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跟在伯爵身后,第二个进入了房间,他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正坐在餐桌边上,当他抬起头和吕西安的眼光对上时,吕西安认出来了这张他曾经在伦敦见到过的著名面孔。
“吕西安·巴罗瓦,德·布里西埃男爵先生。”巴黎伯爵朝着吕西安微微点了点头,那副姿态既平和又高傲,极具王者的做派,“我们很久没见了。”
吕西安向法兰西的王位觊觎者深深鞠了一躬,“承蒙陛下还记得我。”既然对方用自己册封的头衔称呼他,他也只能用对方自封的头衔来称呼了。
“您可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忘却的人。”巴黎伯爵面带笑容,显然对吕西安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况且您时不时地就要在报纸的头条上露个脸……我想现在整个法国没有听说过您的大名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他转向德·拉罗舍尔伯爵,示意他介绍另外两位客人。
“请允许我向陛下介绍,”德·拉罗舍尔伯爵朝前跨了一步,“著名的银行家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以及国民议会议员布朗热将军阁下。”
“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巴黎伯爵朝阿尔方斯伸出手,两人轻轻握了握,“我一直想要当面感谢您和您的父亲对我们事业的慷慨捐助。”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经济支持而已,您无需放在心上。”阿尔方斯笑吟吟地说道,但双方都心知肚明,阿尔方斯·伊伦伯格的经济支持,可绝不是什么可以不放在心上的事情。
“我绝不会忘记曾经支持过我的朋友们的。”巴黎伯爵向阿尔方斯承诺道,阿尔方斯没有再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布朗热将军阁下,”巴黎伯爵又转向布朗热将军,“我久仰您的大名,真高兴今天能够当面和您交流。”
“我也感到很荣幸,阁下。”布朗热将军并没有称呼巴黎伯爵为“陛下”,他主动朝巴黎伯爵伸出手去,这当然不符合王室的礼仪规定,但巴黎伯爵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微笑着握住了将军的手,像朋友一样上下晃了两下。
他们四个人围绕着餐桌坐下,那个守门的壮汉在胳膊上搭上了一张餐巾,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香槟酒。
“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巴黎伯爵提议道,“为了我们迄今为止取得的巨大成就。”
没有人反对,大家都拿起杯子,把酒喝了下去。
“您在这个时候回到法国是很冒险的,”布朗热将军放下杯子,首先打破了沉默,“根据两年前的《王位继承人驱逐法》,您回到法国的举动本身就是违法行为,若是您被抓住,或是被记者发现的话,会闹出很大的丑闻的。”
“我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但要夺取王位,一点风险不冒是不可能的。”巴黎伯爵说道,“王冠不会凭空落到我的头上,您想想英国的查理二世,他为了复辟冒了多大的风险!有几次差点还丢掉了性命。”
“幸好如今是文明的时代,您不会上断头台,最多是上报纸的头条罢了。”阿尔方斯说了一句冷笑话,但是并没有人笑出来。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有王孙贵胄在场,就连尴尬的沉默也带上了几分虔诚肃穆的气氛。
吕西安咳嗽了几声,“我想陛下今天专程来这里,是想和布朗热将军当面谈谈的。”
“的确如此,”巴黎伯爵点头,“事实上,这是我这次来法国最重要的事情。”
“好极了,那您要和我谈什么呢?”布朗热将军问道。
“事实上,我是来听您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巴黎伯爵随和地说道。
“您说的好像是我来求您的恩典一样。”布朗热将军有些不快地嚷嚷道,“请恕我直言,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了,您也还不是国王呢。”
“我相信你们双方都有能够帮到对方的地方。”吕西安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在这样的艰难时刻,我们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还是要同舟共济为好。”
“我们的确有不少能够互相合作的地方。”巴黎伯爵说道,“例如巴黎第六区势必要举行的补缺选举,我听说您已经准备好参选了。”
“对于一位寓居国外的人而言,您的消息算是灵通的。”布朗热将军怪腔怪调地说了一句,吕西安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这才变得严肃了点,“是的,我的确已经准备好参选——”他微微抬高了音调,“而且我也很有信心胜选。”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您应当也不会介意我们在第六区推出我们自己的候选人啦?”巴黎伯爵依旧笑呵呵的,但吕西安听得出来他淡淡的威胁之意,这些天潢贵胄总是不喜欢被别人顶撞的,那位威尔士亲王是如此,这位巴黎伯爵亦然。
他叹了一口气,“我想将军绝无冒犯之意,他是一位军人,有时候说话比较直率,”——换句话来说就是不过脑子,“将军只是在表明他对未来的局势十分乐观,对不对,将军?”吕西安朝着布朗热将军使了个眼色。
布朗热将军的前额微微皱起,但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关于巴黎第六区的选举,我想我们能够达成合作。”
巴黎伯爵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交换了一下眼色,“您希望我们保王党在选举当中不推出候选人。”
布朗热将军就要点头,吕西安连忙插言道:“将军同时希望您能够号召保王党的支持者们将选票投给布朗热将军。”
“营销出一种保守派势力大团结的场面,是不是?”巴黎伯爵愉快地说道,布朗热将军主动向他求援,这显然让他得到了满足,有时候在政治上最重要的就是这种微小的次序差别,这种差别就决定了双方的地位高低,“您说的没错,我们当然不应当分散保守派的选票,这只会让我们的敌人们从中得利。”
“我感谢陛下能够顾全大局。”吕西安连忙说道。
“陛下当然是顾全大局的,”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既然我们大家今天有机会同处一室,不妨趁此机会谈谈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谈论的那些重要话题……随着事情的不断进展,我想这些话题很快就会变得至关重要,我们有必要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达成共识。”
巴黎伯爵点了点头,他看上去颇为轻松,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向下撇。吕西安看得出这位“陛下”内心的焦急,他知道这对君臣所要谈论的话题——复辟君主制。
按照当前的局势,布朗热将军可能在六个月之内成为法国的最高统治者,作为将军的幕后“投资人”之一,巴黎伯爵和保王党人迫切地想要确保他们能够从将军的胜利当中得到他们期待已久的回报。这是一种政治默契,双方并没有签订什么条约,只有口头上的约定和心照不宣的共识,因此即便布朗热将军违约,巴黎伯爵恐怕也只能吞下苦果,这也难怪他心里焦虑,以至于要专门来巴黎亲自会见一次布朗热将军。
“阁下,”布朗热将军清了清嗓子,他的双手攥了起来,放在下巴的下方,“如果法国人民如我所希望的那样选举我成为他们的领导人的话,那么我会在当选后的六个月内举行一次全民公投,这次公投将会决定法兰西将要采取怎样的政治体制。如果公投的结果证明大多数的法国人民希望这个国家成为一个君主制国家的话,那么我将会邀请您回国成为‘法国人民的国王’。”
“法国人民的国王。”巴黎伯爵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头衔。
“这是您祖父的称号。”吕西安提醒道。从中世纪直到大革命,法国国王的头衔都是“法兰西国王”或是“法兰西和纳瓦拉的国王”,1789年大革命后,议会将不情不愿的路易十六国王的尊号改成了不伦不类的“法国人民的国王”,这个头衔他在脑袋上只戴了一年多,就和他的脑袋一起从脖子上掉了下来,直到如今这位巴黎伯爵的祖父路易·菲利普国王在1830年又将它从地上捡起来,用袖子擦一擦上面沾上的血和灰尘,再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既然我祖父可以接受这个称号,那我也可以接受,毕竟现在不是1788年了。”
“好极了。”吕西安满意地点点头,比起之前那位因为拒绝拿三色旗当国旗导致复辟失败的尚博尔伯爵,如今这位巴黎伯爵实在是圆滑的多,若是十年前他是王位的觊觎者,恐怕如今复辟已经大功告成了。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就达成共识啦?”布朗热将军显得很满意,他迫切地想要完成交易,毕竟在这场交易当中他付出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得到的却是实打实的实惠。
“还有一件事,只要您能够帮助我们,那么我和我的朋友们会尽全力帮助您赢得巴黎第六区的这场选举。”巴黎伯爵挥了挥手,那个壮汉又给桌子上的每位客人杯子里倒上了一轮香槟酒,“我希望您能够推动废除两年前通过的那份《王室继承人驱逐法》,那份法令本来就很不合理,而且我也厌倦了流亡国外的生活。”
吕西安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来巴黎伯爵也不满足于仅仅得到一个承诺,他想要借此机会重新回到法国——在关键时刻,身处伦敦还是身处巴黎,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别的且不说,如果巴黎伯爵能够成功回到法国,那么保王党人活动起来可就方便的多了。
布朗热将军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子,“我承认《王室继承人驱逐法》有其不合理之处……就因为一个人出身于某个曾经统治过法兰西的家族,就剥夺他法国人的身份,将他驱逐出故土,这实在是很不人道的做法……”
“我很高兴您也这么认为。”
“然而您也知道,”布朗热将军话锋一转,“国内有一些人对这项法律很有热情……当然啦,他们的想法并不正确,但是我们如今毕竟是个民主国家,”他做了个鬼脸,“因此这是个很有争议性的问题,我不觉得在选举之前这段敏感的时间里翻旧账是个好主意,您看,即便我得到了您的支持,也不能够确保胜利,因此我觉得还是等到巴黎第六区的选举结果尘埃落定之后再讨论这个话题更加稳妥些……”
“您弄错了我的意思,”巴黎伯爵打断了将军,“我当然不会让您冒这个险,尤其是在您这样看重的一次选举之前。”他身子微微向前倾,而将军则不自觉地朝后靠,“您完全可以就这个问题不表态,我想巴罗瓦先生可以成为在议会里提出提案的那个人,而您只要在幕后让您的人支持就行了。”
“我?”吕西安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皮,他并不喜欢这种突然被别人叫到名字的感觉,这就像在中世纪的战场不穿戴盔甲就去和对方全副武装的骑士决斗,坐在马上看着对方手里的长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冷风却从自己敞开的裤脚朝里不住地灌着。
“您如今并没有连任竞选的压力,”巴黎伯爵显然在来之前已经不止一次地排练过这段话了,“距离下一次大选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更不用说您的选区是一个保守的选区,提出这个议案不会拉低您的得票率。”
吕西安干笑了两声,这样的议案在布卢瓦的确对他不造成什么影响,但他加入政界可不仅仅是为了作一个小小的议员,如今他还没准备好把自己和保王党彻底绑在一起呢,“我觉得以我的威望提出这样重大的提案……”
“您的威望足够了,”巴黎伯爵似乎决心要得到一个答复,他不住地将吕西安逼向死角,“您如今已经是政坛的知名人物,再说只要您提出议案,我们这边的议员们都会愿意公开表示支持的,您没必要担心威望的问题。”
吕西安咬了咬后槽牙,他看向德·拉罗舍尔伯爵,伯爵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接触了一瞬,就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显然他事先知道自己主子的打算,但他并没有提前和吕西安通气。于是吕西安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毫无准备地走进了一个陷阱当中,他要么答应巴黎伯爵,要么就要和对方翻脸——保王党人在逼迫他公开站队。
“我觉得这样重大的事情,巴罗瓦先生恐怕要思考之后才能给您答复了。”一直沉默的阿尔方斯突然开口说道,“毕竟今天是赛马会,大家是来看赛马的,政治的问题只是随便谈谈而已。”
“是这样吗?”巴黎伯爵突然变得拿腔拿调起来,有些像在演话剧,“或许您说的有道理,我觉得关于巴黎第六区选举的事情,我也还是再考虑一下为好,毕竟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应的候选人,要说服他不参选的确可行,但那位先生当然会感到不舒服……或许我们大家都仔细思考一下,然后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再谈?”
这话明摆着就是威胁了,而这威胁也起到了效果——布朗热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他有些无措地看向吕西安,这家伙就像是藤蔓,必须要依附着大树才能立住。
“真遗憾,”阿尔方斯冷冷地瞥了一眼巴黎伯爵,“我突然想起来要带给您的那张支票出门前被我忘在了写字台上,真不好意思,要不然等下次的时候我再给您带来?”
巴黎伯爵的脸色一下变白了,他的眼睛里闪过愤慨的光,国王的后人并不介意向犹太银行家寻求资助,但这种资助必须看起来是主动的,仿佛是银行家主动报效国王一般,而且必须藏在台面之下。被阿尔方斯当面把事情几乎点明出来,这对他而言无异于被人朝着脸泼了一瓶黑墨水。
“随您的便吧,先生。”巴黎伯爵轻蔑地哼了一声,“您什么时候想到了就带上,若是忘记了那就算了,随您的便。”
吕西安知道,如果他此时不出手干预,那么双方的关系就会以自由落体的趋势坠崖了,“我可以尝试向议会提出一项议案,让您能够以合法的方式回到法国。”
巴黎伯爵的火气一下子消散了,他看向吕西安时面无表情,但他眼睛里的闪光可做不得假,“您愿意帮我这个忙?”
“只要您愿意帮将军在第六区的选举获胜。”如果巴黎伯爵不帮这个忙,那么布朗热将军就会输掉补选,克列蒙梭会大声鼓噪“巴黎人民对布朗热说不”之类的东西。布朗热运动是一股潮水,可如果潮水的动能消散了,它就会变成一潭死水,而一潭死水用不了多久就要蒸发掉的。所谓的布朗热派是各种势力的大杂烩,是一群乌合之众,将军必须一直赢下去,否则他的“支持者”随时都会从他的身边离开。
“您不需要再仔细思考一下?”巴黎伯爵瞥了一眼阿尔方斯,“您知道,我可不愿意被别人当成那种逼迫人的恶棍……”
“任何人都不会产生这种错觉的。”
“看来有时候即便不是正式场合,我们也能得到些有价值的共识呢。”巴黎伯爵将椅子朝后一推,“今天的会面很愉快,先生们,希望你们享受今天的赛马会……还有您,伊伦伯格先生,我祝您的马今天取得好成绩,我没见过这匹马,但它的名字可真是不错。”
“您送送我们的客人。”他对德·拉罗舍尔伯爵吩咐道。
他们四个人离开了赛马俱乐部的餐厅,布朗热将军掏出怀表看了看,“巴黎市杯就要开始了,我一会要去颁奖,先失陪了。”
他握了握吕西安的手,“我不会忘记您做出的牺牲的。”
吕西安淡淡地笑了笑,他看着将军的背影,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
“我并不赞同陛下的这种做法,但他非常坚持。”德·拉罗舍尔伯爵向吕西安解释道,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您知道,他被赶出法国已经两年多了,若是要赢取王位,就不能一直呆在国境线以外,他有些心急了……如果您觉得不方便就拒绝吧,我会尽力和他解释的。”
“我知道,”吕西安点了点头,“请您转告陛下,我会帮他得偿所愿的。”
德·拉罗舍尔伯爵有些意外地看着吕西安,他想必是觉得吕西安会大发雷霆或是表示失望,“我以为您会很生气。”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吕西安耸了耸肩膀,“总的来说,这也算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伯爵欣慰地拍了拍吕西安的肩膀,“非常感谢您。”他和吕西安握手告别,甚至给阿尔方斯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好脸色。
“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阿尔方斯突然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来,塞到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手里,“我原本以为我忘带了的,刚才才想起来在这里,麻烦您带给陛下吧。”
伯爵看了看支票上的金额和签字,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当伯爵重新进了餐厅的大门后,吕西安转向阿尔方斯,“我记得您之前说,要带我去参观马厩来着。”
“是的。”阿尔方斯点点头,他带着吕西安绕过停在餐厅前面的几辆马车,“您刚才为什么要答应他?”
“因为他手里有我们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吕西安耸了耸肩膀,“如果他派候选人分票,布朗热绝对没有获胜的希望。”
“那也是布朗热一定要得到的东西才对,您没必要一定和他们绑在一起。”
“现在还没到跳车的时候,再说了,我也没和他们绑在一起啊。”
“等那个让巴黎伯爵回国的法案通过,您就和他们绑在一起了。”
吕西安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这倒不见得。”
“哦?”阿尔方斯挑起眉毛。
”您是一个银行家,在商业世界里,合同的条款总是白纸黑字的,几乎很难找到漏洞;但是在政治上,各方之间达成的往往只是一个模糊的共识。就像是我今天承诺他的那样——我会尽力让议会通过一份让巴黎伯爵能够回到法国的法案,但这个法案的具体内容我们可并没有约定。”
“那这份法案会是什么样的呢?”
“很简单,王位的觊觎者们可以回到法国,但是前提是他们必须对共和国宣誓效忠。”吕西安冷笑了一声,“只要他们愿意宣誓,那么随时都可以回来。”
“如果他们不愿意宣誓呢?”
“那么他们不就是公开表明自己对共和国怀有敌意吗?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人进入自己的国境线吧。”
“您觉得保王党会同意这份法案?”
“这是唯一有可能在议会里被通过的法案,也许与他们的期望有出入,但这是他们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吕西安翻了个白眼,“这比起之前一刀切的驱逐总要强得多了……而且有了这份法案做基础,他们可以一步一步地把之前的那份驱逐法案拆掉,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自然也不是一天就能拆掉的,他们应当要感激我才对呢。”
阿尔方斯睡了一声口哨,“您刚刚提醒了我。”
“提醒了您什么?”
“提醒我以后和您打交道的时候要更小心些了。”他用玩笑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