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霍染因说得有道理。”纪询表态。
我说的和霍染因说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吗?孟负山瞥纪询一眼。
既然三人已经达成了一致,他们便开始为接下去的行动做准备。
战斗不着急,战斗前的准备还有不少。他们先上四楼,往柳先生办公与居住的地方去,这艘船上保镖人人带枪,意味着一定有一间“军火库”,给他们提供弹药和枪支更换,底下三层楼在今天里已经被搜查过了无数遍,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显而易见,“军火库”只能存在于柳先生所在的四楼。
他们一路过了等候厅和会客厅,基本不在这里停留,接着进到柳先生的办公室,这里上了锁,纪询再次展示了他强大的开锁能力。
“军火库会在哪里?”孟负山低语。
“办公室,或者卧室。”霍染因说。
“嗯……”孟负山沉吟。
“放在卧室令人安心,放在书房拿取方便。”纪询插嘴。
“霍染因的回答并没有什么令人困惑之处。”孟负山又瞥了纪询一眼。
“所以?”
“何必随时随地争当翻译?”孟负山讽刺,“我和他能够正常交流。”
纪询噎住。
霍染因同时嗤笑一声,显然也觉得纪询有些狗拿耗子。
两人各自找了一面墙去检查,他们显然觉得,这个办公室里头恐怕有什么隐藏门,在各处推一推,敲一敲,或许就能找出通向军火库的道路。
纪询没和他们挤,他坐到了柳先生的宝座上,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望向桌上的白瓷妈祖像。
妈祖像慈悲回望与他,手里托着一枚如意。
“这里瓷器真多。”
“柳先生喜欢瓷器。”霍染因公事公办,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少说一个字。
纪询又叹了口气,叹息的声音还没溢出唇畔,已被风雨一口吞没。
他伸手,将妈祖像手中的如意拿起来。
这枚如意相较于差不多烧水壶大的妈祖像而言,有些太大了,它足有小孩巴掌大小,灰白色的,看着是骨头制成的……看上去和他们在琴市自老胡的信封里发现的骨扇,如出一辙。
纪询望着手里的如意沉思片刻,又去拿白瓷妈祖像,但妈祖像仿佛焊在了桌面上,一拿居然没有拿动,纪询下意识地从上下用力,变成了左右用力。
妈祖像转动了。
只听几声“咔嚓”,办公室里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发生了变化,其中几块板子向上升起一小段距离,没入黑暗之中,接着,透明的圆形玻璃柱自黑洞洞的缺口处嗡嗡下落……柳先生的军火库,居然藏在天花板上头!
然而当这些玻璃柱彻底落下的时候,三人才发现,那上面的所有用于放置悬挂枪支的地方,全部空空如也。
“会不会藏在什么别的地方了?”纪询不抱期望问。
“嗯。”孟负山,“藏海里了。”
显然没有人真觉得柳先生把枪支给藏海里了,这不过是柳先生将所有多余的枪支集体丢海里的幽默冷笑话。
“他也太谨慎了吧。”纪询感慨,“为了不让其他人拿到更多的武器,索性销毁所有。”
“行了,去楼下看看吧。”霍染因说。
他们又往下走,在观察二楼的时候,发现柳先生和其他保镖都已经回到了二楼走廊处,正来回巡视。
他们费了点功夫,从三楼的理疗室的外侧甲板,跳到楼下西餐厅的甲板,接着便从西餐厅中的楼梯,直接下到底下厨房。
三人鱼贯进入厨房之中,不过片刻,纪询又闭着眼睛倒退出门,正撞上走在他身后的霍染因。
陈家树的案子说完以后,虽然三人都同意合作。但孟负山依然不放心霍染因,霍染因同时不放心纪询和孟负山,纪询么,只是个失了智的小猫咪罢了,最多玩玩从柳先生办公室里拿下来的骨如意。
因而队伍就变成了孟负山最前,纪询中间,霍染因最后。
奇怪的排队哲学又增加了。
“抱歉。”纪询说。
霍染因没有回答,往左走一步,准备让过纪询向前。
恰恰好,纪询也往左走了一步,以0.2秒的差距挡在霍染因面前。
霍染因回到中间。
纪询又以0.2秒的差距,回到中间,再度挡住霍染因的路。
霍染因停下。
纪询也停下:“虽然你可能不太相信……不过我真的只是想给你让个路。”
“是吗?”
“是的。就算我想和你聊聊,也不至于用这种令人上火的方式。”纪询一顿,“不过,都这样了,要不聊聊?三分钟?”
“好。”
“嗯?”
“不是你说要聊?”
“确实是我说的。不过你答应得这么快,多少有点出人意料。让我觉得,接下去的对话肯定是我不期待听见的对话。”纪询慢慢说,仿佛在开玩笑,“不过期不期待,交流都要发生,所以让我先开口吧。”
其实纪询要说的话不用三分钟,三十秒就够了。
“之所以不和警方沟通独自和孟负山上船,是因为孟负山威胁我。”
他们站在厨房外说话,孟负山站在厨房里搜寻可用的东西,中间的门是敞开的,毫无疑问,孟负山什么都能听见。
但是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厨房里的人的注意力一丁点都没有放在他们身上。
那张刀削斧刻似的侧脸,巍然如同岩石般一动不动。
这意味着纪询说得都是真话吗?
霍染因玩味地笑一笑,不接纪询的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陈家树的案子分析得不错。”
纪询看着霍染因。
霍染因果然没有说完:“但我仔细想了想,陈家树的案子还有另一种可能吧。”
到了这时候,孟负山依然没有回头,真是不动如山。
“愿闻其详。”纪询。
“你说在陈家树案子里,你死抓着郑学望不放,是因为没有办法走出内心的迷宫,但是只要稍稍换个思路,就像是这艘船的‘孤岛暴风雪’,只要跳出船来看,一切就迎刃而解……纪询,你一开始就不查孟负山,恐怕不是因为没有想到孟负山。你想到了孟负山,但是你有意识地引导警方调查,帮孟负山争取时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孟负山的目的和你的目的完全一致。你也想知道,你也很想知道,你家人死亡的真相。”
霍染因一字一句。
“这是一个不怎么坏的答案,还有一个更坏的答案,你想听吗?”
“继续。”这时笑起来的换成纪询了。
“更坏的答案就是,你利用孟负山,就如同孟负山利用郑学望。你给孟负山心中注入毒素,毒素在孟负山心中发酵,最后成了一支杀人的毒箭……也许我身边一直盘踞着一条毒蛇。我和毒蛇睡了无数次。”
最后一句话,霍染因说得又轻又快。
孟负山听不见,但纪询无疑听见了。
“嗯……”纪询客观分析,“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只是有点唯心。”
“难得。一向唯心推论的你居然嫌我唯心。”霍染因挖苦道。
“对事不对人。”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论迹不论心?”霍染因冷笑,接着他突然又把话题拉回去,“孟负山威胁你什么?”
“还想听?”纪询挑挑眉。
“三分钟还没到。”霍染因慢条斯理。他说了他要说的,但也不妨听听纪询想说的。
“船上的事完了再告诉你。”纪询回答。
霍染因不悦乍现:“你拦下我要三分钟就是为了话只说一半?”
“不是拦下。只是意外。”纪询再度强调,“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个我也不知道答案,必须要花点功夫去探讨的东西,所以它不适合现在说……不过,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久埋藏。也许再等一等,答案就自自然然跳出来了。”
“……”
“放心吧。我说了会告诉你就会告诉你。”纪询随意笑道,“死了也会把答案写在信封里寄给你的。”
“到你了。”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孟负山幽灵一般出现在纪询背后。
“到我什么了?”纪询探头回望,“我有枪,不用进去搜罗东西。”
“进去看看,你有奇怪的运气。”
然而孟负山不容分说将纪询推进厨房,接着孟负山目光转到霍染因脸上。他冷笑一声:“你看得起纪询,倒是挺看不起我的。怎么,我做事要人教?”
霍染因微微皱眉。
纪询明智地不去管厨房外的两个人,做好只好拿手遮着半边眼睛,不去看刀子,只在灶台柜子抽屉几个地方翻翻找找,他先找到了冰糖罐子,从中挑了一个小冰糖出来丢进嘴里,接着看见一排胡椒粉辣椒面五香粉咖喱粉,这些东西照着人眼睛一撒,恐怕够呛。
他接着看见了不少清洁,一瓶绿色的去油污喷剂,它当然也可以冲着人的眼睛喷两下,不过也可以兑了水洒转角处的地上,奔跑的时候一脚踩上去,应该挺滑的吧?
他又打开了柜子,上面放着不少厨房小家电;他接着打开抽屉,抽屉里也都是些厨房里头用得到的各种东西,纪询随手翻了翻,角落里还藏了个光秃秃的手机充电头。
来回绕了一圈,纪询又抓了两颗冰糖塞嘴里,目光瞟向放在角落的大面粉袋子。
“可惜太少了……”
其余两人的目光集中在看向面粉的纪询身上。
纪询费解:“看我干嘛,面粉爆炸啊,基础中的基础,不至于诧异吧?”
我们是诧异面粉爆炸吗?
我们是诧异你都有枪了还能这么狠。
两人均不说话,思想倒是难得的达成一致。
接着孟负山突然说:“找什么面粉,这里多的是小罐燃气和玻璃器皿,做几个燃烧瓶备用好了。”
两人都有了主意,霍染因觉得自己也应该说说。
他随意道:“做个伸缩弹力棒吧,抽冷子照着眼睛来一下,就瓦解战力了。”
“不做弩箭?”纪询诧异。
“……”
“懂了。”纪询点点头,“警察的自我修养。”
先期准备之后,纪询和另外两人做了个基础的作战计划,接着便准备吸引保镖过来。
考虑到船上情况的特殊性,柳先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所有保镖一同过来,但无论派得多还是派得少,少的那部分都有可能成为突破口;所以最有可能甚至是唯一的解法,是柳先生均分出一半的兵力过来排查。
一半,四个人,三个人对四个人,甚至都不需要有太多的计划……随机应变吧。
几人确定。
纪询特意去赌博区找了个麦克风,将声音开到最大,再将其丢到中堂螺旋楼梯的附近。
只听极度刺耳的“滋滋——”声传遍船只。
立刻的,几人各就各位,埋伏完毕,屏息等待二楼保镖的反应。
寂静。
寂静。
依然是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外头……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