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转头看见裴燕礼二人,他们都知晓肖子卿和二人走得很近,同时吓一跳,快速行礼之后,作鸟兽散。
陆鸣伸手抓住一个,问:“肖子卿怎么了?”
瘦小宫人瑟瑟发抖:“奴婢不知。”
“说。”
“肖、肖……”瘦小宫人不敢说。
陆鸣严厉道:“实话实说,我马上就放了你,不然带你去见你们总管,说你背后乱嚼舌根。”这样必然受到重罚。
瘦小宫人连忙道:“奴婢说,奴婢说,就是传、传说,说肖子卿看上贤妃娘娘身边的秋梦,对秋梦情根深重,每日都要去后宫和秋梦幽会一次。”
“传谁的说?”
“奴婢也不知道,好多人都看到肖子卿这几日,每日都去后宫,昨日还给秋梦捡风筝。”瘦小宫人道。
“胡说八道!”
“陆鸣,放他走。”裴燕礼出声。
陆鸣一转头看到裴燕礼脸色沉的吓人,瞬间松了手。
瘦小宫人两腿打颤地跑开,仿佛慢一步,就要小命不保。
“燕礼。”陆鸣唤一声。
裴燕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我觉得这里肯定有误会。”陆鸣追上去道。
“我亲自去问。”裴燕礼道。
“对,有什么问题,当面说清楚。”
二人推迟的午饭也不吃了,直接朝皇子所走,路上不时听到有宫人讨论肖喻与秋梦。
“这传言传得真快。”陆鸣道。
裴燕礼不接话。
陆鸣只好跟着走。
终于进了九号院子,却不见肖喻的身影。
“小厨房也没有,去后宫了?”陆鸣随口一说。
裴燕礼不悦地看向陆鸣。
陆鸣心里一哆嗦。
好在这时候肖喻从外面回来了。
裴燕礼声音发紧地问:“你去哪儿了?”
“送饭。”肖喻面带笑容抬起手上的食盒。
“给谁送的?”陆鸣插话进来。
“给明河和蛋子送啊。”平时明河和蛋子都会回来吃午饭和午休,今日老师要求他们在一号院子待一整日,也算是锻炼了,所以肖喻亲自去给他们送饭。
裴燕礼闻言脸色莫名地缓和了一些。
“对了,你们都吃过饭了吧?”肖喻问。
陆鸣不回答,而是问:“肖喻,你和秋梦怎么回事儿?”
“秋梦?”肖喻诧异。
“是啊,外面都传你们二人有染,私下幽会,怎么回事?”
肖喻微微一怔,昨日他察觉秋梦有些奇怪,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儿发生,但他想着没有那么快,所以先把皇子所的事情处理妥当,打算一会儿出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就有这样的传言了。
“你和燕礼不是……”想着肖喻和裴燕礼这两个人每日都忙忙碌碌的,谁都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陆鸣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磨蹭什么,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关注当下问题:“你和秋梦难道——”
“没有。”肖喻坚定地打断陆鸣,目光却望向裴燕礼。
“嗯,你说。”裴燕礼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一些。
肖喻便将自己和秋梦两次相遇说一遍。
“所以,你们就说了一会儿话?”陆鸣问。
“不是一会儿话,是两句话,‘何事’和‘我很忙’。”肖喻向裴燕礼解释:“就这两句,多一个句读都没有。”
裴燕礼刚刚听到肖喻和秋梦有染时,脑子里“轰隆”一声,什么冷静什么分析什么相信统统都没有了,大脑一片浑浊,心里闷闷的疼,世间骤然没有了秩序,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地想要向肖喻求证。
直到现下看到肖喻本人,听到肖喻的声音,得到了符合心意的答案,他心神才渐渐回笼,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在意肖喻,他点头:“嗯,我信你。”
肖喻突然也没有那么慌张了。
“你相信也没用啊,其他人不相信呀。”陆鸣打断二人,道:“想想该怎么解释吧。”
“这种事情很难解释。”裴燕礼不由得蹙眉道。
“确实。”陆鸣看向肖喻:“秋梦真喜欢你。”
“喜欢肖喻也不奇怪。”裴燕礼道。
陆鸣白了裴燕礼一眼,这个时候非得夸肖喻一下吗?
裴燕礼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言外之意是赞美肖喻,道:“我担心秋梦另有目的。”
肖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秋梦是贤妃的贴身宫女。”陆鸣摸着下巴思考。
肖喻道:“我与贤妃没有接触过。”也就在慈和宫,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传言,你和秋梦两情相悦。”裴燕礼低声道。
“陆鸣不是说,是‘有染’和‘幽会’吗?”肖喻反问。
裴燕礼不想用那两个词。
肖喻却道:“既然是‘有染’和‘幽会’,那必然是不好的传言,并且想往恶劣方向引导。”
裴燕礼因为肖喻而失去的大脑,也在这一刻清醒:“秋梦应该只是一个工具,事件的目的是针对你,想要除掉你,最轻也是赶走你。”
“不让他陪在大殿下左右?”陆鸣道。
“可能会更严重一些。”裴燕礼道。
肖喻心下一紧,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绝不能离开蛋子和明河!”尤其是明河,那孩子和蛋子已经情同手足了,头上还是灰气,可见身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一旦明河在蛋子跟前当伴读,而他不看着,明河很容易“黑”化,到时候下场凄惨,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裴燕礼笃定地说完,道:“事不宜迟,我们现下去找秋梦。”
肖喻和陆鸣一起点头。
“肖子卿!”一个声音传来。
“好像是钱公公。”陆鸣道。
钱公公缓步走了进来,先行礼。
裴燕礼问:“钱公公日常繁忙,怎么来这儿了?”
钱公公道:“回大将军,哀家是来传陛下口谕,召肖子卿到乾心殿的。”
肖喻三人互看一眼。
陆鸣笑道:“什么事情,劳烦你亲自来一趟。”
永熙帝没有特别交待,钱公公也没有隐瞒,道:“宫中的传闻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吧?这事儿可大可小呀,肖子卿,跟奴婢走一趟吧。”
肖喻点头:“好。”
裴燕礼向前一步道:“正好,我也有事禀告陛下。”
“我也是。”陆鸣道。
钱公公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带路。
肖喻三人跟着走出皇子所。
肖喻大脑快速运转着,他知晓宫中危险重重,所以他才要陪着蛋子,事事都小心翼翼,唯恐蛋子遇到伤害,没想到自己却中招了,还是这种难以彻底洗清的招儿。
“不用担心,我会尽一切办法保护你们。”裴燕礼突然道。
“嗯。”肖喻话音刚落,一个温热的大手忽然握住他的手,他身子不由得一僵,侧首看向裴燕礼。
“相信我。”裴燕礼握紧了一些。
肖喻没有抽手,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和力量,内心里格外的安定,不由自主地回握。
裴燕礼微微一怔,继而眉眼微弯。
到了乾心殿,二人自动松手,和陆鸣一起给永熙帝行礼。
这时候才发现殿中除了永熙帝,还有郑威路。
永熙帝面色如往常一样柔和让几人入座。
肖喻几人便坐下。
永熙帝这才开口道:“肖子卿照顾大皇子极为周全,又以食代药,治好了太后的咳嗽,功不可没。”
这是先礼后兵的意思吗?
肖喻不由得紧张起来。
永熙帝道:“只是这两日宫中传出一些风声,朕觉得实在不好听,肖子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肖喻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宫人们的窃窃私语,真是越传越离谱,大家都不再谈论秋梦这个人,所有话头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说他看上好几个宫女了,眼看着就要发展到妃嫔头上,看来幕后人搞这么俗套的伎俩,是想要达到不俗套的效果,他出声道:“陛下,那都是以讹传讹,卑职绝没有做那些事情。”
“肖子卿去后宫过于频繁了吧?”郑威路道。
肖喻、裴燕礼和陆鸣一起看向郑威路。
郑威路连忙笑道:“大将军,你们别误会,我绝无怀疑肖子卿的意思,只是觉得传言越来越离谱,怕是会伤及宫中的娘——”
“那就查清谣言,严惩不贷!”知晓郑威路有心想将这事儿往妃嫔身上上升,将肖喻往“祸乱后宫”等等罪名上面推,那时候更难解释,裴燕礼直接以威压住。
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周身立马散发肃冷之气,郑威路莫名胆寒,旋即意识到这是永熙帝的乾心殿,底气又稍微足一些,道:“大将军说得是,只是无风不起浪。”
“有没有风,一查便知。”裴燕礼眼中满满的冷意。
“大将军说得是。”郑威路笑的不自然。
裴燕礼望向永熙帝道:“陛下,这事有诸多疑点,请明查。”
永熙帝道:“把贤妃宫中的秋梦带来,好好问一问。”
“是。”有宫人应。
没一会儿,秋梦诚惶诚恐地来了,开口就喊:“肖子卿。”
“这个时候了,不见陛下,反而喊肖子卿。”郑威路笑的阴阳怪气:“你们关系是真好呀。”
秋梦闻声赶紧向永熙帝行礼。
“说说你和肖子卿的事儿。”永熙帝道。
秋梦看肖喻一眼,然后道:“奴婢和肖子卿相识在后宫,一次奴婢急着回芷清宫,没看到脚下,差点摔倒,是肖子卿扶奴婢一把,之后三公主风筝落在树上,也是肖子卿帮奴婢拿下来的。”
这话一听,好像一对极有缘分的男女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不等肖喻反驳,裴燕礼声音冷冰冰道:“说清楚时间、地点、人物。”
秋梦一愣。
“说,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裴燕礼身为大将军,长期在军营中,审俘虏、审奸细都不在话下。
秋梦立马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心里慌乱无比,偷偷瞥一眼郑威路,道:“奴、婢记不清楚了。”
裴燕礼又问:“为何事着急回芷清宫?”
秋梦吞吞吐吐道:“因为、因为——”
裴燕礼面无表情道:“如果你回答不上来,本将军怀疑你有诬陷肖子卿之嫌,按照大靖律法第九十五条,诬陷大靖官员,轻则仗刑,重则发配或者死刑。”
秋梦吓的一个哆嗦,赶紧道:“大将军,奴婢没有诬陷,奴婢说的句句实话,奴婢一见肖子卿天人之姿就昏了头,根本记不得其他事情了。”
裴燕礼问:“所以你是倾慕肖子卿了?”
“是。”秋梦点头。
“你可知倾慕一个人,会记住和他相关的任何细节,一小碟酱油,一份醋碟,一盘饺子,一场大雪,甚至街上吆喝声都会清清楚楚。”裴燕礼问秋梦:“你的倾慕怎么这般模糊不清?”
酱油?
醋碟?
饺子?
大雪?
街上的吆喝声?
肖喻怎么觉得这副场景十分熟悉,然而不等他细想,有太监通报,贤妃来了,说是有和肖子卿相关的事情禀报。
“让她进来吧。”永熙帝道。
贤妃走了进来,行一礼:“陛下,臣妾的婢女有话要说。”
“说。”永熙帝道。
夏若向前一步,道:“陛下,奴婢不知其他前因后果,但是奴婢前日傍晚,看见大殿下、二殿下和明小郎君追逐着出了慈和宫,肖子卿在后面跟前,秋梦突然就撞向肖子卿,肖子卿迅速闪开,见秋梦要摔倒,赶紧拉了秋梦一把,秋梦感谢之后跑走,二人没有任何交流。”
秋梦脸色发白:“夏若你——”
“让她继续说。”裴燕礼打断秋梦道。
夏若继续道:“昨日三公主的风筝落到树上,秋梦够不到,恰好肖子卿经过,秋梦央求,肖子卿便帮了秋梦一次,之后转身就走,丝毫没有逗留留恋的意思。”
“对呀!”忽然一个小奶腔传来。
众人转头一看,萧元平噔噔地跑进来:“父皇,你说让我今日来找你的,我、我才跑进来,我没有失礼喔。”
永熙帝笑道:“好,你没有。”
萧元平小胖手指着殿外道:“我母妃还在外面呢,她要说肖子卿的事儿,你让她进来好不好?”
永熙帝道:“好,让你母妃进来吧。”
萧元平迈起小短腿,噔噔地跑出乾心殿偏殿,开心地拉着郑妃的手,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父皇,我母妃来啦。”
郑妃今日一早就听说了秋梦和肖喻的传言,她认为是自己的宫人乱猜,呵斥他们几句,便罢了。
没想到带萧元平去逛园子的时候,其他宫宫人也都在说秋梦和肖喻的事儿,越说越离谱,而且向更离谱的方向发展,明显想要重击肖喻。
她恰好目睹一些秋梦和肖喻的事儿,不想肖喻那么美好的一个人被诬陷,便过来向陛下说明,免得陛下责罚。
她说的和夏若刚刚说的内容一模一样,她还特别说明一点:“昨日肖子卿紧急进后宫是因为元平。”
“因为元平?”永熙帝诧异。
郑妃便说了萧元平偷跑出后宫,让馥芳殿上上下下惊惧不已,是肖喻亲自将萧元平送回来,所以才有了摘风筝一事。
永熙帝闻言更相信肖喻了。
郑威路生气地瞪着郑妃,然后看向永熙帝道:“陛下,郑妃娘娘是因为二殿下知晓了这一切,可是贤妃深居——”
这人还是想给肖喻按上大罪名,裴燕礼倏地起身,行礼道:“陛下,臣以性命担保,肖子卿绝不会做出传闻中的事情。”
肖喻看着裴燕礼如松一般站在那里,坚毅、挺拔又有力量感,他的心仿佛有了一个温暖牢固的落点一样,踏实、安稳。
然后郑威路不依不饶道:“大将军与肖子卿是至友,自然护着肖子卿。”
“本将军与肖子卿并非至友。”裴燕礼望向永熙帝,顿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道:“陛下,臣与肖子卿已在紫塘运河上定情。”
什么?
定、定、定情?!
郑威路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肖喻突然睁大眼睛。
陆鸣张大嘴巴。
郑妃和贤妃忽然呆住。
秋梦和夏若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