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徐杨醒的比余景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餐桌的凳子上,把还没完全醒困的余景吓了一跳。
“怎么坐在这儿跟口钟似的?”余景说着说着自己先笑出来,“感觉如何?还头疼吗?”
徐杨缓慢地摇了下头,用他那连夜犁了二里地的破公鸭嗓子说:“余老师。”
余景听着都剌耳朵,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已经退烧了。
趁着徐杨洗漱的空当,余景去厨房煮了点饺子。
两人一人一个大碗,余景见徐杨勉强吃了几个,这才开口。
“你家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你妈妈那边,应该可以算成正当防卫,不过后续还需要继续跟进,有进展我会同步告诉你,你不要太着急。”
徐杨低着头,没有反应。
“但这期间我没时间管你,你回去上学。”
徐杨慢慢抬头,看向他。
筷尖搅了下碗里的饺子,余景抿了下唇,想勾出点笑容,可惜没有成功。
“昨天派出所坐在你身边的男人知道吗?”
徐杨木讷地摇头。
“他在你这个年纪和你一样,父母去世了,什么都没有。”
祁炎的故事并不有趣,像是从教科书上走下来的励志鸡汤故事。
幼年丧父,一无所有,从白手起家到资产千万,余景都不敢说的太夸张,怕徐杨以为自己在哄他。
“所以,去念书。”
余景低头咬掉半个饺子,垂着睫,不去看徐杨。
徐杨似乎是愣了会儿,问:“他哪来的钱?”
余景手腕一僵,夹着的剩下半个饺子“噗通”一下掉进碗里。
他把饺子重新夹出来,道:“你的学费我替你出,每年按着银行的利率来算,等到你成年了,兼职还给我。”
“学校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去上课就好。我对你要求不高,就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去参加高考,之后想干什么,都随便你。”
余景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横了筷子。
双手交叠,抬眸看向徐杨。
“今天跟不跟我去学校?”
-
徐杨最后跟余景去了学校。
还没到校门口,就看见了路边停着的练车。
徐杨认得这车,是昨天那个男人开来的。
他往那边扫了一眼,那个男人下车朝他们这边过来。
余景看到了,皱了皱眉,脚步快了许多。
“阿景……”
祁炎去拉他的手臂。
初春的气温还没那么暖和,余景穿了件针织开衫,隔着半厚不厚的布料,他几乎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意识地挣开,动作幅度大到让周围人惊讶。
余景慢半拍地缓过神,压低声音警告着:“这是学校!”
此时正值上学时间,周围都是学生。
他没想过祁炎能追到这里。
祁炎追上半步:“阿景,我就想跟你说一声,徐杨那边我会处理,你不要太担心了。”
徐杨站在余景身后,视线定格在男人英俊的侧脸上。
他想起早上余景跟他说的故事,里面的主人公在他眼里像面高大坚固的墙。
仿佛坚不可摧。
听见是徐杨的事,余景这才停下脚步。
他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处理?”
祁炎处理的方式和余景早上说的大差不差,不过事情从对方手里过,肯定比在余景这里要稳妥些。
徐杨的妈妈很大概率会判定为正当防卫,这也好过让徐杨一下失去两个亲人。
余景的心情稍稍好上了那么一些。
祁炎见状,收敛了些,只是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中午回家吃饭吗?”
余景挣了下手臂,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要上班了。”
祁炎跟着他走上几步:“我做,你回来吃。”
余景瞥了眼身后的徐杨:“祁炎,别在这闹!”
突然,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扣在了祁炎手腕上,他微愣,向后偏头,看见一双猩红、且熟悉的眸。
那一瞬间,回忆如风般席卷大脑,祁炎仿佛和十一年前的自己对视。
那个一无所有、满目疮痍的自己。
他的手被对方拿开。
余景似乎也愣了神,目光对上徐杨的,才反应过来。
“你先去学校吧。”他拉过徐杨的手臂,把他往前面送了送。
徐杨被半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余景,犹疑片刻,还是离开了。
周围有不少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余景平复好情绪,再对祁炎道:“我今天要去派出所处理事情。”
“那明天?”
“明天也不行。”
“周末呢?星期六。”
“小珩的生日,我走不开。”
或许是听到连珩的名字,祁炎微微直了直脊背。
余景怕他又不分场合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于是干脆直接出声制止:“你别在这发疯。”
祁炎僵硬地勾了勾唇,竟然就这样简单地应下:“好。”
余景攥着自己的手臂,转身离开。
-
周五晚上,余景安排好了徐杨,在办公室挑灯夜战批卷子,特地空出明天的时间去参加连珩的生日宴会。
连珩自己开车回来,大概晚上六点多到B市。
余景打算先请他吃一顿饭,就当感谢这几天住他房间。
很快,他收到短信,连珩已经进了小区。
这人突然讲究起来,还非要回家洗个澡,余景也不知道对方图什么,万一要喝点酒,回家又是臭烘烘的。
不过他也不打算阻拦对方变得讲究。
余景:我还有一点卷子,批改完就去找你。
连珩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余景以为对方手脚快到已经回家开始洗澡。
但连珩没有回复,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他家车位上停着一辆车,连珩不认得。
但很快,司机从车上下来,是祁炎。
对方面色不善,看起来并非跟他叙旧。
连珩勾了勾唇,摘了安全带下车。
“饶了我吧,”祁炎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就算我和余景分开,你也没机会。”
两人身高相仿,但祁炎略显憔悴。
连珩风尘仆仆,黑色的冲锋衣外套里甚至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制服。
“是吗?”连珩唇角笑容反而加深了不少,“可我就想看你们分开。”
祁炎怒极反笑,逼近几分:“有什么用呢?你只会让他更痛苦罢了。”
连珩丝毫没有陷入他的文字陷阱,淡然反驳:“让他痛苦的不是我,是你。祁炎,你出轨了,出轨了女人,你背叛了他,你怎么好意思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不然呢?让你留?”
“不用你的许可,我也会一直在他身边。”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祁炎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
“他会和你分开,即便不跟我在一起,又怎么样呢?我能陪他到五十岁、六十岁,你呢?他现在理你吗?”
看祁炎面如酱色,连珩心情很好。
他不想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打算开车离开随便找个车位。
然而未曾想,就在开启车门的那一瞬,祁炎按住了车窗顶部,微微俯身过来。
“你碰过他吗?”
连珩表情一僵。
祁炎似乎很是受用,继续轻声说着。
“余景的脚踝,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