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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你骗我?

家兄扶苏 长生千叶 8310 2024-06-16 13:22:08

“是, ”独眼黑衣人道:“大宗主英明。”

儁儿突然眯起眼睛,戒备的道:“有人来了。”

独眼黑衣人伸手搭在腰间的短剑之上,儁儿阻止道:“不要声张, 你先离开这里。”

“敬诺。”

独眼黑衣人身形一动,十足迅捷,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已然入夜, 但韩谈不放心胡亥,便准备去看看胡亥, 若是有甚么需要的,自己也可以去准备。

他往胡亥的营帐而去, 突听哗啦一声,韩谈素来是警戒之人,立刻喝道:“谁?!”

韩谈的功夫不弱,拔步追上那黑影,就在此时, 身后一阵风声突然袭来, 韩谈被迫回身, “嘭!”接了一拳。

天色太黑, 偷袭韩谈之人反应迅捷,动作凌厉犹如闪电, 韩谈根本没看清楚对方。

啪啪啪!又是三下, 韩谈快速接诏, 被打得连连后退,心中暗暗心惊, 是谁?藏在营地之中, 竟有如此的功夫?

嘭!

韩谈后退五六步,身体不稳, 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韩谈!”

章平冲过来,扶起地上的韩谈,韩谈大喊:“不要管我,抓住他!”

韩谈摔在地上,手肘撑了一下,被石子划伤,流了许多血,章平稍微一犹豫,那人影也不恋战,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章平厉喝:“关闭辕门!搜查刺客!”

“是,将军!”虎贲军立刻冲来,快速搜查。

章平扶起韩谈,焦急的道:“你没事罢?流血了,伤在何处?”

韩谈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管我做甚么,怎么不去抓刺客!”

章平道:“刺客能有你重要么!?快给我看看,伤得严重不严重。”

韩谈一愣,心口莫名有些暖洋洋的,嘴上道:“小题大做,只是割伤,难免*流些血,没事。”

胡亥睡在营帐之中,听到外面的杂乱声,立刻被惊醒了,睁大了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气,道:“哥哥?”

扶苏握住胡亥的手,安抚道:“亥儿,哥哥在,没事,别怕。”

胡亥方才睡的本就不安稳,这才会被惊醒,他迷茫的喘着气,仔细一听,外面似乎在喊着抓刺客。

胡亥道:“哥哥,外面怎么了?”

哗啦——

帐帘子被打起来,章平匆忙而来,道:“长公子,营地闯入了刺客,方才韩谈与刺客交手,被刺客打伤了。”

胡亥惊讶的道:“谈谈受伤了?严不严重?”

【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一不留神哥哥还吃醋了。

章平蹙眉道:“流了好些血,不过是皮外伤,倒是并不严重。”

“那便好,”胡亥道:“当真奇怪,谈谈的武艺也不差,竟被打伤了?”

章平道:“据韩谈说,对方是个好手,一共出了四招,他一下也没有接住。”

“甚么?”胡亥吃惊。

想当年韩国还没有亡国的时候,韩谈可是韩国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别看他外表柔柔弱弱,但其实从小习武,武艺不但可以说不差,还可以说是好手,哪知今日竟然一招也没有接住。

章平蹙眉道:“那个刺客本可以下杀手,但是并没有这般做,卑将自作主张,封锁了辕门搜查刺客,只是……还未看到刺客的踪影,怕是已然逃跑了。”

扶苏皱起眉头,突然站起身来。

“哥哥?”胡亥奇怪:“哥哥要去何处?”

扶苏道:“亥儿乖乖歇息,哥哥去看看儁儿。”

儁儿?

扶苏又道:“营地中闹刺客,不知儁儿那面会不会有事儿,哥哥去看看儁儿,你身子羸弱,好生歇息罢。”

胡亥咂咂嘴,便宜哥哥这般关心儁儿,营地里闹刺客都会关心他受没受伤。

胡亥道:“亥儿跟哥哥一起去!”

扶苏不赞同的道:“医士说你身子不爽,水土不服,还是好生歇息为妙。”

胡亥抓住扶苏的手,撒娇道:“不行不行,我就要跟着哥哥。”

“好好。”扶苏无奈一笑,将他从锦被中抱出来,给他加了一件衣裳,这才道:“外面夜风大,别着凉。”

扶苏抱着胡亥,有章平跟随,一行人来到儁儿的营帐外面。

“韩谈?”章平惊讶,他在儁儿的营帐外面,竟然看到了韩谈。

韩谈逡巡着走来走去,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甚么。

章平跑过去,道:“你不好生养伤,跑出来做甚么?”

韩谈欲言又止,道:“两位公子是来看儁儿的么?正好,我也是来看儁儿的,一起进去罢。”

胡亥多看了韩谈一眼,总觉得韩谈话里有话。

众人进入营帐,儁儿已经被吵醒了,不过还躺在榻上,挣扎着坐起身来,道:“长公子,幼公子?”

胡亥抢在扶苏开口之前,道:“儁儿,营地闹刺客,我们不放心你,你没事罢?”

儁儿轻声道:“多谢公子挂心,儁儿无事。”

扶苏出言道:“你出了许多汗,吐息也有些喘。”

儁儿嗫嚅道:“不满长公子,方才……方才儁儿做了噩梦,是被抓刺客的喊声惊醒的,所以……所以有些盗汗。”

他说着,用手背轻轻擦着额角上的汗水。

啪!

韩谈一步抢过去,捉住儁儿的手掌。

“啊!”儁儿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害怕的道:“韩、韩公子你……”

韩谈盯着儁儿的手背,道:“你的手怎么红了?”

众人仔细一看,儁儿的手的确红了一片,尤其是关节的地方,微微有些红肿,就像是……

像是用拳头打了甚么一般。

韩谈厉声道:“是你?!”

韩谈有些激动,儁儿吓得挣扎起来,咕咚一声被韩谈从榻上拽下来,硬生生跌在地上。

“嘶……”儁儿痛呼,捂住自己受伤的小腿,疼得眼圈发红,瑟瑟发抖。

“韩谈!”章平看不过去了,拦住韩谈道:“你突然做甚么?”

韩谈指着怯生生的儁儿,道:“是他!他就是那个刺客!”

“甚么?”章平大吃一惊:“你说他便是方才袭击你的刺客?”

韩谈笃定的道:“就是他无错!虽然当时太黑,我并未看清对方的样貌,但这个身形绝对不会有错,还有他的手背,刺客对我出了死拳,每一拳都力度惊人,他的手背,分明是出拳的时候打红的。”

力度可是相对的,韩谈硬生生吃了几拳,刺客力度这么大,他的手背肯定也会发红。

儁儿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儁儿……儁儿怎么、怎么可能是刺客,我不会武艺,况且……我的腿……嘶——”

他说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可能是因着跌下软榻被磕到了,疼痛的脸色发白。

“还装?!”韩谈出手如电,一拳朝着儁儿的面门打上去。

啪——

一声闷响,韩谈这一拳没有打到儁儿,反而被扶苏出手纳住。

韩谈不敢置信的道:“长公子,他便是刺客!”

扶苏蹙眉道:“儁儿为救予与亥儿,被水砦的横梁砸中,腿受了伤,有目共睹,如何可能是刺客?”

章平也道:“是啊,这个儁儿文文弱弱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可能是刺客?你方才出拳,他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这样的反应,合该不是细作。”

韩谈冷笑道:“我方才出拳,他躲也没躲,这才奇怪不是么?但凡是会武还是不会武艺的人,也知道害怕躲闪,而他呢?仿佛笃定我便是在试探于他!”

韩谈森*晚*整*理说的好似有些道理,儁儿哽咽道:“韩公子,你……你真的冤枉儁儿了,儁儿吓傻了,怎么、怎么可能躲闪……儁儿真的不是刺客,真的不是……”

章平看到儁儿哭哭咽咽,还抱着自己的腿,有些不落忍的道:“合该不是儁儿,他的腿……”

他说到这里,韩谈气愤的打断:“你不会是看上他了罢?”

章平一脸迷茫,愣是被韩谈说懵了。

韩谈冷笑一声:“是啊,我们章平将军,天生便是喜欢保护弱者,我险些给忘了,你当年在稷下学宫,也是因着看我被人欺负,所以才生出了怜悯之心,那可真是对不住啊,我韩谈从来不需要旁人的庇护!你去庇护旁人好了。”

说罢,一甩袖袍,转身便走,豁朗一声掀开帐帘子,大步扬长而去。

“韩、韩谈?”章平六神无主,赶紧追上去,道:“韩谈!你别走啊……”

胡亥:“……”

儁儿哽咽的道:“当真不是儁儿,儁儿绝不是刺客……”

扶苏垂头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儁儿,伸手将他扶起来,让儁儿回到榻上。

“啊呀!”儁儿身子一歪,险些再次摔下软榻,扶苏一把搂住他,儁儿便顺势倒在了扶苏的怀中,那纤纤弱弱的模样,倒是与君子如玉的扶苏极为相配,场面看起来养眼极了。

“多谢长公子。”儁儿有些羞涩赧然。

“无妨。”扶苏道:“时辰夜了,歇息罢,好生养伤。”

胡亥抿了抿嘴唇,鼓着腮帮子,仿佛一只小河豚。

扶苏回过神来,拉住胡亥的手,道:“亥儿走罢,与哥哥回去燕歇。”

胡亥看了一眼儁儿,嘟着嘴巴道:“走不动,要哥哥抱。”

扶苏一笑,甚为无奈,矮身将胡亥抱起来,道:“这样行了罢?”

扶苏带胡亥回了营帐,已然是后半夜,胡亥沾着头枕,困顿的厉害,立刻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很累,很疲惫,好似永远也睡不醒……

“呜呜呜——”

“呜呜……”

隐约间,胡亥似乎听到了哭声,凄凄惨惨。

“唔……”揉了揉眼睛,胡亥睁开眼目,道:“怎么了,谁在哭?”

扶苏已经醒了,似乎是怕吵到了弟弟,并没有起身,见他醒了这才坐起来,道:“哥哥去看看。”

胡亥左右也醒了,穿好了小衣裳,与扶苏一道出去查看情况。

“呜呜呜……”哭泣的是儁儿。

儁儿跌倒在地上,身边打碎了一只陶碗,红着眼睛正在哭泣。

韩谈抱臂,冷着脸站在一面。

胡亥奇怪的道:“谈谈,一大早上的,这是怎么了?”

韩谈指着跪在地上的儁儿,道:“这个刺客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往幼公子你的朝食中下毒,被我抓了个正着!”

“下毒?”胡亥惊讶。

儁儿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我没有下毒!我只是……只是听说幼公子水土不服,所以想……想去膳房帮忙,给幼公子做些可口的吃食……”

韩谈道:“你若是想要做吃食,何必鬼鬼祟祟?我分明看到你往幼公子的粥水中加了东西!”

“我没有,真的没有……”儁儿嘴巴笨,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支支吾吾期期艾艾的说了半天。

因着这面吵闹起来,许多臣子走出来看看究竟,竟还惊动了丞相王绾与廷尉李斯。

丞相王绾道:“想知晓是否下毒,还不容易?叫医士来验一验这粥水,一看便知!”

韩谈道:“好啊!那便让医士过来验看,不知你敢不敢?”

儁儿还是期期艾艾的,韩谈冷笑道:“怕是你不敢了!”

儁儿摇头:“儁儿没有下毒,真的没有!”

韩谈道:“来人,去找医士前来!”

寺人很快找来了医士,医士带着药囊赶来,将地上打烂的粥水拾掇起来一些,当场验毒。

扶苏道:“医士,结果如何?这粥水到底有没有下毒?”

医士拱手道:“回长公子的话,这粥水……并未下毒。”

“甚么?!”韩谈吃了一惊:“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鬼鬼祟祟,往粥水里撒了一把东西,这陶豆的边缘,还残留着粉末!”

众人定眼一看,果然如此,陶豆虽然打碎了,但是边缘依稀残留着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粉末,不知具体是甚么。

医士蹲下来检查,很快道:“回二位公子,这是……散盐。”

“散盐?”韩谈更是吃惊。

儁儿战战兢兢的道:“就是……就是散盐。”

韩谈道:“决计不可能,你为何要偷偷往粥水里加散盐?”

儁儿哽咽道:“儁儿听说,幼公子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水米进的也少,儁儿……儁儿起初被水匪掳劫而来之时,也曾水土不服,一个医者说,让儁儿补充一些散、散盐……”

儁儿抹了抹眼泪:“儁儿也是为了……为了幼公子可以早日康健,没想……没成想被韩公子误会了。”

羣臣在旁边围观,一时间指指点点的。

扶苏发话道:“罢了,今日之事,既然只是一个误会,便这样散了罢。”

“且慢!”丞相王绾站出来,道:“今日之事,虽只是一个误会,但闹得如此之大,长公子,不能没有一个收场啊!”

扶苏看了一眼王绾,他心中犹如明镜一般,十足清楚王绾的意思。

王绾这是借题发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压新派的机会。

韩谈被秦廷收服之后,一直都跟随着幼公子胡亥,对胡亥是忠心耿耿,自然而然的,被王绾归类到幼公子一党,也便是新派一党之中。

如今韩谈抓了儁儿,说他给幼公子下毒,结果却是闹了误会,王绾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丞相王绾道:“此事虽小,但韩公子这样的做法,无凭无据指摘怀疑自己个儿人,这无异于分裂军心!”

胡亥一听,这罪名可就大了,加之韩谈本是韩人旧民,杀头都是有可能的!

章平连忙站出来,道:“公子明鉴,韩谈一心为了幼公子的安危着想,怎可能是分裂军心的小人?反而是忠心耿耿的忠臣。”

王绾冷笑一声:“我大秦素来赏罚分明,若是好心办错事儿不该责罚,那么以后便会有人冒充好心,干脆办错事儿都没有责罚,那我秦廷岂不是要乱了?”

他说着,对扶苏拱手道:“长公子,今日之事或许是小事,但不可不罚,以免乱了军心,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

扶苏眯起眼目,冷冷的看了一眼王绾,王绾这无异于是威胁。

胡亥眼看气氛剑拔弩张,当时“哎呦——”一声,浮夸的向后一倒。

“亥儿!”扶苏一把捞住胡亥,将他接在怀中。

“哎呦哥哥……”胡亥哼哼唧唧:“亥儿突然好晕啊,肯定是这里这般多的人,太闷了,好晕……好晕……不行要晕倒了。”

王绾还想说些甚么,扶苏抢先道:“韩谈担忧幼公子,鉴于一片赤诚,此次便不重罚,来人,将韩谈带回营帐,禁足两日,小惩大诫。”

“可……”不等王绾说完,扶苏抱起胡亥道:“没看到幼公子憋闷么,都下去罢。”

“敬诺……”羣臣看了热闹,纷纷离开。

韩谈的责罚并不严重,甚至像毛毛雨一样轻飘飘,但韩谈十足不服气,狠狠瞪了一眼哭咽的儁儿,转身大步往自己的营帐禁足去了。

胡亥连连给章平打眼色,道:“去啊。”

章平迷茫:“去甚么?”

“去追呀!”胡亥恨铁不成钢的道:“章邯哥哥也挺聪敏的,怎么到你这儿便像个呆头鹅,快去追谈谈呀,哥哥说令韩谈禁足,没说你不能进他的营帐。”

“哦哦!”章平赶紧大步追上去。

“唉——”胡亥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长公子……”儁儿哽咽的道:“儁儿、儁儿真的只是好心,想要给幼公子的粥水中加一些散盐,幼公子可以好得快一些……儁儿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扶苏道:“无妨,你回去歇息罢。”

“是。”儁儿答应了一声,艰难的从地上挣扎起来,拄着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往自己下榻的营帐而去。

他背过身去,背对着扶苏与胡亥,哭咽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转而眯起眼目,唇角露出一抹冷酷的薄笑。

武信侯冯无择与章邯一直没有消息,仿佛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便这样过去了大抵五六日。

儁儿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下榻了。他稍微好转一些,一点子也闲不住,不是平日里照顾胡亥的起居,便是帮着宫役们在营地中忙来忙去。

日头昏黄,渐渐偏西,营地开始生上篝火,准备迎接黑夜。

儁儿抱着一堆的木柴,正在帮虎贲军生火。

章平道:“儁儿,你身子这般羸弱,便别忙活了,我们自己弄便可以。”

儁儿羞涩的摇摇头,擦了擦汗水,道:“儁儿也是闲得慌,没事可做,能帮到将军,儁儿很是欢心。”

“嗤!”韩谈从旁边路过,重重的冷笑一声。

胡亥从营帐中走出来,日头分明是也来越暖和起来,但胡亥的衣裳却越穿越多,这些日子水土不服之症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的严重起来。

一张小脸蛋仿佛瘦了不少,也没甚么精神,蔫蔫儿的。

“亥儿,你怎么出来了?”扶苏老远看到胡亥,立刻走过来,给胡亥拢了拢散开的披风,将披风的带子系好,捂着他手道:“你的手如此冰凉,哥哥抱你回去歇息。”

胡亥摇摇头,没甚么气力,道:“哥哥,亥儿一天到晚总是躺着,躺的都累了,想出来走一走。”

“也好。”扶苏道:“那哥哥陪你散一散。”

儁儿道:“公子,篝火正好生好了,这面儿暖和,请幼公子来坐一会子罢。”

扶苏便扶着胡亥往篝火边走去,让胡亥坐在旁边,握着他的小手轻轻喝气,道:“暖和一些了么?”

胡亥点点头:“似是暖和了不少。”

“拜见君父。”

嬴政从幕府之中走出来,朝这边而来,道:“亥儿身子好些了么?”

扶苏眼神有些暗淡,道:“回君父,亥儿的身子骨儿还是那般,汤药没少喝,却总是不见好。”

嬴政坐在篝火旁边,将胡亥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来亥儿,地上凉,君父抱着你。”

胡亥伸出小白手,伸手让嬴政抱起来,刚一抱入嬴政怀中,胡亥突然嗓子一滚,“哇——”竟是吐出一口鲜血来。

“亥儿?!”

扶苏与嬴政均吃了一惊,嬴政道:“快传医士!”

“儿臣这便去……”扶苏想要亲自去叫医士,刚站起身来,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篝火竟然变成了双影儿,来回的摇晃。

咕咚!

扶苏身子一歪,摔倒在旁边。

“哥哥……”胡亥虚弱的趴在嬴政怀中,脸色惨白,唇角还挂着鲜血,艰难的道:“哥哥……你怎么了……”

咕咚!

咕咚——

咕咚……

接二连三的声音,身边巡逻的虎贲军也是毫无预兆的,突然摔倒在地,一个个虚弱的爬也爬不起来。

怀抱着扶苏的嬴政身子一歪,险些将胡亥扔出去。

“哥哥……君父?”胡亥看着眼前呼呼燃烧的篝火,篝火微微冒着黑烟,心中突然咯噔一声。

因着木柴的缘故,篝火多少都会冒出黑烟,这里是扈行营地,因着有嬴政在场,按理来说用的都是最好的木柴,黑烟不该如此浓重才是。

胡亥眼神晃动,虚弱的定在一个人身上。

篝火边的人,相继无力的摔倒,连坐都坐不稳,唯独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稳稳的坐着,此时他慢悠悠长身而起。

啪啪,甚至还掸了掸自己简陋普通的袍子。

“儁儿?”胡亥咬着牙,用尽全力的开口。

是了,是儁儿!

那个唯一有力气站起身来的人,是儁儿无疑。

儁儿从篝火边慢悠悠的站起来,他还是那样羸弱的长相,但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不一样了,脸上挂着森然的冰冷,唇角划开一丝狰狞的笑意。

“你……”胡亥一句话还未说完。

哐啷——

紧闭的辕门被一声巨响撞开,一伙水匪竟然冲了进来。营地遍布篝火,火种显然下了东西,虎贲军毫无反抗能力,那些水匪犹入无人之境,肆无忌惮大摇大摆的闯进来。

为首的水匪乃是一个独眼的高大男子。

唰——

儁儿抽出独眼水匪手中的长剑,剑尖搭在胡亥的脖颈上。

“亥儿!”扶苏挣扎着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两下,嘭一声,最终还是跌倒在地上。

儁儿冷声道:“你们都中毒了,不必挣扎,不过是徒劳。”

“儁儿,你和水匪是一伙儿的?”胡亥虚弱的质问。

儁儿笑了,嗓子里发出沙哑的笑声,好似听到了甚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道:“一伙儿的?不,合该说,这些都是我的麾下。”

“拜见大宗主!”水匪突然跪下来,齐声山呼。

胡亥道:“你不是儁儿,你到底……是甚么人?”

“现在知晓,”儁儿道:“已然完了,的确,我不叫儁儿,如今大秦运数将近,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名唤——桀、儁。”

“桀儁……”章平震惊的道:“你是越人!这些也不是水匪?”

“哈哈哈!”桀儁笑起来,道:“竟有个聪明的。”

章平听说过桀儁这个名字,因为桀儁乃是越地有名的将军,深受越地君主的器重,一直带领越人反抗秦廷,是令秦廷作为头疼的反抗势力之一。

胡亥道:“水匪都是越人……看来冯无利是被你利用了?”

“不错。”桀儁笑道:“冯无利那个庸才,眼里只能看到财币,我便小小的利用他一遭又如何?”

冯无利掉进了钱眼儿里,一心想要捞取油水,他偷偷的盗取齐地的粮食和盐铁,但这些东西可不是好卖的。

一般的商贾虽然贪便宜,但是根本不敢接受军中的物资,粮食还好说,尤其是盐铁,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桀儁带领越人伪装成水匪,正好盘踞在齐地一带探查,听说了冯无利的事情,便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他们假意与冯无利做买卖,大量的收买盐铁和粮食,一方面,可以扩充军备,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取得冯无利的信任。

桀儁笑道:“冯无利果然是个蠢货,他很信任我们,还对我们吐苦水,说他的兄长如何如何不提携于他。”

于是水匪给冯无利出了一个好主意,叫他大义灭亲,倘或武信侯冯无择不臣,死无对证,冯无利便可以趁机上位。

桀儁道:“要不说冯无利是个草包,他一心攀高枝儿,可惜了,却不知这高枝儿要了他的命!倘或冯无择不臣,他这个做弟弟的,又如何能逃脱的了干系,还想继承武信侯的爵位?做梦!”

冯无利被桀儁当做枪使,对桀儁透露了嬴政东巡的路线,还将嬴政出海阅兵的消息一一告知,桀儁令自己的人乔装成虎贲军,在船上点火,并且用小船偷袭了他们。

桀儁的目的其实很简单,让秦廷大乱,除掉手握重兵的武信侯,如此一来,东方失去势力,秦廷便不可能分心对抗越人,桀儁便可以趁机北上。

桀儁目光幽幽的看向胡亥,道:“我本不想杀你,可惜……”

“为何?”胡亥道:“你为何不想杀我?”

桀儁冷笑一声,道:“你不知我的身份,在水砦中待我甚好,还算是有些良心。”

儁儿在水砦中乔装被欺负的模样,胡亥两次三番出手相救,甚至还把自己的吃食分给儁儿。

桀儁出身并不好,他并非是越人贵胄,说白了,只是一个穷苦的百姓,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领了许多兵马,成为了越人口中的大宗主。

他幼年凄苦,总是被人欺凌,眼看到了许多不平之事,这其中包括越人自己的,也包括秦人对越人的。

桀儁道:“我不得势之时,从未有人对我伸出援手,你一个小小的秦人公子,倒是心善,我本不想杀你……可惜,实在可惜了。”

桀儁一笑,道:“谁叫你身在秦廷呢?若是想怨恨,便怨恨这个世道罢。”

“咳咳咳……咳……”胡亥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鲜血。

扶苏紧张的道:“亥儿,亥儿你怎了么?”

旁人只是浑身酸软,周身无力,而胡亥连续吐了两口血水,触目惊心,他的小脸儿本就白皙,这会子衬托的惨白至极。

桀儁道:“他中毒了。”

“中毒……”扶苏似乎想起了甚么:“在水砦中……”

“无错。”桀儁笃定的道。

胡亥和扶苏第二次进入水砦,本是去剿匪的,哪知人去楼空,想必便是桀儁放出了消息,伪装成水匪的越人提前逃脱。

胡亥在水砦中被油水滑倒,摔了一跤,掌心被一根倒刺扎破,当时根本没有方在心上,原来……

桀儁道:“这毒,本身是给长公子你下的,可惜,你没有中毒,反而是你的弟亲中了毒。”

扶苏眯起眼目,沙哑的道:“把解药拿出来!”

“解药?”桀儁掂了掂手掌,将一个小瓶子扔在地上,很爽快的道:“这便是解药。”

他拿出来的太快,众人都觉得有诈。

果然,便听桀儁道:“解药便在这里,可惜你们的幼公子中毒已深,便是有解药,亦无力回天。”

他说着,扬起一抹笑容:“无妨,我会送你们团圆,你们一家子都在这里,团团圆圆的去黄泉之下作伴罢,一个也少不得。”

踏踏踏……

桀儁慢慢的向前走去,他手中握着长剑,垂着眼目看向胡亥,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的怜悯:“这中毒很痛苦罢?如今我早早的了解你,也算是送你解脱……”

唰!

桀儁手腕一转,狠狠刺向胡亥。

当——!!!

一声巨响,桀儁刺出去的长剑被狠狠一荡,他没有防备,连退了三步。

是扶苏!

扶苏突然暴起,一把抽出佩剑,将桀儁刺出的一剑挡了回去。

“你?!”桀儁不可置信的看着扶苏:“你怎么会……”

扶苏站起身来,他白色的衣袍沾染了一些灰土,但并不显得狼狈,只是让那温润如玉的公子平添了一抹森然的狠戾。

鬓发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扶苏侧头看了一眼胡亥,沙哑的道:“谁也不能……伤害亥儿。”

“你……”桀儁大吃一惊,只觉得掌心微微发凉,低头一看,虎口愣是被震裂了开来,鲜血顺着长剑滴答滴答的流淌下来。

与此同时,胡亥突然从嬴政怀里蹦出来,一个窜步跑到扶苏身后,揪住扶苏的衣襟,奶声奶气的道:“被骗了罢!这些日子我憋在营帐中,都快闷坏了!”

“你、你们!?”桀儁更是吃惊,吃惊一波接着一波。

扶苏宠溺的摸了摸胡亥的小脸蛋儿,道:“难为亥儿了。”

“你没中毒!?”桀儁不可置信的道:“这如何可能?”

胡亥吐了吐舌头:“这便让你惊讶了,那还有更惊讶的等着你呐!”

他说着,昂首挺胸,两手叉腰,朗声道:“来人呀——”

哗啦!

摔倒在地上的虎贲军立刻站起身来,压根儿没事的模样,直接将乔装成水匪的越人包围在内。

与此同时,便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行辕被大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在其中。

定眼一看,大军的旗帜上写着——冯!

冯无择一身黑甲,手执长矛,策马奔驰而来,他身边还有一白衣介胄的男子,分明是章邯!

冯无择与章邯帅兵抵达,跪在地上拱手道:“拜见陛下,见过二位公子!”

胡亥蹦蹦跳跳的将嬴政扶起来,道:“君父。”

嬴政长身而起,掸了掸自己袍子上的灰土,道:“武信侯与章卿来得及时。”

桀儁更是吃惊:“不可能,你分明也中了毒箭,怎会……怎会活到如今!”

冯无择不仅活着,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去调兵遣将,冯家军与虎贲军团团将水匪包围在中间,简直前有狼后有虎。

冯无择活动了一下手臂,伤势恢复的大好,已然不碍事了,道:“冯某的确中了毒,但若是冷箭的淬毒并不致命呢?”

“不可能!”桀儁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俨然变成了复读机。

“除非……”桀儁的目光晃动,似乎想到了甚么。

除非自己的身边,出现了内鬼!

有人偷换了冷箭的淬毒,让见血封喉的毒素,变成了其他看起来严重,却不致命的毒素。

还有胡亥。

胡亥分明中了毒,眼下却平安无恙,若也是那个内鬼,便说得通了!

哒……

轻响微不可闻,桀儁的脖颈一凉,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搭了上来。

他回头去看,便看到那个独眼的男子,短剑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是你……?”桀儁定定的看着他。

独眼的男子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扶苏。

扶苏点点头,似乎识得那个独眼的男子。

“你是秦廷的人?”桀儁咬住后槽牙,整个人身子打抖,并不是惧怕,而是愤怒,沙哑的道:“你是扶苏的人?!”

独眼的男子没有说话,他仿佛一个冷漠的哑巴。

“你骗我?”桀儁一个人唱着独角戏,质问道:“你根本不是我忠心耿耿的走狗!你是个细作!”

独眼的男子脸色还是一成不变,扶苏淡淡的道:“屠雎。”

“卑将在。”

仿佛是两个极端,扶苏一开口,那独眼的男子立刻应声。

扶苏道:“告诉他,你是何人。”

独眼男子朗声道:“吾乃大秦尉,屠雎!”

胡亥看着这一场好戏,桀儁本想进入秦军扈行营地做细作,哪知晓自己身边反而被安排了细作。

而扶苏早早就安排下了屠雎这步棋子,神不知鬼不觉,将一把利刃,插在越人的心脏之中,以至于桀儁一步步走入了扶苏的圈套,亲自将自己所有的心腹人马,全部带入扶苏的股掌之中。

桀儁沙哑的道:“不会……决计不会……你一个秦廷的公子,整日在都城养尊处优,如何会知晓我们乔装成水匪之事,还……还将一个细作,安排在我身边数月有余!”

屠雎跟随桀儁数月有余,是一步步取得桀儁信任的,在那个时候,桀儁还没有决定前来齐地乔装水匪。

扶苏的举动,仿佛他早就料到了一切……

胡亥心道你的问题真好,一下子便问到了点子上。

胡亥也是偶然看到了扶苏的标签,才知晓了扶苏的这一步长棋——【看着儁儿出神的扶苏】【识得儁儿的扶苏】【知晓儁儿本名唤作桀儁的扶苏】【知晓儁儿乃越人细作的扶苏】

胡亥当时便恍然大悟,是了,便宜哥哥突然对儁儿那么好,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其实并非看上了儁儿的美貌,而是在监视儁儿的一举一动,因着他识得桀儁,一眼便认出了儁儿便是上辈子令秦廷头疼的越人将领桀儁!

胡亥咂咂嘴,不瞒你说,因着……我的便宜哥哥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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