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35章 哥哥胸大!

家兄扶苏 长生千叶 12607 2024-06-16 13:22:08

韩谈兄弟二人在咬耳朵, 说悄悄话,胡亥听不见他们在说甚么,但是能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韩谈显然十足戒备韩诏。

韩谈脸色难看,抿着嘴唇,随便找了个借口, 对胡亥道:“我身体舒服,先回营帐了。”

“怎么了?”韩诏一脸关切的问:“谈儿, 你身子不舒服么?脸色亦不好看,打小你便体弱多病, 身子骨素来不好,可定要注意身子啊,若是害了甚么病痛,我这个做大兄的,合该要担心了。”

胡亥都不需要触碰韩诏, 此时此刻韩诏的脑袋顶上一定挂着【假惺惺的韩诏】这样的标签。

胡亥撇了撇嘴巴, 好茶啊, 茶气扑鼻呢。

韩谈没有说话, 转身离开,直接进入营帐。

因为今日韩诏突然来投诚的缘故, 队伍无法上路, 改到明日启程, 加快脚程追赶大部队。

扶苏虽公务繁忙,但正午之时, 还是抽出功夫来陪着胡亥用午膳。

扶苏打起营帐走进来, 寺人们刚刚布膳完毕,胡亥甜滋滋的道:“哥哥, 你来啦,饿了罢,快坐!”

扶苏坐下来,寺人捧来盥洗的器具,扶苏对胡亥道:“亥儿,可净手了?”

胡亥并不是不爱干净的类型,相反的,他还挺注意这些的,毕竟以前的胡亥体弱多病,这些细枝末节都要注意一些。

胡亥是特意没有净手,对扶苏熟门熟路的撒娇:“亥儿要哥哥给净手。”

“好,”扶苏宠溺的一笑,道:“来,哥哥帮你净手。”

他将胡亥抱过来,让胡亥坐在自己怀里,寺人注水,扶苏试探了一下水温,温度正合适,将胡亥的小白手浸泡在水中,仔细又温柔的净手。

【为弟弟仔细洗手的兄长扶苏】

【洗手洗得很高兴的扶苏】

【弟控更严重的兄长扶苏】

胡亥挑了挑眉,他已经摸清楚便宜哥哥的脉门了,扶苏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但其实很依赖感情,是需要感情交互的类型。

说白了,如果胡亥表现的很依赖扶苏,在有些小事情上需要扶苏的帮助,扶苏会很高兴,且甘之如饴。

“好了。”扶苏仔细给弟弟净手,又用柔软的布巾擦干净,生怕划伤了弟弟娇嫩的手掌,把筷箸递到胡亥手中,道:“饿了么,快用膳罢,若是亥儿以后饿了,便早些用膳,不必等哥哥。”

“那怎么行?”胡亥一脸乖巧懂事,还使劲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端起真诚的必杀技,奶里奶气的道:“哥哥公务繁忙,那也是为我大秦繁忙,亥儿不懂事儿,根本帮不上甚么忙,也只剩下等哥哥用膳这一点子了。”

“谁说亥儿不懂事儿?”扶苏立刻道:“亥儿如此乖巧,事事都为君父与哥哥着想,如何是不懂事儿?”

他说着,给胡亥夹了一颗大虾,道:“来,亥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合该多食一些。”

“嗯嗯!”胡亥点点头,一口将大虾塞进嘴里,美滋滋的食起来。

“好吃么?”

“嗯嗯!”

“那再食一颗,慢点,别噎着,若是欢喜,吩咐膳房明日再做便是了。”

“嗯嗯!”

胡亥一顿饭吃下来,根本不需要伸手,大虾送到嘴边,鱼食挑好鱼刺,甚至汤羹都被扶苏吹凉了,才端给胡亥,不要太滋润。

胡亥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不行了,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收手,道:“哥哥,亥儿食好了,哥哥也吃!”

扶苏用膳十分斯文,毕竟二十年的礼仪教化摆在这里,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他放下筷箸,仔细净手,用帕子擦干之后,这才道:“亥儿。”

【有话要说的兄长扶苏】

胡亥立刻正襟危坐,道:“哥哥,亥儿听着呢。”

扶苏摆摆手,让四周的寺人侍女退下,道:“今日一早投诚来的韩诏,你见过的。”

胡亥点点头:“便是谈谈的兄长罢?亦是韩人旧民的公子。”

扶苏蹙眉道:“是了,正是此人。这个韩诏,传闻他素来与韩谈不和,关系十足紧张,今日他来投诚,言辞圆滑,为人周到,然,为兄始终觉得,此人并不简单,亥儿往后与他少些来往,以免被算计了去。”

【觉得自家弟弟是柔弱小可怜的兄长扶苏】

【近视高达八百度的兄长扶苏】

胡亥:“……”标签又开始吐槽。

胡亥也觉得,这个韩诏看起来不简单,茶气逼人,在这个时候来投诚,也不知是真的投诚,还是假意归顺,总之留个心眼儿绝对没错。

胡亥听话的道:“放心罢哥哥,亥儿一切都听哥哥的,哥哥不叫亥儿与韩诏来往,亥儿便不搭理他!”

扶苏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亥儿真乖。”

二人正说话,突听营帐外面传来“哈哈哈”的笑声,声音十足爽朗,听起来合该是章平。

扶苏打起帐帘子,二人走出来一看,果然是章平,但不只是章平一个人,旁边与章平攀谈之人,正是扶苏与胡亥讨论的主角——韩诏。

因着章平的笑声太过爽朗,隔壁营帐的韩谈也被惊动了,走出来查看究竟,一眼便看到了热络攀谈的韩诏与章平。

韩诏笑得一脸恭维:“雍城章氏,如雷贯耳啊!不瞒章平将军说,其实我一早便十足崇拜章平将军,只是一直无缘见面,今日见到也算是咱们冥冥之中的缘分呢!”

“当真?”章平惊讶的道:“你当真识得我们雍城章氏?”

“自然!”韩诏的嘴巴能吐出花儿来,道:“不瞒章平将军,其实……其实当年我也曾去稷下学宫习学了两天,远远的瞧见过章平将军几次,心生敬畏向往,只是……唉,只是当年卑微,不敢与章平将军相交!哦是了,来人啊,快呈上来!”

韩诏叫来了亲信,亲信捧着一个长条状的锦盒上前,韩诏将锦盒打开,从来拿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剑,双手恭敬的呈给章平。

“将军请看,这乃是我托人,寻找了足足五年的玄铁,又精挑细选手艺精湛的越人匠师,花费了足足十年,这才打造出来的玄铁宝剑,都说宝剑赠英雄,往日里我韩诏还不明白这个理儿,然今日一见将军,章平将军这身气魄着实令人惊叹,我韩诏愿意将此剑送与将军!”

可能古人喜欢宝剑,便像是现代人喜欢跑车一般,章平一眼看到那宝剑,第二眼再难拔出来,惊叹道:“这剑……”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不可不可,如此名贵的宝剑,我实在不好收下。”

韩诏又道:“正是因着此剑如此名贵,我等凡夫俗子佩戴,实在辱没了宝剑,章平将军却不然,此剑甚衬将军!”

“哼!”

就在章平踌躇犹豫之时,韩谈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章平抬头看过去,立时与韩谈四目相对,昨日章平被韩谈误会,从他的营帐离开之后,两个人便再没说过话,说是在冷战亦不为过。

此时章平忽听韩谈冷笑,还以为韩谈在嘲讽自己,没好气瞪了一眼过去。

韩谈其实并不是在嘲讽章平,而是在笑韩诏,韩诏口舌生花,说得那是天花乱坠,其实呢?不就是想要讨好章平?因着他知晓,章平乃是扶苏身边的新起之秀,无论是大秦的新派还是旧派,都已经是老卿族了,而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雍城章氏显然便是这股新鲜的血液……

韩谈对上章平的目光,突然想起章邯的话,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误会了章平,没来由有些心虚,下意识错开目光。

而章平见他移开目光,还以为韩谈懒得看自己,更不是气得胸腔闷痛。

“章平将军?”韩诏将他走神,道:“这剑……”

章平回过神来,略微有些赌气,干脆道:“那这把宝剑,我便收下了。”

“甚好!甚好!”韩诏连声拍马屁:“将军巍峨磊落,这把宝剑甚配将军!既然得此好剑,不知将军……可否给咱们开开眼界,舞一段剑法?”

章平握住佩剑,在手心里掂了掂,沉重却趁手,他再次对上韩谈的目光,微微扬了扬下巴,“唰唰”凌空舞了两个剑花,虎虎生威。

“好!好!”

“不愧是章平将军!”

韩诏又是一连串拍马屁,还故意瞥了一眼扶苏和胡亥的方向,其实他早就看到了,扶苏和胡亥出了营帐来查看动静,因此故意与章平凑近,显得十足亲热。

韩谈实在看不下去,两位秦人公子面前,章平接受了韩人旧民公子的赠礼,这落在秦人眼中,到底是几个意思?

章平堪堪成为扶苏的心腹,正是关键之时,若是传出一点子流言蜚语,都对他十足不利,奈何章平这个人,果然如同章邯所说,没有心眼子,直来直去,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如何在朝廷中沉浮挣扎?

韩谈暗骂一声:“呆子!”

这事儿本与他无关,但韩谈还是咬了咬牙,走过去,挡在故意凑近乎的韩诏前面,冷冷的道:“你是痴子么?”

章平瞬间来气,道:“你做甚么一上来便挤兑人?”

韩谈好笑:“挤兑你?你还需要旁人挤兑么?但凡有个坑,你一准儿往下跳,倒是先看看坑里是甚么。”

章平皱眉,不知他在说甚么,而韩诏似乎听明白了,韩谈的确在挤兑人,但挤兑的并非是章平,而是自己个儿!

韩诏脸上变色,踏前一步,又挤回了章平面前,故意道:“章平将军多多担待,我这个弟亲啊,从小便是如此,都是被我们这些做兄长的给宠坏了,小孩子心性,说话难听了一些,但章平将军千万别介意,谈儿没有甚么坏心思的!”

说罢,拿出一方帕子,冲着章平伸手过去,道:“章平将军出汗了,怕是方才舞剑惹得,我为将军擦擦罢。”

胡亥远远的看着,忍不住低声感叹:“好茶!果然好茶啊!谈谈输了。”

为了不让韩谈输得更惨,胡亥道:“哥哥,那面儿好热闹哦,咱们也过去看看罢!”

扶苏领着胡亥走过去,韩诏立刻放弃了巴结章平,转头对扶苏道:“长公子,敝人初来乍到,堪堪归顺,自知还得不到诸位的信任,因此准备了一些诚意贽敬,想要送给诸位将士。”

韩诏似乎下了血本,让人抬上来一箱一箱的贽敬,都是一些军营里能用得上的物资,十足实用。

扶苏看了一眼,道:“韩大公子的心意,予便替将士们收下了。”“

多谢长公子!”韩诏又道:“敝人这里,还有些简单的辎重,想要请求长公子允许,听闻营中还有一些归顺而来的韩人旧部,敝人与这些旧部说起来还是老乡,因此想将这些辎重,送与这些旧部,不知长公子可应允?”

胡亥挑了挑眉,好家伙,真真儿是好家伙,这个韩诏一进入营地,四面八方的送礼,不只是给秦军送礼,连韩人旧部也不放过。

要知晓,这些韩人旧部,可都是韩谈的亲信,韩诏这会子要给韩谈的亲信送礼,分明是想要拉拢韩谈的亲信,明晃晃的撬墙角啊!

扶苏虽看起来温文尔雅,霁月光风,但他总归经历过一世,在险恶与世故中沉浮洗礼,如何能看不穿韩诏的这点子小心思?

他本想拒绝,还未开口,突然被胡亥拉了拉袖子。

胡亥举着细细白白的小手冲他招了招,示意扶苏附耳过来。

扶苏干脆蹲下来,与胡亥平视,道:“怎么了,亥儿?”

“哥哥,”胡亥露出一抹坏笑,道:“哥哥便答允了韩诏罢?”

扶苏蹙眉,无声的询问,胡亥又道:“哥哥难道忘了,谈谈虽然归顺了我大秦,但他心里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前儿个还绝食抗议呐!这会子来了一个与他不和的韩诏,若是能把矛盾转移向韩诏,对咱们岂不是有利?叫他们窝里斗,也能对比出咱们大秦的善良,是也不是?”

扶苏一笑,捏了捏胡亥的小脸蛋儿,道:“还是亥儿聪敏。”

【不觉得你蔫坏儿,反而觉得你聪明的兄长扶苏】

【眼神不太好的兄长扶苏】

胡亥:“……”万恶的标签,又又又吐槽!

扶苏点头道:“也好。”

韩诏大喜:“多谢长公子!多谢长公子!”

胡亥负着手,老神在在的道:“既然你们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必然很亲切罢,干脆叫韩人旧部出来,由韩长公子亲自将贽敬送出去,也不辜负了韩长公子的一番心意呀!”

扶苏宠溺的道:“好,都听亥儿的。”

虎贲士兵立刻通传,将韩谈的亲信全都交出来,亲信们列队在营地空场上,一眼便看到了投诚而来的韩诏。

有些亲信知晓韩诏与他们的韩谈公子不和,但有些亲信不知其中缘故,异地见森*晚*整*理老乡,两眼泪汪汪,尤其是在这种投诚的情况之下。

“快看!是长公子!”

“怎么是长公子?”

“长公子也来投诚了,难道……难道我韩人的气运,当真已经没了么!”

“长公子!”

韩谈在一边看着,眯了眯眼目,但这种时候也不好贸然揭露韩诏,岂不是公然内斗,谁的脸面都不好看,在韩谈心里,他还是韩人,绝对不能在秦人面前和自己人撕破脸皮。

韩谈咬着后牙忍耐,胡亥笑嘻嘻的看着他,心说,甚好,看你还能忍到甚么时候去。

韩诏没有辜负胡亥的期望,将假惺惺的茶气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亲自打开箱子,将那些破烂儿一般不如何值钱的辎重,一样一样的交到亲信们的手中。

“多谢长公子!”

“长公子,保重啊!”

“长公子,谢长公子!”

“不必谢,不必谢!”韩诏泪眼婆娑,真真儿是说哭边哭,哽咽道:“你们虽常年跟随幼弟,并不是我的亲信,然,咱们血脉相连,我韩诏今日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子了……”

章平在一旁看着,愣是被感动了,感叹道:“这个韩诏,重情重义,人还挺好的。”

胡亥:“……”???

大家都在演戏,怎么还有一个人当真了?

“章平哥哥,”胡亥真诚的发问:“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么?”

“可爱……多?”章平奇怪:“那是甚么?我不曾吃过啊。”

胡亥叹气道:“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章邯哥哥的苦心,若是没有章邯哥哥,我笃定你都活不到这么大。”

章平一头雾水,挠了挠后脑勺。

胡亥感叹归感叹,但还是扯着脖子,故意朝着韩谈,生怕他听不见,奶声奶气的道:“是呀章平哥哥,你说得对,韩长公子人还怪好的呐!亥儿觉得,韩长公子,比谈谈亲和许多,你看看人家韩长公子,你再看看谈谈,啧啧……”

韩谈早就听见了,章平夸赞韩诏人好,他双手攥拳,本已经忍耐了下去,奈何胡亥阴阳怪气的强调,仿佛一把烈火,将韩谈这个干柴轰然点燃。

韩谈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韩诏,冷声道:“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韩谈拽着韩诏大步走到角落,皱眉发狠的道:“你到底要做甚么!”

韩诏笑道:“谈儿,瞧你说的?为兄与你一样,不过是来投诚的,怎么的。”

韩谈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扶苏是好糊弄的!这个秦人的长公子,可不像表面那般温和。”

韩谈关在圄犴之时,亲眼看到扶苏鞭笞假公子,那凶狠的手段,与他温柔的表象看起来一点子也不一样,反而像是两个极端。

“还有,”韩谈道:“便是连那个奶娃娃胡亥,也不是好惹的。”

韩诏哈哈一笑:“谈儿啊谈儿,你怎么的连一个奶娃娃都惧怕?真是难成大事!”

韩谈面色一变,似乎抓住了重点:“大事?甚么大事?”

韩诏冷声道:“这便不用你来管了,你一个奶娃娃都惧怕的孬种,也配问我?”

韩谈压低了声音,戒备的道:“韩诏,你想死不要紧,但你不要拉着我的部族去死,我警告你,离我的亲族远一些!”

经过泰山封禅之事,韩谈虽还是不愿投诚秦廷,但也令他明白了一些事情,自己的力量仿佛蚍蜉,远远撼不动大树,如今的韩谈一心想要保全自己的族人,只剩下这一种想法。

韩诏挑衅的道:“谈儿,这一点子,为兄可不能向你保证甚么。”

“啧啧,”胡亥踮着脚尖儿,遥望着远处,感叹道:“打起来,打起来,打得更凶猛一些!”

胡亥围观了兄弟阋墙的热闹,扶苏还要去处理公务,明日便即启程,今日有许多事情足够扶苏忙碌的,胡亥便老老实实回了营帐。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胡亥本想等着便宜哥哥回来,给便宜哥哥一个“爱的抱抱”,根深蒂固一下兄弟情,感动感动便宜哥哥再睡觉的。

只是,等着等着,胡亥实在太困了,扶苏总是不回来,胡亥一个没忍住,抱着锦被,咕咚歪在软榻上睡着了。

胡亥咂咂嘴,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在等便宜哥哥?

“唔……?”胡亥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营帐里黑压压的,已经黑的透彻。

胡亥朗声道:“来人。”

寺人应声入内,恭敬的道:“幼公子,请您吩咐。”

胡亥道:“甚么时辰了?”

寺人回禀道:“回幼公子的话,已然过了子时。”

胡亥惊讶:“长公子还未回来么?”

“回幼公子的话,”寺人又道:“长公子还在幕府大帐公干,未曾归来。”

胡亥感叹:“这么忙。”

已经过了子夜,扶苏还在忙碌,明日还要启程赶路,便算是年轻气盛,身子也吃不消,胡亥干脆下了软榻,披了一件衣裳便出了营帐,往幕府大帐而去,准备去寻便宜哥哥。

哗啦——

胡亥打起帐帘子,走入幕府,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席上,蹙着眉头批看文书的扶苏。

扶苏听到动静,立刻长身而去,大步而来,道:“亥儿,你怎么过来了,夜里这么冷,瞧你手凉的。”

扶苏将胡亥抱起来,让他坐在系上,拢了拢胡亥的披风,将毛领系好,两只宽大的手掌捂着胡亥凉丝丝的小手。

胡亥一脸乖巧的道:“哥哥,亥儿都睡醒一觉了,哥哥怎么还未忙完?”

扶苏道:“还要一会子,亥儿先回去歇息,哥哥很快忙完。”

胡亥道:“公务重要,哥哥的身子也重要,这样忙碌通宵,明日还要赶路,哥哥会累坏的。”

扶苏一笑:“亥儿如此挂念哥哥,为兄很欢心,无妨的,哥哥不累,反倒是亥儿,你看看这眼睛迷瞪的,快回去歇息罢。”

胡亥的确很困,他这具身子骨很是瘦弱,且从小被娇惯长大,娇气得不得了,这说话的功夫,眼皮仿佛抹了浆糊一般,马上便要粘起来了。

胡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那好罢,哥哥要快一点子哦。”

扶苏道:“来,哥哥送你回去歇息。”

“不用了,”胡亥摇头道:“哥哥还是赶紧将公务忙完,亥儿不耽误哥哥了,自己可以回去。”

扶苏点头道:“回去仔细一些,掌着灯,别摔了。”

“嗯嗯,知晓啦!”胡亥甜滋滋的应声,刷完了哥哥好感度,拢了拢领口的小毛领,转身出了幕府大帐,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胡亥离开幕府,寺人在前面掌灯照亮,他一路打着哈欠往前走,咕咚——

“哎呦!”

胡亥痛呼一声,撞到了甚么,一个屁墩儿直接跌倒在地上。

“幼公子!”寺人惊呼,连忙呵斥:“混账的东西,不生眼目!竟敢冲撞幼公子?!”

胡亥揉着小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原来自己与一个虎贲军小兵撞在了一起,方才胡亥在打哈欠,没看清楚,怪就怪在那小兵也没看路,二人这才撞在了一处。

“幼公子饶命!幼公子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小兵连忙跪下,以头抢地,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夜色浓郁,胡亥本没注意那个小兵,但那小兵突然跪下叩头,他头顶上的标签直接怼在胡亥面前,胡亥想要看不清楚都难。

【韩诏】

【韩人旧民长公子】

胡亥:“……”

原来眼前的小兵,竟然是韩诏伪装的?

黑灯瞎火的,穿着虎贲军的介胄,一看便不安好心。

胡亥看破,却没有点破,装作不知情,端起飞扬跋扈的幼公子性子,一脚踹过去,踹在韩诏的头盔上。

“哎呦——”

韩诏故意垂下头来磕头,为的便是借着头盔的掩饰,不让胡亥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哪知胡亥一脚踹过来,直接踹了一个王八大翻个儿。

韩诏大惊,连忙又窜起来跪在地上,把头死死垂着,生怕自己被发现。

韩诏并不知,其实他早就被发现了,胡亥故意道:“该死的庸狗,你不长眼睛么?敢撞本公子?”

“幼公子饶命、饶命!”

【记恨你的韩诏】

【觉得你跋扈的韩诏】

胡亥心里哼哼一声,秦人幼公子本就嚣张跋扈,我踹你两下,也是情理之中,那就——多踹两下。

“敢撞本公子!踹你!踹死你!”胡亥用尽全力,又踹了韩诏好几脚。

“呼——呼——累死本公子了!”他踹的喘粗气,因着运动微微发热,这会子都觉得披风燥热了。

“饶命啊!饶命啊!”韩诏一个劲儿的磕头,分明标签显示他很愤怒,然偏偏韩诏不敢抬头,生怕暴露了自己,只能唯唯诺诺的求饶。

胡亥踹累了,寺人道:“幼公子,小臣这便叫来章平将军,将他拖下去重重鞭笞!”

【紧张的韩诏】

【恐怕露馅的韩诏】

“不必了。”胡亥抬起手来制止寺人,若是章平一来,韩诏必然露馅,那么韩诏大半夜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扮成小兵的目的,岂不是无法得知?

胡亥故意道:“罢了,本公子心地善良,踹也踹过了,还不快滚?”

“敬诺!敬诺!”韩诏狠狠松出一口气,一打叠的应声,垂着自己的脑袋,埋头离开。

寺人一头雾水,今日小公子意外的和善,竟这般便放犯事的小兵走了?

胡亥摆摆手道:“你也退下罢。”

“幼公子……”寺人迟疑。

胡亥道:“退下。”

寺人不敢有违,生怕自己也挨踹,赶紧应声退了下去。

胡亥等寺人走了,立刻追着韩诏的背影小跑上去,果然便看到韩诏鬼鬼祟祟,他在幕府大帐外围逡巡了一阵子,然扶苏一直坐在幕府之中批看文书,韩诏似乎找不到溜进去的空隙。

胡亥眯起眼目,这个韩诏,果然是假降,幕府营帐可是军中商议军务和要事的场所,军中所有重要的公文,必然放在幕府之中,这韩诏八成是想要偷盗秦廷的军机。

韩诏绕了几圈,找不到机会,只好离开了幕府,但他并没有回去,而是往停靠辎车的地方而去。

扶苏的队伍只是临时扎营,明日便会启程,辎车骏马今日已经准备妥当,便等明日天亮启程,韩诏这般鬼鬼祟祟,说不准便是要在车马上动手脚。

胡亥轻手轻脚跟着,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眼看着韩诏窜上一辆辎车。

那是胡亥的专用辒辌车!

东巡一路车马劳顿,扶苏担心胡亥身子骨儿柔弱,因此特意准备了辒辌车,辒辌车有窗子,窗上搭着厚厚的帘子,冬日里闭合窗子,外面的冷风不会窜入车子,十足保暖。而夏日里,在车子里放上冰凌,冷气不会发散出去,又十足降温。车中还铺上厚实的毛毯,便是在车里坐一天,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疼。

胡亥眼眸微动,让你不安好心,可别怪我了?

他小跑过去,因着明天才启程,辒辌车并没有套上马匹,但营地并不平坦,微微有些下坡,辒辌车的前端用石块挡着,以免车子滑行。

胡亥偷笑一声,用尽全力去推石块,“轰!”一声闷响,石块被推开,辒辌车车体庞大,自重也大,立刻顺着斜坡滑动起来。

“嗬!”

胡亥明显听到辒辌车中,韩诏的惊呼声。

“来人呀!来人呀!”胡亥大喊起来:“辒辌车跑啦!”

韩诏感受到了辒辌车的滑动,本想立刻从车子中跳出来,下一刻却听到了胡亥的喊声,吓得他又缩回了车中。

只是这么一耽搁,虎贲军被胡亥的喊声惊动,朝这边冲过来,简直就是将韩诏团团包围。

“幼公子!”

“幼公子无事罢!”

“有刺客!保护幼公子!”

虎贲军很快发现了辒辌车之中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士兵,分明便是刺客。

“抓刺客!”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这里可是军营,虎贲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韩诏简直无处可逃,他一咬牙,干脆从辒辌车中窜出来,想要逃跑。

唰——!!!

一把宝剑破空而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冷光,冲着韩诏面门而去。

是章平!

章平甩过来的那把宝剑,分明是今日白天韩诏拍马屁送给章平的。

章平听到了呼喊,他正巧在值夜,立刻赶过来阻拦。

唰唰唰!

章平的武艺可不是闹着顽的,韩诏又没有兵器在手,被打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地。

“打他打他!”胡亥在一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蹦一窜的拍着手,仿佛拉拉队:“章平哥哥,打他!”

嗤——

应声闷响,韩诏被章平割在背上,紧跟着背心还挨了一脚,咕咚一声给踹出老远。

韩诏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疼痛,爬起来便跑。

“想跑?!”章平大步追上,准备痛打落水狗,胡亥却拽住他,道:“章平哥哥,不要追了。”

章平一愣,韩诏已经跑出老远,窜入黑暗之中。

章平奇怪的道:“幼公子,为何不让我追刺客?”

胡亥神秘一笑:“亥儿知晓刺客是谁。”

“是谁?!”章平更是吃惊。

“亥儿!”扶苏听闻有刺客,从幕府赶来之时,韩诏已经逃跑。

扶苏大步冲过来,上下检查胡亥,道:“受伤没有?”

“没有哦!”胡亥摇摇头,道:“哥哥,亥儿无事。”

【自责的兄长扶苏】

【担心的兄长扶苏】

“都怪为兄,”扶苏道:“哥哥方才合该亲自送你回去的,都怪哥哥不好。”

“哥哥,”胡亥拢着手,在扶苏耳畔道:“亥儿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哥哥。”

说罢,装作受了惊吓的模样,用两只小白手捂住眼睛,哭唧唧的道:“呜呜呜呜——哥哥,亥儿好怕怕,有刺客,亥儿怕怕!”

扶苏微微皱眉,将胡亥抱起来道:“亥儿不怕,哥哥送你回去。”

章平见胡亥突然哭起来,还以为胡亥真的受了惊吓,十足担心,一路护送胡亥到营帐,焦急的道:“幼公子没事罢?看起来受惊很严重,要不要找医士……”看一看。

章平的话还未说完,帐帘子一放下来,胡亥的哭声戛然而止,放下小白手,脸蛋儿上哪里有一丁点子的恐惧,反而笑嘻嘻的。

“幼、幼公子?”章平一脸迷茫。

胡亥笑眯眯的道:“章平哥哥,亥儿无事。”

“可……”章平还是一脸迷茫,愈发的迷茫。

胡亥招招手,示意扶苏和章平坐下来,扶苏道:“亥儿想要与哥哥说甚么?”

胡亥压低声音道:“方才那个刺客,是韩诏。”

“甚么?!”章平大惊:“是他?”

胡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嘘——小声。”

章平连忙捂住嘴巴:“怎会是他?韩长公子?他、他伪装成虎贲军作甚?这黑灯瞎火的,还跑到幼公子你的辒辌车边,这恐怕……”

“没安好心。”胡亥言简意赅。

扶苏眯起眼睛,他似乎并不意外,沉声道:“这个韩诏前来投诚,果不简单。”

“怎会如此?”章平感叹道:“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胡亥:“……”

胡亥拍了拍章平的肩膀,感叹道:“章平哥哥,你该洗洗眼目了,最基本的鉴茶功能都没有,学学我哥哥。”

“鉴……鉴甚么?”章平今日的迷茫,是一茬儿接着一茬儿,未曾间断过。

胡亥摆摆手,道:“这个韩诏,假惺惺来投诚,却只带五十兵,想必他还埋伏了后手。”

章平道:“幼公子的意思是……韩诏带来的这五十兵,并不是所有?那他这不是想要……”

扶苏幽幽的道:“里应外合。”

嘭!

章平一拍案几,道:“好啊,真是够阴险的。”

扶苏分析道:“韩谈手下的亲信尚且几百,韩诏这个长公子,要比韩谈受宠许多,他手下的余党或许更多,韩诏此次前来投诚,怕是意在试探。”

胡亥点点头:“问题是,韩诏手中的余党还有多少,都埋伏在何处,咱们尚且不知。”

章平道:“这可如何是好?”

胡亥道:“不着急,韩诏喜欢与咱们装,那咱们干脆也陪着他装到底,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再来一个引蛇出洞。”

扶苏点点头,道:“今日多亏了亥儿机敏,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危险,亥儿以后切不可如此冒险。”

“嗯嗯!”胡亥乖巧的道:“亥儿知晓了,往后绝不让哥哥担心!”

扶苏叮嘱了胡亥,这才对章平道:“韩诏今日没有讨得好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平弟谨慎一些,将行军的舆图,和各种文书收拾整齐,不要令韩诏钻了空隙。”

“是!”章平点头道:“请长公子放心!”

胡亥摸着下巴道:“这个韩诏,虽没有讨得好处,可实在可恶,他若真的偷盗了甚么舆图,甚么军机去,届时在君父面前,那些子嚼舌根的老臣又要对哥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如今泰山封禅堪堪结束,正是哥哥表现的重要之机,必须得惩治韩诏一番,亥儿才能消气。”

若是韩诏真的在扶苏眼皮子底下偷盗了军机,这可是严重的渎职,扶苏绝对会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胡亥心道,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又要步上秦二世的轨迹?

胡亥眼眸乱转,似乎想到了甚么:“哥哥,亥儿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教训教训他。”

章平一看胡亥那眼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不知幼公子又想到了甚么阴损的法子。

【觉得你很可爱的兄长扶苏】

扶苏的眼神则是化不开的宠溺,微笑道:“亥儿想怎么顽,便怎么顽。”

“哥哥待亥儿真好!”胡亥歪头在扶苏怀里蹭了蹭,哥哥的大胸好厉害哦!

撒娇道:“哥哥最——好了!”

“咦!”章平扶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

【被你恶心到的章平】

翌日清晨,队伍按照原定计划,开拔启程,追赶前方的大部队。

昨日章平用韩诏赠送的宝剑,给韩诏开了一口子,韩诏回去之后也不好声张,生怕旁人知晓刺客便是他,只是简单的包扎,今日一早,还要装作没事人似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胡亥舒舒服服的坐在辒辌车上,扶苏因着知晓了韩诏不安好心,生怕他对胡亥不利,因此今日便没有骑马,也跟着胡亥一起坐在辒辌车中,时时刻刻守着宝贝弟弟才能安心。

胡亥打起车帘子,双手托腮架在辒辌车的窗子上,朗声:“咦?韩长公子昨夜是不是没有睡好,这气色不好看呀?”

“没、没!”韩诏连忙道:“幼公子说笑了,敝人歇息的甚好、甚好!”

“是嘛?”胡亥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道:“那便奇怪了,昨日里营地闹刺客,韩长公子难道没有听到动静?沸沸扬扬的。”

“这……”韩诏脸色变了变,那个刺客,分明便是他自己,怎么可能没听到动静?

胡亥哈哈一笑,道:“我知了!韩长公子一定睡的很死,因此没听见,对也不对?”

韩诏根本笑不出来,硬生生挤出微笑:“对……幼公子说的……说得对。”

胡亥道:“这般说来,韩长公子是歇息的很好喽?”

“好,自然是好的。”韩诏干笑:“长公子与幼公子为人亲和,待敝人热络,便像是……像是一家子人,敝人宾至如归,歇息的自然是好的。”

“如此甚好!”胡亥甜滋滋一笑,笑得却十足狡黠,一脸不安好心的模样,道:“既然韩长公子歇息的这般好,这一路枯燥乏味,不如……咱们顽些甚么罢?”

“甚么?”韩诏奇怪。

胡亥朗声道:“章平哥哥!”

章平应声骑马而来,拱手道:“请幼公子吩咐!”

胡亥笑眯眯懒洋洋的道:“这一路上没甚么好顽的,亥儿听说章平哥哥和韩长公子都是骑术之中的翘楚,不如你们二人比试比试?”

“比试?!”韩诏脸色登时难堪起来。

他昨夜受了伤,为了不让秦人发现,只是简单包扎,这会儿不动的时候伤口还隐隐作疼,更别说比试骑术了。

“怎么?”胡亥道:“不愿意?”

说着,在扶苏怀里踢腿打滚,假哭道:“呜呜呜呜……哥哥你看呀,韩长公子刚才还说像家人一样,亥儿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便不愿意了。”

韩诏眼皮狂跳,脸色更是难堪,却不好拒绝,连忙道:“幼公子这、敝人没有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你便是愿意啦?”胡亥见缝插针的道。

话赶话,韩诏一下子被架上,更不可能拒绝了,硬着头皮,咬着后槽牙道:“幼公子既然、既然想看骑术比试,那敝人便献丑了!”

说罢,又对章平拱手道:“章平将军,还请你手下留情。”

“好说!”章平一笑。

车队继续行进,胡亥坐在辒辌车上指挥,道:“准备……跑!”

章平和韩诏一人一马,胡亥一声令下,韩诏也不敢怠慢,立刻催马快跑,以免被发现了端倪。

“驾——!!”

两匹骏马都是百里挑一,离弦之箭一般冲出,韩诏后背的伤口一颠簸,登时疼得撕心裂肺,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下来。

辒辌车哪里有马匹跑得快,胡亥从马车里钻出头来,抻着脖子往前看,隔着大老远儿,亦能看出韩诏脸色惨白一片,还流了不少虚汗。

“嘻嘻!”胡亥偷笑:“怕是要疼死韩诏了,真有趣儿。”

扶苏将胡亥拉回来,道:“山道风凉,小心着了风。”

这一圈儿跑下来,韩诏起初还能坚持,等折返的时候,再难以坚持,越来越慢,落后了一大截,等章平已经回来,韩诏还差三分之一的路程。

“哎呀,”胡亥阴阳怪气的道:“韩长公子,你这骑术也不行呀?怕是吹出来的罢?比我章平哥哥,那是差远了!”

韩诏疼得死去活来,还要装作没事一般,这会子又听到胡亥的冷嘲热讽,气得血腥加速,后背的伤口崩裂,险些昏厥过去。

饶是他这般愤怒,只能忍气吞声:“让幼公子见笑、见笑了,敝人骑术不精,实在是比章平将军不过。”

章平也是会气人的,道:“还行罢,韩长公子的骑术,也不算太差。”

韩诏的脸色又变了数变,咬牙忍耐下来。

胡亥摆摆手:“顽累了,韩长公子退下罢。”

韩诏狠狠松了口气,咬牙切齿的离开。

章平见他走了,低声道:“幼公子,你说的教训人的法子,便是这个?这也太有趣儿了罢,你没看到韩诏那个咬牙的模样,伤口怕是撕裂了,方才在马上,扭来扭去的。”

胡亥笑道:“这算甚么?我还有其他整治他的法子,更好顽!”

章平跃跃欲试,一脸兴奋,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道:“当真?甚么法子?”

胡亥道:“晚一些你便知晓了。”

队伍行路一整日,黄昏之时安营扎寨下来,韩诏迫不及待的钻入营帐之中,必然是去包扎伤口了。

韩诏包扎完伤口,从营帐中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韩谈。

韩谈正在与一个眉目清秀温和之人说话,那人穿着秦廷文官的官服,正是少府衣丞章邯。

章邯捧着一个木承槃,承槃中装着几件衣服,韩谈脸上难得有些笑容,伸手接过来,道:“麻烦章君子了。”

章邯笑了笑,道:“韩公子言重,不才乃是少府衣丞,韩公子既已归顺秦廷,为韩公子量衣本便是分内之事,倘或韩公子还有甚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不要拘束才是。”

韩谈点点头,道:“有劳了。”

“谈儿。”韩诏走过去,直接插在韩谈与章邯中间,他似乎看出来了,韩谈对任何秦人都有敌意,但偏偏对章邯这个衣丞没有任何敌意,甚至说话之时还有些少年气的赧然。

韩诏笑道:“这位便是章平将军的兄长,章邯君子了罢?”

韩谈戒备的盯着他,道:“你过来做甚么?”

韩诏道:“谈儿,你怎么能这般与兄长说话呢?看来,你与兄长还有很多误会啊。”

他说着,突然“诶”了一声,伸手摸向章邯的鬓发,道:“章君子,你的鬓发上有一点灰土,我帮你拂掉。”

哪里有甚么灰土,韩诏分明是见韩谈对章邯的态度不一般,因此前来横插一杠,非要凑近乎。

啪!

韩谈一把抓住韩诏的手臂,不让他去碰章邯,低声道:“我警告你,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是么?”韩诏冷笑,也压低了声音,道:“谈儿你对这个少府衣丞的态度十足不一般,怎么,瞧上人家了?为兄说过了,你的东西,我都要一件一件的抢过来!”

“好热闹呀!”一道清脆的声音穿插进来,众人侧头一看,是胡亥。

胡亥并着章平走过来,章平将章邯拉到自己身后,道:“哥,你没事罢?”

章邯摇摇头,微微蹙眉,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紧张的气氛。

胡亥笑眯眯的道:“大家伙儿都在,那方便了。”

他说着,指向营地的后方,道:“谈谈,韩长公子,你们有福气啦!这个营地后面,正巧有个温泉,这天气泡个温泉,岂不是美哉?”

“温泉?”韩谈奇怪,胡亥竟然找自己来泡温泉,绝对没安好心。

韩诏则是心窍咯噔一声,自己后背还有伤口,泡温泉的话,岂不是要露馅?

“温泉的话,敝人……”韩诏刚要开口婉拒。

胡亥已然抢先道:“这一路诸位劳苦功高,长公子知晓诸位车马劳顿,因此特意邀请各位去泡温泉解乏,韩长公子,你不会连长公子的面子也不给罢?”

“这……这……”韩诏被堵住了话头。

他堪堪投降,不给秦人长公子的面子,岂不是犯了大忌讳?但若是前去泡温泉,立时便要露馅,是前后左右的为难。

“好!”韩诏一咬牙,道:“长公子美意,敝人又怎么敢拒绝呢?届时一定赴会。”

胡亥笑眯眯的道:“那便恭候韩长公子大驾了?”

胡亥摆了摆手,道:“章邯哥哥,章平哥哥,走。”

章邯与章平随着胡亥离开,韩诏盯着胡亥的背影,眼睛里有些发狠,韩谈何其敏锐,发现了韩诏不对劲儿。

“韩诏,”韩谈冷冷的道:“不管你要做甚么,记住我之前的话,不要连累我的亲族。”

“孬种庸狗!”韩诏嗤笑一声,转身走人。

夜色降临,营地之后的温汤四周布上烛火,星星点点的烛火连成一片,打亮黑夜,仿佛为雾气袅袅的温汤镀了一层金光,缥缈又朦胧。

哗啦——哗啦……

池水波动,扶苏退去外袍,慢慢步入温汤之中,在一处台矶上坐下,温汤刚好没过扶苏的胸口,热气蒸腾,影影绰绰。

胡亥来到温汤,正好看到这样一幕,堪称“美人入水图”,便宜哥哥不愧是咸阳城三美之一,看看这身材,看看这脸面,看看这气质,看看这姿仪。

“亥儿?”扶苏见他发呆,招手道:“快过来。”

胡亥这才回了神儿,颠颠颠跑过去,蹲在热汤旁边,没有立刻下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神神秘秘的打开,“哗啦——”洒了一些东西进水中。

一股奇怪的味道蒸腾开来。

“咳……”扶苏被呛得咳嗽一声,道:“甚么味道,如此呛鼻。”

胡亥用手掌呼扇着,道:“无妨,哥哥放心,亥儿放的都是好东西,祛湿散热,对身体好的,就是味道有点大。”

那味道遇到热水,完全被催发出来,其实并不难闻,就是有一些子刺鼻,令扶苏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胡亥变戏法一般,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回打开全是花瓣儿。

扑簌簌——

胡亥将花瓣洒在水中,那奇怪的味道立刻被花香掩盖,瞬间舒坦了不少,扶苏终于不再打喷嚏。

胡亥将花瓣扔了两个在扶苏身上,笑道:“哥哥果然人比花娇呀!”

“娇?”扶苏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

虽都说长公子扶苏为人和善雅致,但从未有人用“娇”来形容扶苏,毕竟扶苏身材高挑,又是个练家子,俊美是俊美,却与娇不沾边儿。

胡亥道:“当然啦,哥哥那么好看!”

“长公子,幼公子!”

说话间,章邯章平兄弟二人也到了,章平大嗓门的道:“哥,快点,长公子他们已然泡上了!”

章邯无奈的道:“平儿森*晚*整*理,不得无礼。”

胡亥摆摆手,睁大眼睛跃跃欲试,道:“章平哥哥,快脱!”

章平奇怪:“这么着急?”

胡亥眼睛里几乎冒出小星星,兴奋的道:“我要比比看,是章平哥哥的胸大,还是我哥哥的胸大!”

章平:“……”

章邯:“……”

扶苏:“……”

泡个温汤,又都是男子,章平本是不害羞的,但胡亥这么一说,没来由章平便害羞起来,比……比胸干甚么?!

“哇——”胡亥感叹道:“章平哥哥的胸也好壮哦!哇——章邯哥哥也……”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只湿润的大手遮过来,直接捂住胡亥的眼目,是扶苏。

扶苏不叫他再去打量旁人,将人拽过来,道:“亥儿,老实一些,别作弄人。”

【听你夸赞章氏兄弟,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一看便宜哥哥头上的标签,笑嘻嘻的道:“哥哥胸最大!”

“胡闹。”扶苏虽然斥责胡亥,但语气并不生气。

【被你肯定,略微有些自豪的兄长扶苏】

胡亥:“……”鉴定完毕,其实我温柔正直的哥哥,私底下有点闷骚?

四个人进了温汤,过了一会子,韩谈与韩诏这才前来。

韩谈瞥了一眼章平,莫名想到了两个人在牢狱之中的亲吻,面容有些不自然,赶紧别过头去。

章平一看,韩谈脸红了?他还以为韩谈是看到了自家大哥才脸红的,一时心里五味俱全,乱七八糟的。

章平故意道:“韩公子扭捏甚么,还不下水?”

韩谈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干脆一言不发豪爽的脱下衣衫,大步走入温汤之中。

这回好了,轮到章平不好意思,他见韩谈大步走过来,像是被热水烫了一般,瞬间站起来,他本就身材高大,这一长身而起,温汤哪里能遮挡得住,登时全部暴露出来。

韩谈吓了一跳,再次别过头去。

章平后知后觉,一溜烟儿跑到章邯身后,抱头蹲下,小麦色的皮肤胀得通红。

“哈哈!”胡亥看热闹看得起劲儿,对韩诏道:“韩长公子,这温汤舒坦的紧,你怎么不下来?”

韩诏本想糊弄过去,但胡亥咄咄逼人,若是推三阻四,更容易露馅,干脆也退了衣袍,但他没有全部退掉,还留了一件内袍,连着内袍一起下水。

胡亥知道,他把内袍脱掉的话,后背的伤口就会露出来,故意道:“啊呀,韩长公子便是讲究,跑温汤还要多穿一件呐。”

韩诏干笑:“敝人是怕冲撞了两位公子。”

他说着,嗓音突然变调,一下子拔高起来,“啊——”大叫一声。

温汤炙热,不知水中加了甚么,一入水之后,韩诏后背的伤口登时被刺激,火辣辣的生疼。

“怎么了?”胡亥歪着头,一脸迷茫的道:“韩长公子,你这是……烫着了?”

“啊嘶……烫!对……嘶……烫着了!”韩诏忍着疼痛,但实在忍不住,说话断断续续的,失血的脸色瞬间疼得通红。

韩谈奇怪的看向韩诏,有这么烫么?这水温,不是整整儿好么?

胡亥笑道:“啊呀,看来韩长公子不禁烫,这温汤分明很舒坦,是不是章平哥哥?”

“对啊!”章平道:“舒坦。”

胡亥道:“要不然韩长公子再感受感受?”

“嘶……嘶……”韩诏一直暗暗的抽冷气,本想忍耐下来,但忍了又忍,伤口那种灼伤、刺痛的感觉实在太煎熬了,愈发的痛疼,一下一下挑战着韩诏的忍耐力。

“啊!!”韩诏实在忍不住,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蹦出温汤,惨叫道:“两位公子、公子恕罪,这温汤实在太……太烫了,敝人消受不来。”

“罢了,”胡亥兴致缺缺的道:“韩长公子没福气呀!”

韩诏脸色通红又铁青,咬牙切齿的道:“幼公子说得是,说的是,敝人生来福浅,便先……先告退了。”

韩诏说完,还嘶流着气,一溜烟儿跑了。

“哈哈哈!”胡亥实在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倒在扶苏怀里,险些笑得打滚儿。

章平低声道:“幼公子,这必然是你整人的法子,对不对?”

扶苏挑眉:“亥儿,你方才在温汤中到底加了甚么?”

胡亥拢着手,小声道:“亥儿偷偷告诉哥哥,其实……方才亥儿加了花椒和散盐!”

“椒?盐?”扶苏恍然,无奈的一笑,怪不得旁人泡这温汤都无事,只有韩诏呲牙咧嘴,韩诏背上有伤口,又是椒又是盐的,不疼才怪。

胡亥一脸狡黠,偷笑道:“花椒温汤,好好儿给他煲一锅!”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