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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美丽的误会

家兄扶苏 长生千叶 12600 2024-06-16 13:22:08

“哈哈哈——”章平十足捧场, 笑得前仰后合,感叹道:“椒盐?亏得幼公子你想的出来,这也太损了罢!岂不是要腌入味儿?”

扶苏无奈的摇摇头, 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的胳膊,被胡亥这么一说,果然那股奇怪且略微呛鼻的滋味儿, 便是椒了。

章平笑道:“不是我说,咱们小公子便是爽气, 嗬,这呛鼻的, 得放了多少椒啊?真真儿大手笔!”

要知晓,在这个年代,花椒是极其名贵的奢侈品,也只有胡亥才能如此大手笔,撒这么一大把花椒入浴, 为了整治韩诏, 也算是挥金如土了。

胡亥笑眯眯的, 豪爽的道:“有钱, 烧钱!”

可不是么,如今胡亥可是秦始皇最为宠爱的小儿子, 胡亥若是说没钱, 那妥妥儿的装穷。

韩谈不知他们在说甚么, 他并不知韩诏受伤的事情,但听他们的言辞, 看到韩诏的反应, 便觉得不对劲,怕是韩诏被针对了还不知情。

韩谈垂下眼目思索, 这个韩诏,不知天高地厚,别是连累了自己的族人才好。

嘭——

章平笑得欢实,一个不小心,正巧撞到了韩谈,两个人四目一对。

“对不……”对不住。

章平刚想道歉,言辞全部陷在了嗓子眼儿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痴痴的望着韩谈。

因着温汤的水温很高,韩谈肤色又偏白,经过这么一浸泡,莹润的皮肤泛起淡淡的殷红,说是绽放的桃花亦不为过,衬托着韩谈精致细腻的容颜,袅袅的热气平添一层柔光,让韩谈比平日看起来温和虚弱,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娇媚。

娇媚……

章平觉得自己是疯了、癫了!不然为何会觉得浑身带刺儿的韩谈娇媚?

“啊!”章平突然大喊一嗓子,猛地从热汤中窜出来。

胡亥吓了一跳,他就在章平边上,险些被章平掀翻,温汤的热水飞溅起来,全都打在胡亥脸上。

“咳——!咳咳咳!”胡亥险些呛着,连忙向后躲闪。

扶苏眼疾手快,托住胡亥后腰,不至于让胡亥栽在温汤之中。温汤的水位对于扶苏来说给刚好,对于胡亥来说便有些太深,若是胡亥跌倒在池中,怕是会没过头顶。

章平来不及去看胡亥,一路“惨叫”,埋头便跑,一溜烟儿也不见了。

胡亥一头雾水,迷茫的道:“甚么情况?章平哥哥撞邪了?”

章邯了然的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对胡亥拱手道:“家弟冲撞了幼公子,还请幼公子多多担待,不要放在心上。”

胡亥摆摆手道:“这倒是不碍事儿,只是……章平哥哥没事儿罢?他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章邯微笑:“无妨,叫他自己个儿去闹罢。”

章平突然离开,韩谈百思不得其解,蹙了蹙眉,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族人,好不容易保存了族人的性命,可千万不要叫韩诏这么一闹腾,又惹是生非了去。

众人泡了一会子温汤,胡亥舒舒服服坐在扶苏怀里,将便宜哥哥当成了真皮沙发,还是那种身材倍儿好的沙发……

胡亥本想多泡一会儿,只不过这温汤温度偏高,加之胡亥身子骨并不如何结实,泡着泡着有些浑身发软,浑浑噩噩拿不起个儿来,险些顺着扶苏怀里出溜到水中。

扶苏赶紧把人一捞,打横抱起来,紧张的道:“亥儿?亥儿?是不是泡晕了?”

“没……”胡亥软绵绵的道:“有点晕,哥哥你别慌呀……yue——”

胡亥头晕想吐,扶苏赶紧把他捞出来,带到通风的地方,又吃了一杯凉丝丝的梨汤饮,这才稍微好转一些。

扶苏和胡亥离开,温汤中便只剩下章邯和韩谈二人,章邯道:“韩公子,咱们也出去罢。”

韩谈点点头,但听“哗啦——”一声,章邯已经迈出温汤,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章邯偏白的皮肤滚落,韩谈下意识别过头去,却瞥见章邯的背上、手臂上斑斑驳驳都是伤疤。

乃是替章平受罚而落下的疤痕,韩谈多少听说过一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哗啦——

还不等他看清楚,章平突然从斜地里跑出来,他手里拎着两块宽大的浴巾,动手十分利索,一块包住大哥章邯,另外一块蒙在韩谈头上。

韩谈瞬间便甚么也看不清了,等他摘下浴巾,章邯早就裹好了浴巾往前走去,那些伤疤掩藏起来,甚么也看不到了。

“看甚么看?”章平阻拦着韩谈,还以为他在看章邯,语气酸溜溜的道:“不许瞎看。”

韩谈没有搭理他,总觉得章平怪怪的,目光绕开章平,追着章邯又看了两眼,只可惜,甚么也看不到了。

韩谈倒不是想看甚么,他只是想看看章邯身上的伤疤,那些都是章邯为了保护弟弟留下的见证,对于章邯来说,家人、族人、弟弟,比一切都要重要。

而韩谈呢?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他的兄弟很多,但无一例外全都上演着兄弟阋墙的戏码,为了继承韩王之位,尔虞我诈,互相坑害。

可笑的是……韩国没了,公子们梦寐以求的王位,变成了笑话,永远的笑话……

胡亥乘了乘凉,这才好转一些,不再头晕想吐,恢复了一些气力,扶苏可算是松了口气,道:“亥儿,下次可不能如此胡闹了,你身子骨素来虚弱,不可长时间浸泡温汤。”

胡亥其实也是头一次泡温泉,哪知反应如此剧烈,乖巧的点头道:“哥哥,亥儿知晓了。”

扶苏一看他那小可怜儿一般的模样,蔫蔫儿的,却又乖乖的,实在不落忍多说甚么,便道:“好些了没有,再饮一些冰饮。”

正说话间,刚被“煲过汤”的韩诏竟然走了过来,想来身上的椒盐儿已经被洗去了,又恢复了平日里假惺惺油滑的模样。

他手里提着两只酒坛,殷勤的笑道:“两位公子,刚刚洗过温汤,怎能没有两盏薄酒呢?此时饮上一些温酒,那真真儿是浑身舒坦,胜过神仙啊!”

【想要灌醉你们,偷盗行军舆图的韩诏】

扶苏想要拒绝,宝贝弟弟泡温汤泡得头晕,现在怎么可饮用酒水呢?

他还未开口,胡亥先一步拉住扶苏的袖子,甜滋滋的道:“哥哥,你方才不正好想这口儿了么?真是巧呐,韩长公子便拿酒来了,你说巧不巧呀?”

韩诏一听,惊喜的道:“当真?那敝人与长公子还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来来来,敝人为诸位斟酒。”

扶苏看了一眼胡亥,胡亥偷偷对扶苏眨了眨大眼睛,黑亮亮的眼眸满满都是狡黠,一看便是不安好心。

扶苏干脆道:“如此好酒,那予便不推脱了。”

“是是是,”韩诏给众人斟满酒水,每个人一只耳杯,酒水溜边儿,一端起来几乎洒出,谄媚的道:“幸酒!今日月色这般的好,便是应该幸酒,才不辜负如此良辰美景啊!”

胡亥双手端起酒杯,这年代的羽觞耳杯并不小,胡亥的脸面不大,那耳杯一端起来甚至能盖住胡亥的整张脸面,他呷了一口。

甜滋滋的,带着一股甘冽。

仔细一回味,好是上头,一股强烈的酒劲儿窜上来,这可是烈酒啊,果然,韩诏是想灌醉大家。

扶苏会意,也只是轻轻抿了两口,趁着韩诏不注意,直接将酒水倒掉,不着痕迹的笑道:“好酒。”

韩诏连连称赞:“哎呦,长公子好酒量!来来,敝人再为长公子满上!满上!幸酒,今日无醉不归!”

韩诏一个劲儿的劝酒,诸位耳杯一空,他立刻添上,就连韩谈的耳杯也不例外。

韩谈奇怪的看了一眼韩诏,这个韩诏,怕是又在算计甚么,韩谈故意留了一个心眼儿,并没有多饮。

“唔——嗝!”胡亥故意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嘟着嘴巴含糊不清的道:“哥哥——好晕呀!不要、不要转啦——唔!晕……”

咕咚!

一歪头,塌着腰,高高撅着小屁股,直接趴在席上,眼睛一闭,开始“装死”。

扶苏揉着自己额角,也是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道:“亥儿,为兄带你回营帐歇息。”

说着,东倒西歪的站起身来。

“哎呦,长公子当心,当心呢!”韩诏假惺惺的去搀扶。

扶苏摆了摆手,道:“不必,予没醉。”

说着,搀扶起胡亥,将人抱起来,慢悠悠的往营帐的方向而去。

韩诏见他们走了,回头一看,章邯和韩谈也倒头趴在案几上,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唯独章平还坐在席上。

“章平将军,”韩诏又来劝酒:“您看看,耳杯空了,我给你满上!”

“对,满上!”章平拍着案几道:“他们都不行,满上……继续饮!”

章平说着,高大的身躯晃了好几下,手中倒满酒的耳杯哐当掉在地上,酒水全都飞溅出去,装饰耳杯精美的羽觞也被摔得乱七八糟。

章平向后一仰,四仰八叉的靠着席子,呼呼的打起呼噜,也醉倒了过去。

“章平将军?章平将军?”韩诏试探的唤了两声,还拍了拍章平的肩膀。

章平嘟囔一声:“喝!继续……幸酒……我没醉……”

韩诏见他说起醉话,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又看向章平和韩谈,走过去踹了韩谈一脚,发现他们都睡得很沉,转头匆匆离开。

韩诏一走,韩谈立刻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向韩诏的背影,不由蹙了蹙眉,韩诏这是往幕府大帐的方向而去。

他故意把众人都灌醉,一个人偷偷摸摸往幕府而去,不必想也知晓,必然不是去做甚么好事儿的。

韩谈看着醉倒的章氏兄弟,抿了抿嘴唇,干脆悄声爬起来,离开了酒席,轻手轻脚追在韩诏身后。

韩诏的目的果然是幕府大帐,他来到幕府大帐门口,左右环视,谨慎又戒备,眼看无人发现,一个蹿身挤进去。

韩谈跟在后面,没有进入幕府,轻轻打起幕府的帐帘子往里看,首先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韩诏没头苍蝇一般,疯狂焦急的翻找着甚么。

而他翻找的那一堆,分明是长公子扶苏白日里批看的文书!

韩谈眯了眯眼目,韩诏果然是来偷东西的,他根本不是真心投诚,若是事情败露,不只是韩诏要死,甚至会连累到韩谈。

韩谈并不怕死,可自己的那些亲信旧部怎么办?一旦惹恼了秦主,嬴政可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有的是法子,叫韩人旧民悄无声息的死去。

韩谈紧紧攥着手掌,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之中,不行,不能让韩诏连累旁人!他下定决心,刚要阻止韩诏……

“唔!”

一只大手伸过来,猛地捂住韩谈的嘴巴,韩谈的吐息和嗓音,全部被憋了回去。

他下意识想要反抗,对方动作迅捷,力气极大无比,一手捂着他的嘴巴,单手将韩谈抱起来便走。

“唔唔!”韩谈猛烈的挣扎,离开幕府一段距离,对方在韩谈耳边“嘘”了一声,道:“是我!”

韩谈侧头一看,是章平!

韩谈眼眸微动,章平不是醉倒了?怎么……

章平的眼目里哪有一丁点儿的醉意?他根本没有醉倒,也就是说,章平是伪装的!

两个人距离很近,章平的吐息喷洒在韩谈的耳畔颈侧,的确带着淡淡的酒香,比平日里更要炙热,韩谈对上他的眼目,不知怎么的一瞬间竟忘了挣扎,兴许是酒气的缘故,韩谈感觉自己的吐息略微凌乱。

“别出声。”章平压低嗓音。

韩谈莫名有些头晕,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章平的胸口,不可抑制的联想到温汤的场景,章平那健壮的身躯,起伏而流畅的肌肉……

章平有些奇怪,怀中的韩谈突然安静下来,紧紧的盯着自己,那种眼神莫名让章平血液沸腾,又是那种熟悉的冲动,一路席卷上章平的头顶,冲撞着他的理智。

章平垂下眼目,一点点靠近韩谈,捂着韩谈嘴巴的手掌微微下滑,抵住他的下巴,迫使韩谈仰起头来,两个人的吐息纠缠在一起,嘴唇若有似无的轻轻触碰,就在二人的唇瓣即将完全触碰的一霎那……

“谈谈!”

胡亥一蹦一跳的从远处跑过来。

轰隆——

韩谈猛地睁大眼目,脑袋里仿佛炸开了锅,炸的七零八落,一片空白。

自己在做甚么?想要和章平亲吻?韩谈感觉有些胡乱,自从那日章邯道出,其实当年章平一直在维护自己之后,韩谈总觉得有甚么不一样了,每次看到章平,也愈发的不一样了,还总是想起圄犴之中那个意外的亲吻。

嘭!

韩谈慌张的一把推开章平,章平没有防备,也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向后退,又被韩谈推了一记,咕咚一声,竟然坐了一个大屁墩儿,结结实实,震得地面直颤。

“哎呀!”胡亥瞪大眼睛:“章平哥哥,你怎么坐在地上?”

章平面红耳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的道:“没、刚才脚下绊了一记,不小心……不小心摔了。”

“哦。”天色太黑,胡亥并没有看清那二人在做甚么,因此点点头,信以为真。

而扶苏自小习武,耳聪目明,韩谈与章平二人的小动作,一点子不落的看在扶苏眼中。

扶苏并没有点破,道:“韩诏在幕府之中?”

章平赶紧点头:“对对,他刚才进幕府了,果然是要偷东西!”

韩谈来不及面红,震惊的道:“你们……你们早就知晓韩诏的诡计?”

章平为了转移话题,道:“是幼公子告诉我们的,我早就叫人提前收拾了幕府大帐!”

方才韩诏劝酒之时,其实众人也在拖延韩诏的时间,已经偷偷令人前去收拾幕府大帐,把有用的东西全都拿走。

胡亥自豪的道:“现在幕府之中,都是假的舆图,韩诏想偷甚么,随便偷!”

章平又道:“多亏了幼公子,提前告知我们韩诏的诡计,也好提前部署……”

说到此处,章平挠着后脑勺道:“诶?幼公子,你是怎么知晓韩诏要偷舆图的?”

胡亥:“……”标签告诉我的!

扶苏也看向胡亥,道:“是啊,亥儿,你是如何知晓的?”

胡亥眼皮狂跳,章平哥哥你是坑我嘛?

“那个……嗯——”胡亥扯了个借口道:“是……是亥儿猜哒!亥儿觉得……觉得韩诏鬼鬼祟祟的,突然来请咱们喝酒,一定是想要灌醉我们,不安好心,偷东西只是猜的,啊呀!没想到亥儿竟然猜对了呐!哥哥哥哥,亥儿是不是很会猜,很聪明呀!”

胡亥说着,展开撒娇攻势,扯谎不行,撒娇来补,没骨头一样晃荡着扶苏的袖子,甜滋滋黏糊糊的眨巴着大眼睛。

【觉得你恶心的韩谈】

【觉得你恶心的章平】

【觉得你可爱的扶苏】

胡亥:“……”看罢,还是我哥哥好!

扶苏轻轻捏了捏胡亥的小脸蛋儿,夸赞道:“亥儿真是聪敏。”

说话间,章邯从远处走来,原来大家伙儿一个也没有醉倒。

章邯拱手道:“长公子,幼公子。”

“可有收获?”胡亥问。

韩谈奇怪,甚么收获?便听章邯道:“下臣已然搜查韩诏的营帐,果然有所发现。”

韩谈心窍咯噔一声,在韩诏自作聪明偷东西之时,竟已经被人偷家掏了老窝!

胡亥通过标签,提前知晓韩诏不安好心,因此特意让大家装醉,吩咐心思组细腻的章邯前去偷家,仔细的搜查一遍韩诏的老窝。

章邯道:“看起来韩诏受伤颇重,他的营帐中都是擦拭血迹的布巾,合该是不敢丢掉,和衣服抱在了一处,另外……”

章邯眯起眼目,又道:“他的包囊中,还存放着一些淬毒的暗器。”

胡亥笑眯眯的道:“章邯哥哥这般聪明,定然已经调包了那些暗器,对也不对?”

章邯道:“正如幼公子所料,下臣已然将暗青子调包,换成了无毒的暗器。”

“很好。”胡亥点点头:“那便看看,韩诏拿了假的舆图,想干点甚么罢。”

韩谈听得一头雾水,又心惊胆战。

“来了,”扶苏耳聪目明,低声道:“韩诏要出来了,走。”

扶苏领着胡亥往营帐而去,章邯和章平也跟上,韩谈立在当地不知所措,胡亥招招手道:“谈谈,走呀,别愣着。”

于是韩谈稀里糊涂都便被带回了营帐,众人进入扶苏的营帐,韩谈还觉得心惊胆战。

胡亥笑道:“谈谈,既然你也发现了韩诏的诡计,这件事儿,我们便也不瞒你了。”

他说着,抬了抬下巴,章平便把韩诏假意投降,扮作小兵,被胡亥发现的事情说了一边。

韩谈吃惊:“昨夜行刺之人,是他?”

韩谈起初吃惊纳罕,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像是韩诏会干出来的事情。

胡亥叹气道:“韩诏可太蠢了,刚一行动,便被我们发现了,谈谈,你呢?”

韩谈突然被点名,眯起眼睛,不知胡亥所指。

胡亥笑眯眯的道:“你呢?你是哪一头的?是韩诏那头的,还是……我们这面的?”

韩谈没有立刻回答,紧紧抿着嘴唇。

胡亥又道:“谈谈你可想好再回答哦!韩诏又菜又蠢,他的诡计早已被我们发觉,一举一动全都在我哥哥的股掌之间,落网是早晚之事,你若是他那一头的,迟早跟着遭殃……亥儿知晓的,谈谈你是个硬骨头嘛,你不怕死,可你要想想那些与你出生入死的亲信呀!”

韩谈眼神波动,的确,胡亥抓住了他的命门。

胡亥背着手,踱着步,继续道:“在韩诏心里,他根本没有把你当自己人,一个劲儿的针对你不说,还明晃晃的撬墙角,想要拉拢你的亲信!倘或真心爱才,真心拉拢也便罢了,可韩诏那个针鼻儿还不如的心眼子,分明不是真心拉拢,一旦拉拢过去,指不定如何弃之敝履,啧啧……最后吃亏的还是你那些亲信,好、惨、呐!”

韩谈双手握拳,咬紧牙关,他单薄的身子都在打颤。

胡亥又道:“你要认清现实,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族人考虑考虑,不是么?”

韩谈闭了闭眼目,再睁开眼睛之时,双目之中已没有挣扎与犹豫,沙哑的道:“韩谈……愿成为公子之人。”

“真乖!”胡亥踮起脚来,拍了拍韩谈的头顶:“明智的选择!”

第二日一早,部队继续启程,今日便可以追赶上大部队。

胡亥登上辎车,故意昂着小脑袋,朗声道:“今日便要与扈行大部队汇合,都打起精神来,按照舆图行进,半点子岔子也容不得,可清楚了?”

章平带头呐喊:“敬诺!公子!”

于是又骑着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叮嘱:“可都听到了幼公子的吩咐?打起精神来!”

“敬诺,将军!”

韩诏“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大部队,果然是按照舆图前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韩诏昨日里仔分析过行军舆图,发现了一处十足利于埋伏的地点,如果在那处山谷埋伏下来,绝对可以将秦军一网打尽,届时韩诏活捉秦廷的长公子和幼公子,岂不是抓住了嬴政的命门?想要如何捏咕要挟嬴政不行?

韩诏得到舆图之后,连夜安排,埋伏兵马,打算来一个里应外合,里外夹击,简直是天衣无缝。

“哼!”想到此处,韩诏忍不住冷笑一声。

胡亥打起车帘子,偷看了一眼韩诏,笑嘻嘻的道:“哥哥,看韩诏笑的,好像已经得手了一般。”

扶苏将车帘子放下来,不让他再看,叮嘱道:“韩诏果然中计了,看样子他在前面的山谷必然埋伏了不少韩兵,一会子亥儿你不要从辒辌车中下来,便老老实实的呆在车中,哥哥会安排章平保护与你。”

胡亥乖巧点头:“知晓了!哥哥放心,亥儿绝对不会拖后腿哒!”

胡亥不会武艺,知晓自己的斤两,这种危险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一会子打起来,自己便躲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安全!

辒辌车颠簸起来,车速降下,显然已经驶入了狭窄的山谷。

轰!!

辒辌车突然急停,胡亥因为惯性,险些一头栽出去,扶苏一把捞住他,将人抱在怀中。

“唔!”胡亥没有栽出去,反而一头撞在扶苏怀中,直接撞在了扶苏的胸肌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洗面奶”。

“哎呦……”胡亥揉揉鼻子,因着戒备,方才扶苏身上绷着力气,浑身到下的肌肉紧绷,犹如铁石一般,胡亥这么一撞,但觉鼻子酸疼,眼圈发红,险些没起子的堕下泪来,哥哥的大胸好硬哦!

“亥儿,无事罢?”扶苏担心的询问,辒辌车外已然想起了混乱之声,看来刺客到了。

胡亥摆手:“没事没事,哥哥你快去忙正事儿罢,不用管亥儿。”

扶苏又是担心的看了看胡亥,眼看他鼻子没有流血,这才叮嘱:“自己小心。”

说罢,长身而起,一个箭步跨下辒辌车。

“刺客!!”

“有刺客!”

“全军戒备——”

胡亥躲在辒辌车中,听到外面传来虎贲军的喊声,紧跟着是刺客的大喊:“杀——!!将秦贼全部围住!”

“哈哈哈——”韩诏的笑声轰然响起。

胡亥悄悄打起一点车帘子,向外看去,便看到狭窄的山谷中,突然多出不少黑压压的刺客,那些刺客仗着地势,突然杀出来,将拉成长线的秦军大部队从中间冲段,断做两半。

韩诏站在刺客的包围中仰头大笑:“秦贼,没想到罢!”

扶苏面容镇定,平静的道:“韩长公子,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韩长公子并不是诚心归顺?”

“啐!”韩诏冷笑:“秦狗,你现在才发现,已然晚了!归顺?我堂堂韩人儿郎,怎么可能归顺你们这把子秦狗?也就是我那不像样的幼弟,贪生怕死,毫无筋骨,才会不知羞耻的投诚了你们!”

他说着,一指站在旁边的韩谈。

韩谈被他当众辱骂,脸色渐渐寒冷下来,双手攥拳,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韩诏道:“想不到罢,会在这里遭受埋伏?我实话告诉你们,其实我早已偷盗了你们的行军舆图,只要我抓住你们,何愁威胁不了秦狗嬴政?!”

扶苏冷声道:“韩诏,好大的口气。”

韩诏猖狂的道:“扶苏,你若是现在给我下跪,磕三个响头,然后再将韩谈那个叛贼恭恭敬敬的交给我处置,说不定,我心情好一些,也叫你和你那个幼弟,少受一些苦楚,否则……”

韩诏面色狰狞的道:“想来长公子很宝贝你那幼弟啊,真真儿是兄弟情深,情同手足,羡煞旁人!那好啊,我便先抓住你那幼弟,一根根掰掉他的手指头,我倒要看看,那样娇滴滴的小公子,受不受得住,如此的切肤之痛!”

扶苏听着他的话,脸色瞬间冷酷起来,一霎那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甚么温文尔雅,甚么霁月光风,甚么气韵风骨,通通消失不见,还是那白衣翩翩的模样,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冰冷。

“谁也……”扶苏沙哑的道:“不能伤害亥儿……是你自己找死。”

韩诏没来由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知为何,竟被扶苏的狠戾模样给震慑住了。

扶苏抬起手来,在空中招了一下,短暂的静默之后。

“杀——!!!”

震耳欲聋的喊声冲天而起,竟然是从韩兵的背后包抄而来。

“怎么、”韩诏结巴的道:“怎么会?!怎么回事……”

秦军已经被伏兵断做两半,而且秦军一共就那么多人马,嬴政的大部队还在前方,并没有汇合,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么多援军,又不是天兵天将!

韩诏一时间有些慌张,强自镇定:“不可能!都是虚张声势!你们秦军多少森*晚*整*理人马,我心里清楚的紧,绝不可能出现援军!”

扶苏幽幽的道:“如果不是秦军呢?”

“甚么?!”韩诏大吃一惊,脑海中反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韩谈。

如果不是秦军,那就只剩下韩谈的旧部了。

韩谈的亲信归顺了秦廷,但秦廷一直不信任韩谈,自也不会给韩谈的亲信兵刃。

韩谈终于抬起头来,与韩诏对上了眼神,幽幽的道:“正是我的麾下。”

“怎会?!”韩诏大喊:“不可能!决计不可能!秦人怎么会给你兵刃?!他难道不怕……不怕你反了么?!”

韩谈眯起眼睛,他的嗓音犹如一潭死水,道:“是了,秦军给我兵刃,我的亲兄长都怕我反了,难道秦人……便不怕我反了么?”

“哈哈……哈哈哈——”韩谈大笑起来,沉浸在自己的笑点之中,甚至笑得有些癫狂:“兄弟啊,这便是亲兄弟!!”

“韩谈!”韩诏怒吼:“你这个叛贼!!叛贼——”

扶苏挥了挥手,道:“抓人。”

章平应声:“敬诺!”

扶苏一声令下,秦军和韩谈的旧部立刻行动,扑向韩诏的伏兵,伏兵本将秦军断做两半,叫他们无法互相支援,而如今局势反转,韩诏的伏兵反而像是自投罗网,叫秦军和韩谈的旧部两面包抄,简直像是包饺子一样,一拨搓起来。

“杀!!给我杀——”韩诏外强中干,撕心裂肺的怒吼:“给我杀出去!!杀——谁也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秦军、韩谈的旧部、伏兵,三方接壤,兵器交接,一时间纳罕厮杀之声不绝,韩诏的伏兵显然不敌,韩诏躲在伏兵后面,妄图杀出一条血路,他的眼睛一转,一眼便看到了胡亥的辒辌车。

韩诏双眼赤红放光,像是见到了肉,发疯的扑向辒辌车,指挥着伏兵,大吼道:“给我射箭!!射箭——我若是死,谁也别想活!!”

嗖嗖嗖,冷箭铺天盖地而来,甚至带着火光。

胡亥听到外面的动静,心头咯噔一声,韩诏太黑了,竟然射火箭,辒辌车虽然坚固,周身都是青铜打造,不怕刀枪斧戟,但十足容易着火。

“亥儿!”扶苏道:“快下车!”

车子呼呼的燃烧着火焰,胡亥身段灵巧,从辒辌车中蹦下来,并没有被火焰灼烧。

章平连忙道:“幼公子,快走!我掩护你!”

章平伸手一抄,将胡亥放在马背上,自己掩护着胡亥撤退,大喊:“起盾!”

盾兵立刻上前,训练有素,抬着沉重厚实的盾牌,将射来的火箭全部挡住,一点子也没有碰到胡亥。

胡亥揪着马缰,虽有些艰难,但撤退的还算顺利。

韩诏根本碰不到胡亥的一根头发丝,眼看着胡亥走远,气得撕心裂肺大喊:“废物!!都是庸狗!韩谈在那里,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韩诏把注意力转移到韩谈身上,一把抢过弓箭手的长弓,从怀里摸出淬了毒的冷箭,发疯的将长弓拉满,瞄准韩谈。

韩谈正在厮杀,并没有注意韩诏的瞄准,胡亥转头一看,暗道不好,拢着手大喊:“谈谈,当心!”

韩谈吃了一惊,转头去看,本想躲闪,可伏兵接二连三的扑上来,韩谈根本无法躲闪。

铮——

冷箭发出金鸣,破空而来。

眼看着韩谈躲无可躲,哪知这么巧,胡亥的马匹受了惊,猛地尥蹶子,高高扬起前蹄。

“啊呀……”胡亥一声惊呼,直接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好巧不巧,飞扑在了韩谈身上。

嗤——

“唔!”

钻心的疼痛席卷了胡亥的背心,冷箭直刺而来,没有刺到韩谈,反而刺在胡亥的背上。

韩谈一把接住“挡在自己身前”,用“血肉之躯相救自己”的胡亥,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以为你奋不顾身相救的韩谈】

韩谈瞪大了眼睛,摸到一手鲜血,甚至感觉到胡亥的血迹喷溅在自己的面颊上,热乎乎的,带着说不出来的温度。

“你……”韩谈颤抖的道:“你……竟然救了我?”

胡亥疼得浑身打颤,说不出话来。

误会!完全是误会,都怪那匹臭马,早不尥蹶子,晚不尥蹶子,偏偏挑这种时候尥蹶子!

胡亥唯一庆幸的是,幸好章邯哥哥早一步把淬毒的冷箭换成了无毒的普通箭镞,否则自己岂不是要挂在此处?

“亥儿!!”扶苏眼看着宝贝弟弟“不要命的冲过去”,脑海中嗡嗡作响,不顾一切的催马冲而来。

“亥儿!”扶苏抱住浑身染血的胡亥,紧张的双手打颤:“亥儿,不要睡,睁眼!睁开眼目!”

胡亥疲惫的厉害,一股无力席卷着全身,用尽全力,却还是被困顿吞噬,陷入昏暗之前,还不忘了撒娇,虚弱可怜的道:“哥哥,好痛……”

亥儿……

亥儿……

醒一醒……亥儿……

胡亥在昏迷之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孜孜不倦,一声一声的呼唤,将自己从昏迷中一点点唤醒。

“嘶……”胡亥慢慢苏醒过来,首先感觉到的便是疼痛。

眼前昏花,一阵阵的闪烁着金星,失血过多让胡亥疲惫不堪,眩晕恶心,一排排标签大字甚至打着转儿。

【担心你的章平】

【担心你的章邯】

【担心你的韩谈】

【两天没有合眼的兄长扶苏】

“亥儿,你醒了?”熟悉的嗓音,是便宜哥哥扶苏。

胡亥努力睁开眼睛,这才看清楚,自己应该身在营帐之中,帐子里满满当当挤着人,章氏兄弟、韩谈,还有扶苏都在。

“啊!嘶……”胡亥痛呼了一声:“好疼。”

“别动,”扶苏扶住他,安抚的道:“背上那么大的伤口,能不疼么?”

胡亥这才想来,是了,自己中箭了,因为“奋不顾身”的替韩谈挨了一记冷箭,差点子连命都丢了!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胡亥观察大家的表情,估摸着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奋不顾身营救韩谈的,胡亥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幼公子……”韩谈沙哑的开口,他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丝,嘴唇干裂,面容憔悴,深深的凝视着胡亥。

【以为你救了他,超级感动的韩谈】

胡亥心中干笑,误会都误会了,自己差点壮烈牺牲,干脆误会到底罢。

于是胡亥道:“谈谈,你没事罢?没有受伤罢?”

【超级超级感动的韩谈】

韩谈眼神波动,眼圈竟是发红,抿了抿嘴唇,道:“韩谈无事。”

胡亥笑了一声,让自己看起来十足“圣母”,仿佛慈爱的神仙下凡普通众生,道:“太好了,你没事,也不枉费我挨了一下。”

“幼公子……”韩谈果然十足感动,不只是眼圈红,瞬间堕下泪水,咕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软榻跟前。

“诶?”胡亥吓了一跳:“谈谈你这是做甚么?”

韩谈跪着,哽咽的道:“幼公子,我韩谈,欠你一条性命!”

在山谷厮杀之时,韩谈是为了自己的族人,才被迫与扶苏胡亥联手,他的目的很单纯,便是为了而保护自己的族人。

韩诏是韩谈的亲兄长,韩诏想杀了自己,胡亥与韩谈非亲非故,竟舍身保护了自己,韩谈心中五味俱全,说不出来的酸涩辛苦。

“我韩谈,并非是狼肝狗肺之徒,从今往后,我的命便是幼公子给的,韩谈愿真心归顺幼公子,为幼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啊呀,”胡亥茶里茶气的道:“谈谈,你说哪里的话呐,我救你,是因为我愿意救你,可不是图你的回报,你可不要这么说呀!”

【更加感动的韩谈】

【对你死心塌地的韩谈】

“幼公子,”韩谈郑重的道:“谈从今往后,便是你的人。”

【吃醋的兄长扶苏】

胡亥:“……”哦吼,差点忽略了哥哥,便宜哥哥又在暗搓搓吃醋了。

胡亥刚想要安抚一下暗戳戳吃醋的哥哥,便听到有寺人通传。

“皇帝驾至——”

胡亥眨巴了两下眼目:“君父?”

原胡亥昏迷的两日,大部队已然与嬴政的扈行队伍汇合,这里乃是扈行的大营。

哗啦——

帐帘子被打了起来,嬴政在寺人的簇拥之下,步入营帐。

“亥儿醒了?”嬴政道。

胡亥挣扎着坐起来,自然了,只是做做模样儿罢了,毕竟胡亥受伤太重,疼得厉害,他又不是甚么猛将,自然不可能带伤作礼。

“不必多礼了。”嬴政很给面子的道:“躺着便好,朕来看看你。”

“多谢君父。”胡亥虚弱的呼呼喘着气,又重新躺了回去。

嬴政来到榻边,坐了下来,给胡亥掖了掖本便很整齐的锦被,幽幽的道:“朕有几句体己话儿,想要单独与亥儿说一说,你们都退下。”

“敬诺。”章氏兄弟并着韩谈准备退下。

嬴政转头道:“扶苏也先退下。”

扶苏似乎有些意外,君父要与幼弟单独谈话,需要避讳自己,也不知要说些甚么。

“敬诺,君父。”扶苏应声,恭敬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营帐中只剩下胡亥与嬴政二人。

胡亥有些许的紧张,和便宜爸爸独处一室,怎能不紧张?尤其是这个便宜爸爸,还是重生版本的秦始皇!

胡亥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嬴政头顶的方向,想要看看标签,刚一抬头,已然很是谨慎,还是被嬴政逮住了目光。

嬴政也往上看了一眼,微笑道:“亥儿,又在看甚么?”

“没……”胡亥赶紧低下头,乖巧的都不敢撒娇,一板一眼的,生怕多说多错。

撒娇这套用在哥哥身上,那是百试不爽,但是用在便宜爸爸身上,很可能顽脱啊!还是不要浪的好。

嬴政笑道:“不必紧张,亥儿可是功臣呢,你这番苦肉计,直接收服了韩谈与他的旧部,可谓妙极,真真儿不愧是……朕的儿子。”

胡亥听他话里有话,分明在强调“朕的儿子”。

其实日前,胡亥与嬴政已然说开了,在嬴政面前,胡亥早就掉马了,马甲扒得干干净净,嬴政已知晓,胡亥并不是真正的公子胡亥。

胡亥干脆破罐子破摔,真诚的道:“不瞒君父,其实……其实亥儿这并非甚么苦肉计。”

“哦?”嬴政饶有兴致的看着胡亥。

胡亥一点子也没有保留,主打一个真诚,道:“亥儿如此怕疼,怎会舍命相救韩谈呢?当时我本打算跑得远远儿的,哪知那匹破马,突然尥蹶子,把亥儿甩下了马背,那么巧,正巧扑在韩谈身上,后来便……”

嬴政少许愣了一瞬,随即忍不住笑起来:“竟有此事?”

胡亥叹气道:“正是呢,亥儿现在浑身都疼,从未这般疼过。”

嬴政又是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有趣儿,把这些都与朕说了?何不顺水推舟?”

胡亥笑到:“在君父面前,胡亥哪里敢装腔作势呢?早晚还不是要被君父看穿?既然如此,干脆坦坦诚诚的,亥儿对君父,可是毫无保留的!”

嬴政挑眉道:“哦,是么?”

胡亥:“……”当然,自己保留了知晓便宜爸爸和便宜哥哥都是重生的,这一点。

嬴政道:“看来亥儿是个乖孩子。”

他说着,轻轻抚摸着胡亥的面颊:“望你以后,也对君父如此坦诚以待。”

“那是自然啦。”胡亥甜滋滋的答应。

【并不是那么信任你的君父嬴政】

帝王多疑,名不虚传呢!

虽便宜爸爸的手掌宽大温暖,但胡亥总觉得,便宜哥哥的抚摸,比便宜哥哥危险许多……

“哦是了!”胡亥生怕冷场,挑了一个话题,道:“那个该死的韩诏,君父可抓住他了?”

嬴政收回手来,摇摇头。

“跑了?”胡亥有些吃惊,倘或叫韩诏跑了,自己岂不是白挨了一记?

嬴政淡淡的道:“死了。”

“死了?”胡亥更是吃惊,比听说韩诏跑了还要吃惊许多。

胡亥追问:“如何死的?”

嬴政还是那副淡淡的口吻,似乎漠不关心,道:“朕不知,扶苏将韩诏带回来之时,便是一具尸体。”

末了,嬴政还补充一句:“千疮百孔,死无全尸的尸体。”

胡亥:“……”好怪哦。

难道韩诏被章平哥哥砍了?被韩谈砍了?总不能是被我那温柔正直的扶苏哥哥给砍了罢?

他这般想着,嬴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今儿个一早,朕那处便收到了好几卷弹劾长公子扶苏,随意弑杀韩人长公子,暴虐成性的文书。”

胡亥震惊,抓住了重点,道:“哥哥杀了韩诏?”

嬴政点点头,道:“怕是因着韩诏误伤了亥儿你罢。”

胡亥呆呆的出神,便宜哥哥因为自己,冲冠一怒,杀了韩诏,且是死无全尸的那种?我那温文尔雅,光风霁月,温柔善良的白月光哥哥?

嬴政倒是不当一回事儿,淡淡的道:“一个韩诏,死便死了,不值得甚么,朕已让丞相王绾想法子将弹劾的文书撵回去,倒是……”

嬴政话锋一转,微笑道:“扶苏与亥儿的干系亲笃,朕深感欣慰。”

扶苏退出营帐,一直在外面候着,也不知君父与幼弟要说些甚么。

丞相王绾端着一大叠文书正巧路过,说是正巧,也不是太巧,而是专门路过。

“长公子!长公子!”王绾低声呼唤扶苏,冲他招手,示意扶苏过去。

扶苏走过去,道:“王相。”

王绾恨铁不成钢的道:“长公子,你糊涂啊!”

扶苏奇怪:“王相何故这般言辞?”

王绾道:“陛下屏退左右,分明是想与小公子说一些个悄悄话儿,长公子怎么便出来了呢?万一……万一是关于皇储之事,如何是好?”

扶苏没有立刻开口,王绾又道:“长公子怕是不知罢,幼公子这番舍命相救韩谈,怕是故意为之,这分明便是苦肉计啊!韩谈日前还对幼公子爱答不理,这会子便死心塌地,他那一杆子的旧部,也对幼公子马首是瞻,这是多大一股势力?”

“长公子啊,您不要不当一回事儿!”王绾拍着怀中的那一沓子文书,道:“您看看,看看这些是甚么!都是这两日,送到陛下御营大帐的文书,弹劾长公子弑杀韩诏的文书,说长公子暴虐成性,残暴天常啊!全都是以廷尉李斯为首的那把子馋臣,长公子你还不明白么?您便算是不争,李斯也会挣,幼公子也会挣!”

“幼公子不轻不重的挨了一箭,”王绾喋喋不休的道:“便拉拢了韩人旧民,还博得了陛下的欢心,长公子你听听!听听!陛下在笑呢,笑得何其开怀!陛下何曾对长公子如此欢笑过?”

扶苏眯起眼目,冷冷的道:“住口。”

王绾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变了的,不只是幼公子胡亥,还有长公子扶苏。

扶苏表面看起来还是那般温柔气质,但内地里,渐渐有些不同了。

王绾是跟随扶苏的老臣,还曾经教导过扶苏一阵子,扶苏从未对王绾急言令色过,今日言辞却极其的冷漠,带着一股森然。

扶苏的目光扫过王绾,道:“丞相若无事,可退下了。”

王绾还想说些甚么,但又惧怕扶苏的目光,只好应声,抱着那沓子谈弹劾文书离开。

扶苏负着手,长身而立,凝视着胡亥的营帐,轻声道:“亥儿绝不是如此之人。”

嬴政很快从营帐中出来,与扶苏说了两句,也没有提起弹劾的文书,便离开了。

扶苏恭送嬴政之后,这才进入了营帐,没来由想起方才王绾的言辞,便问道:“亥儿,方才与君父在说甚么?为兄在帐外都听见了君父的笑声。”

胡亥:“……”

胡亥一时间有些犹豫,在说自己这个假公子,不小心跌倒撞上冷箭之事,太丢人了,况且提起来,还要提到便宜哥哥的马甲,自己个儿的马甲,实在牵连太多了。

于是……

胡亥干脆哼哼唧唧,敷衍过去:“哥哥,亥儿伤口好疼哦,疼死了,哥哥快帮亥儿看看,是不是裂开了?”

扶苏一听,生怕胡亥的伤口当真裂开,虽然箭镞没有淬毒,但那可是箭镞,本就锋利无比,为了拔箭,医士不得不将箭镞周围的皮肤隔开,免得皮肉被倒刺牵连,胡亥身子那般娇弱,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

扶苏小心翼翼的给他摘下伤布,检查了一番伤口,松口气道:“无妨,没有裂开,不流血了,这般深的伤处,能不疼么,乖一些,老实躺好。”

“哼……”胡亥继续哼哼唧唧,也是真的疼痛,道:“哥哥,轻一点儿。”

扶苏轻柔的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扶着他躺下来,仔细掖好锦被,果然被胡亥糊弄过去,忘了方才那个茬儿,道:“好生歇息,你不知自己流了多少血,要好生将养才是。”

“嗯。”胡亥乖乖的闭上眼睛,因着失血虚弱,浑浑噩噩便睡了过去。

嬴政的扈行部队本是要继续东巡的,但为了胡亥的伤势,嬴政下令放缓了脚步,暂时在原地休整,等胡亥的伤口好转一些,再行东巡。

胡亥第二日清晨,是被苦涩的味道熏醒的,呛得他想咳嗽,可又不敢咳嗽,生怕牵连到了伤口会疼痛。

“好难闻呀……”胡亥睁开眼目,便看到了守在榻边的便宜哥哥,还有扶苏手边的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那苦涩的味道,正是汤药散发出来的。

“醒了?”扶苏道:“饮药罢。”

胡亥嫌弃的道:“好难闻,又苦又刺鼻,哥哥,亥儿不想喝药。”

胡亥一撒娇,扶苏果然有点受不了。

【心疼你的兄长扶苏】

胡亥以为凭借自己炉火纯青的撒娇功夫,可以糊弄过去,哪知扶苏心疼归心疼,道:“不可,乖乖用药。”

胡亥撇撇嘴巴,扶苏哄着他道:“你这伤口如此之深,不用药如何了得?若是半途发了热,可有你受的,乖,把药喝了,听话。”

胡亥捏着鼻子,屏足一口气,咕咚咕咚三口,把药汤喝了个干净,苦得舌头发直,胡亥还是小看了汤药的苦涩,不只是苦,还麻舌头,舌根都不是自己个儿的了。

“唔——”胡亥吐着舌头,用手扇风,活脱脱一只小奶狗,大着舌头的道:“苦鸭——锅锅……苦,好苦鸭!”

扶苏没想到汤药这般苦,之前胡亥用药,还要扶苏一勺一勺喂来着,扬言多苦都没事,他手头里没准备去苦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韩谈大步跑入营帐,手中端着一个巨大的承槃,承槃里摆着好几个小豆,盛放和各种腌制的蜜果,咸甜的、酸甜的、甘甜的,应有尽有!

韩谈道:“幼公子,吃个蜜果,压压苦涩。”

胡亥赶紧抓起一个腌制的蜜枣子,浓浓的蜜浆,甜腻的拉不开栓那种,囫囵吞枣的往嘴里塞去,这才缓解了苦涩。

胡亥忍不住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谈谈你真好,救了我一命。”

【被你夸奖而欢心的韩谈】

【因为你夸奖旁人而吃醋的扶苏】

胡亥:“……”咦,我哥哥又吃醋了!

胡亥连忙捏了一颗甜枣子,恨不能用比甜枣子还甜的嗓音,对扶苏道:“哥哥,这个枣子好甜哦,哥哥吃!”

【醋劲缓解的扶苏】

胡亥:“……”哦吼,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胡亥在榻上躺了三日,伤口终于完全结痂,这三日,除了喝药,便是吃粥,日常饮食清淡为主,可把胡亥给憋坏了,十足想念荤腥的味道。

胡亥用了药,可怜巴巴的对扶苏道:“哥哥,亥儿已然没有大碍,今日的午膳,可以吃肉了嘛?”

扶苏:“肉生火,你的伤口还未痊愈,切记燥火,亥儿乖,再忍一忍。”

胡亥挎着小脸蛋,道:“那……那鱼呢!鱼食很有营养的,咱们正好在东方,听说这一带的鱼食鲜美,哥哥,食点鱼可以嘛?”

扶苏无奈的道:“也不可。鱼乃发物,有伤之人也不宜食用发物。”

胡亥苦着脸,奈何扶苏也是为了他好,狠下心肠道:“亥儿乖,等身子好了,哥哥便吩咐膳房给你做鱼食,可好?”

马上便要到用午膳之时,胡亥每日的朝食和午膳,都是扶苏亲自严查,扶苏起身道:“亥儿歇息一会子,哥哥给你去看看午膳。”

胡亥蔫蔫儿的应声,扶苏便起身离开。

等扶苏走了没一会子,一股鲜香的味道窜入营帐,胡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黑漆漆的大眼睛亮堂起来,闪烁着光芒。

“好香哦……”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韩谈从外面走进来,手中竟端着一盘鱼食!

胡亥惊讶的道:“谈谈?”

韩谈快速走进来,将鱼食放在榻上,道:“幼公子,你不是想吃鱼食么?”

胡亥眼睛放光,使劲点头,对着那盘子鱼肉,恨不能流下不争气的口水来。

韩谈道:“长公子去膳房了,这会子不会这般快回来,幼公子快点食,食完了我把承槃一丢,谁也不知。”

“可是……”胡亥有些迟疑:“哥哥不让我吃鱼食。”

韩谈道:“幼公子放心罢,韩谈早年也总是受伤,甚么鱼甚么肉,照食不误,反而好得很快。”

胡亥架不住诱惑,舔了舔粉嘟嘟的嘴唇,抄起筷箸,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

哪知这么巧……

哗啦——

帐帘子刚好打起,扶苏去而复返,胡亥保持着张大嘴巴的动作。

“亥儿。”扶苏蹙起眉头,沉声道:“你在做甚么?”

胡亥:“……”偷、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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