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彩的流光被黑暗兜售,在两人的身上流转跃动。
夏斯弋呆滞地眨了眨眼,试图分辨钟至的话。
钟至的眼眸随着落入的光芒变换异色,混沌地映入夏斯弋眸中。
“夏夏?”钟至出声。
说话时,近在咫尺的嘴唇轻轻翕动,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他的注意力。
强力的吸引拉扯着呼吸,如细密的丝网逐渐收拢,最终抵至终点。
唇瓣接触的一刹,钟至的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耐心的狐狸主动设陷,终于等来了他的猎物。
主动权顷刻翻转,下位的亲吻掌控着上位的人。
旖旎的光线不安晃动,打透了夏斯弋的衣领。
敏感的肌肤浮上一层细小的战栗,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
狂风透过玻璃拂着百叶窗,在两人的身侧轻轻摇曳。
钟至不断地索取、探求。
微醺的酒气在舌尖交缠、淡化,急切快速抽离着两人间多余的空气,促使夏斯弋脸上的绯红更甚,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动情。
如同失足触碰到了沼泽,被迫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亲吻的水声淹没在无尽的嚣杂之中。
门口的砸门声还在继续,他们像是一对不正当情侣,大胆地偷着情,也享受着可能被旁人发现的刺激感。
棠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可真是够死脑筋的,外面不也有厕所吗?和我走,我知道在哪儿。”
执着敲门的人终于放弃离开。
无度的亲吻透支了夏斯弋最后一丝清明,沉沉地伏在钟至的肩侧。
钟至闭上眼,被迫冷静。
他抽出兜里的纸巾,仔细擦去夏斯弋唇边残留的水痕。
稍微缓和了会儿,钟至才扶着夏斯弋走出卫生间。
棠光一早就带完路回来了,自他们开门起就一直朝他们这边瞟。
直到两人回到沙发附近,听到钟至唤他帮忙,他才一个箭步凑了过去。
酒过三巡,意兴阑珊,只有伴奏还在孜孜不倦地哼唱着曲调。
钟至俯身,在夏斯弋耳边轻声道:“等我一会儿,很快回来。”
话音一落,明明没了力气的夏斯弋忽而腾直身体,正色地点了点头。
看得棠光一愣一愣的。
钟至是去前台结账的。
提现到微信里的钱不太多了,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前台。
钟至的人站在这里,心思却依旧留在夏斯弋身边。
身侧,刷卡机发出异响,工作人员告知他这张卡已被冻结。
钟至若有所思地收回银行卡,更换了另一张,正常付款离去。
KTV内部的道路曲折,从前台回到包间的路途格外漫长。
门还没开,钟至就听见了内里的争执声。
“这是他咬的。”
“有对象很了不起吗?”
“这是他亲的。”
“我不想知道了,真的!”
钟至一进门,就看见夏斯弋正和他另一个醉鬼朋友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吵架,旁边的棠光非但不加阻止,反而看热闹似的拿着手机录视频。
见到钟至回来,他立刻收了手机。
夏斯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领口,意图深度展示肩膀上的咬痕。
锁链下拉的声响清晰。
钟至三步并作两步地坐到夏斯弋身后,捞回扯着领子向朋友展示吻痕的夏斯弋,避开他的颈项,动作连贯利落地拉紧了他的外衣拉锁。
白皙的皮肤才暴露了半秒,就彻底失去了袒露的机会。
钟至怅然地锁住夏斯弋:“抱歉,他是真的喝高了,我先带他回去了。”
无人阻拦。
临走前,钟至还没忘带走夏斯弋给他买的那束花。
在回学校和回夏斯弋家这两个选择里,钟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一路上,夏斯弋也算安静,只是贴膏药似的始终黏在钟至身上。
钟至并不烦恼,相反,他十分享受这种来自夏斯弋的依赖。
即便,怀中人并不算得上是清醒。
指纹的输入带给钟至安心感,门锁成功开启的提示音像是打开了夏斯弋身上什么欢脱的开关,门一开,他就径直往客厅里冲。
“哎——”
钟至连忙拉住他,纤长的四肢凌乱地在月光下划出几道交错的曲线,重新收拢回钟至怀中。
黑暗与月光恰到好处地分割了客厅的夜色,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开关开启,晃眼的灯光收回月色。
劳碌了一下午的鲜花终于结束了奔波出行的旅程,安静地倚在玄关上。
钟至扶着夏斯弋坐到沙发上,转身倒个水的工夫,夏斯弋已经躺倒下来,哼哼唧唧地拉扯着外套,看样子是不太舒服。
他放下盛着温水的玻璃杯,静默地叹了口气。
夏斯弋身上的衣物有些脏,钟至想他换掉那一身再进里屋。
他轻车熟路地踏进卧室,打开衣柜寻找夏斯弋的睡衣。
二层一块空荡的位置上多了一排崭新的睡衣,尺码比夏斯弋的稍大了些,看样子是姜阿姨早知道他会来,特意为他准备的。
钟至挑了两套睡衣,快步走回客厅。
夏斯弋还在拉扯衣服,隐隐有要扭下沙发的架势。
他靠近夏斯弋,从后捞了一下他的身子,把睡衣放在一旁。
钟至起身关窗帘,再回身时夏斯弋已经旁若无人地换起了衣服。
双手托举的姿势拉伸着他的腰线,露出精瘦白净的腰身。
钟至几乎是瞬间扭回了头,一闪而过的画面还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耳边的声响还在现场直播,细碎的响动鼓动着大脑,不可遏制地衍生出庞杂的绮念。
白皙的肤色化作他眼底的红,钟至想避开进入卧室,又怕夏斯弋摔倒他听不见,只得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候。
客厅的纱帘无风而动,缓而轻地撩过暗色的窗台。
玻璃窗外的枝叶轻颤,摇晃的影子忽大忽小,迷惑着钟至的眼眸。
“咚。”
随着一声沉闷的磕碰,钟至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担忧盖过旖旎的遐思,他循声转头,疾步赶到夏斯弋身边。
被替换过的衣物散落一地,夏斯弋跌坐在地板上,勉强套在身上的衣物歪歪扭扭,像是裹了两层单薄的破布。
但好歹算是穿上了,不会太令他感到为难。
钟至小心搀起夏斯弋,眉间微蹙:“有哪里痛吗?”
夏斯弋歪着脑袋,缀着微红的眼睛视线迷离地看着他,上了发条机关似的左右摇摆,像个只会单一动作的机械玩具。
钟至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动手帮他整理起身上的衣物来。
上衣是重灾区,七八个纽扣硬是没有一颗正确上岗,有的值错了位置,有的则漂泊在外,与接口遥遥相望。
钟至只好将它们一一复位。
客厅的顶光勾勒着他的指影,在夏斯弋的胸前轻移跃动。
自上而下解到第二颗扣子的时候,错位的扣子忽而敞开,露出大片雪白。
视觉的冲击是难忍的撩拨,钟至偏开视线,找补着抓起衣扣重新系上,指尖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夏斯弋的胸口。
乐于自我折腾的夏斯弋停下动作,双手交叉着压住钟至碰过的位置,努力睁圆眼睛:“你摸我?”他重复,“你摸我唉。”
钟至苦笑着应和:“是是是,摸你了,摸一下也要和我计较吗?”
夏斯弋下撇嘴角:“那不行。”
他定定地盯着钟至:“我吃亏了,得摸回来。”
说着,他就着半跪的姿势扶着沙发撑起身,直直地往钟至身上压。
钟至没防备,身形向旁边一歪。
好在他眼明手快地扳住沙发的靠背,避免了二人双双跌下沙发的惨剧。
夏斯弋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子刚稳下来,罪恶的双手就开始对钟至上下其手,讨债手法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又带了几分醉后的迟滞。
玄关处的花束有所感应地栽倒在地,因缺水而褶皱的花瓣散下几片,蓝盈盈地铺在门口的地毯上。
钟至本就不平静的心跳节节攀升,翻涌的血气一点点在体内膨胀。
肢体相触的位置微妙地发生着变化,钟至忍无可忍地抓住夏斯弋的手。
他依靠着腰腹力量平地仰卧,锁着夏斯弋的手腕坐起身:“夏夏,是不是非要把你绑起来,你才会安静点?”
夏斯弋噘起嘴:“唔,你果然喜欢这个……”
钟至苦恼地闭了闭眼,这一晚上他说什么夏斯弋都不理会,偏偏说到这句话时突然有了反应,活像个触发了关键词的AI。
流逝的每一秒里,钟至都在煎熬地与意志力抗争。
他故意露出一个颇富攻击力的神情,暗示意味明显地摩挲着夏斯弋的手腕:“我一向不是什么有自制力的人,你最好听话点……”
夏斯弋动作迟滞地垂眸,目光在钟至与他紧握的手上流连了几秒,忽而梗着脖子抬眼,一脸真挚地看向钟至:“那不听话呢?”
钟至眼帘微垂,眼睫压下的阴影侵入眸底,拇指不紧不慢地从夏斯弋的手腕滑至掌心,压住了那块柔软:“你说呢?”
夏斯弋兀地缩回了手。
钟至也悄悄松了口气。
夏斯弋握了握刚被钟至调戏的手掌,薅起自己的衣领就开始暴力拆解。
圆润的衣扣不堪重负地从掌心崩出,露出漂亮干净的肌肉线条。
“啪——”
塑料质地的扣子砸在光滑的地板上,尖锐的声响骤而击碎了钟至的计谋。
钟至慌乱地攥住夏斯弋的手,阻止他继续煽风点火。
他惊愕:“你在干什么?”
夏斯弋迷惘地抬眸:“可以的,你想的话、可以的。”
他简直要被夏斯弋逼到抓狂了:“可以什么可以!”
钟至抓起一旁为自己准备的那套睡衣,连头带脸的盖住夏斯弋,又将人打横抱起送进卧室,捞起一旁的被子就往他身上卷。
他动作迅疾,仿佛只要他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出现些不可挽回的大事。
浴室和卫生间的距离变得格外长,匆忙间钟至险些狼狈地撞上门框。
冷水辅助镇定着他的情绪,卧室里夏斯弋的长声呼唤还在帮着倒忙。
浣洗的水声更大了。
又一次地,他快疯了。
·
绕是钟至的意志力已经临近崩溃边缘,他还是担心夏斯弋一个人待着会出问题,勉强能压制住情绪便焦急回到卧室查看。
看见空荡床铺的那一秒,他的心头猝而一紧。
好在,窸窣的翻动声很快抓住了他的注意力,也带他找到了夏斯弋。
醉后的夏斯弋体力和精神情况成迷,这会儿又能起来翻找东西了。
钟至从背后安然靠近,没有打断他,只是在后面看着。
这些东西钟至隐约有些印象,都是夏斯弋从小到大宝贝过的东西,虽然有些他现在已经不喜欢、用不上了,竟也还是念旧地全收着。
良久,夏斯弋才注意到身后的钟至。
辨认出钟至的面容后,他立刻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他踉跄着站起身,开始一样样地把东西往钟至手里搬。
钟至虚扶了一下夏斯弋,不解地问:“这是……?”
“都送给你。”夏斯弋缓滞地说着,“都是我的宝贝。”
钟至失笑,不明所以地一样样接住,实在接不下就往旁边的桌上匀放。
看着仍孜孜不倦“工作”的夏斯弋,钟至笑着问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夏斯弋始终没回答,直到把那些东西全都送了个遍,才悄然开口:“花店的姐姐和我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我喜欢你,所以想把宝贝都送给你。”
钟至微微发愣。
街边昏黄的路灯柔柔地递来暖意。
老旧的物件在灯光下反射着陈旧的光芒,那是时光赐予的最好礼物。
钟至抱着手里的东西,细细抚摸着属于夏斯弋的气息。
说完,夏斯弋又拽住他的手臂,拉扯着他靠近柜子。
钟至以为柜子里还有什么,便放下手里的物什,随着夏斯弋的力道近前。
可靠近了才发现,柜子里的东西早已被夏斯弋搬空,只有点缀的星星串灯还在柜内闪闪发亮。
钟至还没等问什么,夏斯弋又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柜子里塞。
钟至无所适从地转了个身,鼻腔里迅速盈满了时光的陈旧气息。
他无措地坐在柜子偏低的隔板上,悬挂的星星灯柔柔地垂在头顶,像是装点着他本人。
夏斯弋欣喜地抱住他,又缓缓退开:“这样就好了。”
他笑着看向钟至:“新的、宝贝、我的。”
钟至心口的小鹿猛地撞了一下。
狭小的柜子里无限放大着这一击,在两人的对视间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