看看大家做,去农务司看看大家种菜、养猪、养鸡,去畜牧司看看大家养马养骡子……不得不说,皇宫就是一个小社会,什么东西都有,这时候他终于从裴燕礼那里收到青石镇的来信了。
信是廖掌柜写的,他在信中写了很多事情,小河子早食店和酒楼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他们已经忙不过来,又招几个人。
三猪猪和四猪猪各生了八个崽,都非常健康壮实,大家都很开心,董二牛和新伙计一起照料。
余桐桐每日都要拉着雅雅的小手去看一看。
不过雅雅要跟着宋三武和月娘搬家,所以在水清巷待不久了,不过他们说会常回水清巷的。
张五和张母住进小河子酒楼了,张母特别勤快,每日都帮着干活,所以廖掌柜也给开工钱了,虽然不多,但是张母每日都笑口常开,身子越来越好了……全部都是好消息,肖喻心情好得不得了。
正好他今日得和明河、蛋子一起去后宫给太后请安,于是收起书信,心情愉悦地给太后做些吃食。
白萝卜清热生津、顺气化痰,最适合太后,于是他便先将腌制的腊肉、腊肠泡入水中,再泡些蛋子喜欢吃的虾米,然后取出两个白萝卜,去皮切丝备用。
这时候就可以清洗腊肉腊香肠了,然后切成小丁,和泡好的虾仁一起在锅中小火清炒,炒出水汽,炒出油腻,炒出香味,接着盛出来备用。
不用洗锅,直接将把萝卜丝倒入,加入泡过虾米的水,适量的盐、糖、胡椒,翻炒两下,趁热倒入米面粉、淀粉搅拌的面糊中,也将腊肉腊香肠丁和虾仁一起倒入,不停地搅拌,使其呈现半生不熟的粘稠样子。
这时候在托盘上刷一层薄薄的油。
腊肉腊香肠虾仁白萝卜面糊倒进托盘中,用铲子抹平,压实,放到沸腾的锅中,大火蒸三刻钟,一份半寸厚的腊肉香肠虾仁萝卜糕就做好。
为了口感更好,肖喻将萝卜糕切块,放在平底锅中稍微煎一煎,洒些葱花调味调色,香气更加浓郁,他稍微切一块,给两个孩子尝尝味:“怎么样?”
“好吃到失控!”明河大声道!
“你又从哪里学的词儿?”肖喻笑问。
“我自己想的!”明河嘻嘻笑道。
“小舅舅,我还想吃。”蛋子道。
“一会儿到慈和宫了再吃,和太后一起吃。”肖喻道。
“那好吧。”
舅甥三人一起走进后宫。
“一会儿我要吃三块萝卜糕。”蛋子吞了一下口水。
明河道:“我吃四块。”
“你们两别光想着吃。”肖喻笑道:“一会儿太后可是要考你们学问呢。”
“我都会!”蛋子自信道。
明河立马吟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
肖喻低头道:“蛋子你接下一句啊。”
蛋子扭头道:“哥哥,我们没有学这个呀。”
“对呀,我听陆叔叔念的。”明河道。
肖喻问:“不会了吧?”
“我会!”蛋子坚持道。
明河又念一遍:“问君能有几多愁?”
蛋子忽然来一句:“恰似蛋子一天到晚饿到头!”
肖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身后的宫人们也抿嘴笑。
“大殿下,肖子卿,明小郎君。”忽然一个温柔声音传来。
舅甥三人一抬眼看到郑妃娘娘,面带笑容地站在不远处,手里还牵着两三岁的萧元平。
“皇兄!”萧元平立马唤。
蛋子回到皇宫后,就见到皇弟皇妹了,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知道那是自己同父的弟弟妹妹,习惯性友好地唤:“皇弟。”
郑妃见这情景笑了:“到底是兄弟啊,就是容易亲近。肖子卿,你们这是给太后请安吗?”
“回郑妃娘娘,是。”肖喻应。
“正好,我们也要去慈和宫。”
肖喻面色不太自然,但还是应:“是。”
“皇兄。”萧元平热情地拉蛋子的手。
蛋子扭头对明河道:“哥哥,这是我皇弟,我们一起玩喔。”
明河点头道:“好。”
蛋子补充一句:“可是你不能叫他弟弟。”
明河困惑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