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舆论传播得很快。
[真的假的?]
[细说杀人犯。]
[这几张图还不够明显吗……血淋淋的看着都痛。]
[我就说资本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帮忙说话的不知道别人吸了你多少血,愚蠢的韭菜。]
[裸/照为什么不打码啊,差点把昨晚的饭都吐出来。]
[看样子真的病得不轻, 在大街上裸/奔。呕。]
[所以,大家没有注意到遗传性精神病吗?!!]
[爆料:清原董事长父亲是突然患上精神病的,没有预兆。]
[是身体里就有精神病基因吧,谁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那清原董事长到时候也会……?]
[艹,清原职员, 看到这想另谋出路了。]
[所以受害者到底是谁啊,难道就这么不管了吗?]
[管不了,人家是精神病, 犯病杀人打人也判不了。]
[恶心。生病就有免死金牌?!]
[肯定是有资本的力量保驾护航啦~现在冯xx还在繁城顶级疗养院养着呢~]
[看来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潜在杀人犯精神病!!]
[大家快去看!受害者家属发声了!]
[艹,简直是畜牲!]
“……秦总, 根本压不下来。”申经理语气有点焦急,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嗯。”秦储盯着社交媒体上惊人的转发量, 还有所谓的受害者家属字字泣血的控诉。
“先放着吧。”
“放着?”申经理人都傻了,脱口而出,“这是真的吗?”
“就是发狂虐待陌生女子这件事。”申经理简直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飞速补充。
秦储目光冷淡, “不知道。”
“……秦先生。”汪婶脸都纠结得皱成一团, “夫人醒了。”
秦储一个人坐在中厅, 像一尊石像, 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一种看着就很让人很安心的存在。
“嗯?”秦储抬眼。
汪婶对上视线, 却顿时生出种说不出的怪异,太冷漠了, 不像人,倒像个精致没有人气的木偶。
汪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惴惴不安道,“夫人说想要您进去看他。”
秦澜的原话根本不是这样,她不敢直接转述过来。
秦储没在意,镇定的将手机关了,“嗯。”
卧室里依旧一片狼藉,秦澜坐在桌边,背对着秦储,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秦储敲了敲门。
“进来。”秦澜回头,已经恢复成平时那个优雅的贵妇人模样,落过来的目光却是灰暗的。
秦澜的瞳色很深,有一双人人称赞的漂亮眼珠,但眼睛不是笑意的时候就显得黑洞洞的,像贴在秦储身上的针眼监视器。
三十年。
没有一刻停止。
“秦储。”秦澜现在一贯连名带姓的喊。
从前她还喊过阿储的,但现在变了,像是在内心深处极力抗拒那个“冯”字。
曾经的秦储姓冯,身上流着那个疯子的血。
秦澜抬起眼,唇边带了一丝硬挤的笑,语气平缓,“你是不是在骗我?”
遍体生寒。
秦储连指尖都是木的。
秦澜目光落到秦储脸上,像观察外星人一样审视秦储的表情,观察每一条肌肉细胞是否都待在应该待的位置,“检查报告。”
秦储绷紧了唇。
“是不是假的?!”秦澜兀的爆发,将白花花的纸撒了一地。
“你怎么能。”秦澜痛苦地阖上眼,喃喃自语,“我早该认清现实的……你本来就和他一样……”
秦储像被人戳了一刀,从前胸到后背,血淌了一身,血管被割破,露出骨头和血肉。
秦储抖着唇,几乎站不住,但还是牢牢的立在原地,目光晃了晃,“我在你心里,和他原来是一样的吗。”
秦澜听不到,只是闭着眼,重复,“我早该认清现实的。”
叛逆,撒谎,继而变本加厉,最终也会变成精神病。
她用心雕琢了秦储那么多年,依旧改变不了……
“夫人,您该吃饭了。”
秦澜咻的睁眼,面前已经没了秦储,取而代之是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笑起来像阳光一样温暖。
“夫人。”林白舴又说,但丝毫没在意秦澜的表情,将手里的鸡汤面放下。
秦澜偏头,才看到秦储的衣角,他躲在这位青年身后。
“出……”
“夫人。”林白舴的声音提高。
秦澜陡然一凛,被面前温暖青年的目光吓到,阴森森的,仿佛无从泄愤的困兽。
“要好好吃饭哦。”面前的人目光明明阴森可怖要杀人,可声音却温柔得要滴水,“祝您夜晚愉快。”
秦澜一愕,第一次就这么让秦储走了。
离开卧室后,林白舴发觉秦储手都在抖,他伸手握住秦储的肩。
“先生。”连表情都没了。
林白舴心脏直直往下坠,却还是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您要不要吃点什么?”
秦储手指冰凉,贴在林白舴脸上,“怎么进来了?”
“落了东西。”林白舴说。
“出去吧。”秦储偏开头,感觉自己的底线被林白舴一点点敲坏锤烂,露出光鲜亮丽外壳里腐烂的根系。
秦储很厌恶这种感觉。
即将和别人交付真心的感觉。
反正最终都会被踩个稀巴烂,可能是自己的,也有可能是林白舴的。
秦储不用闭上眼都会想到秦澜当初的模样,然后是林白舴的脸,伤□□叠,身影重合。
“先生。”林白舴语气温柔,“厨房里吴姐炖了鸡汤,我给你做鸡汤小馄饨,好不好?”
太温柔了。
鸡汤小馄饨听起来也很温暖。
秦储闭了闭眼,无比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喉头干涩,“出去。”
“先生,你都不问问我丢的是什么吗?”林白舴语气可怜。
“下次拿。”
“不行。”林白舴说,“很重要的东西。离开一刻就心痛得要死了。”
秦储抬眼,看到了林白舴微红的眼眶。
明明是笑着的,却像在哭。
“先生。”
秦储抿了抿唇角。
林白舴眼底碎光粼粼,伸手握住了秦储手腕。
秦储的手心贴着林白舴的脖子,林白舴身上像有条无形的锁链,他一拉林白舴就会乖乖跟着他走。
“你忘记你的网了吗?”林白舴说。
豆大的泪珠落到了秦储的手背上。
秦储心脏狂跳,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胸腔里却满怀柔情。
“别赶我走,先生。”林白舴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带我一起走吧。”
秦储盯着落在手背上碎成几瓣的泪滴看,在这一刻确定了。
……他喜欢林白舴。
可能不止一点点。
秦储咬住嘴里的软肉,尝到了血腥味,明明是这样的境地,明明已经有了惨痛的前车之鉴,明明上一刻还被亲生母亲质疑。
理智和自尊都叫嚣着让面前这个人滚开。
可秦储盯着林白舴的眼睛,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白舴没再说话,转身将秦储抱住。
很紧的一个拥抱,像全身兀的坠入了阳光里,秦储阖着眼,全身都是僵的。
理解是拥抱的一部分。
林白舴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秦储在他的怀抱里,却察觉到了林白舴的难过。
那么难过。
像浸润在深海里蘑菇,菌丝都要断掉了。
厨房里咕噜咕噜的传来熬汤的声音,瓦罐盖都在热水汽的作用下开始跳舞,香味溢出来。
林白舴缓慢地亲吻秦储的发丝,像是小心翼翼的安抚。
秦储松了手,和林白舴对视,看到了林白舴温柔的笑和眼泪。
同时也看到了林白舴眼里的自己。
秦储怔了一下。
就被林白舴心疼的擦掉了。
眼泪。
林白舴的指尖温柔地擦过秦储的脸,湿漉漉的温热液/体沾湿了脸,这感觉很陌生。
……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