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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医院限定伤春睡猫(1)

谎言之诚 楚寒衣青 2170 2024-07-04 14:40:36

从4月29号住进医院, 将近半个月的住院时间,让纪询眼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桠,缀上了满满的粉紫云雾,大团大团的花将细细的枝条压着低垂下来, 垂得落到了窗台上, 偶尔一阵风吹来, 还能把花瓣吹到至今不怎么抬得起手来的纪询掌心。

“唉——”

纪询长叹一声,将落在掌心的花朵放在眼睛上, 视线穿透薄薄的花瓣, 注视窗外的天空。

花瓣像雾,透过花瓣看见的天空, 也是金蒙蒙一片雾色。

天气真好。

也真无聊。

躺得骨头都生了锈,随便一动, 咔嚓咔嚓痛着响。

纪询又叹了口气,目光一转,透过花瓣的空隙,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位。

他住在宁市医院的VIP病房里,病房里有两个床位,一个是他的, 另外一个, 是霍染因的。

从他住进医院开始, 霍染因就把医院当成了家,每次从警局忙完回来,就在另一张床上躺下休息。

最初的一段时间,纪询精神不济,一天里睡着的时间远大于清醒的时间,往往他已经睡下去了, 霍染因还没有出现;他还没有醒来,霍染因已经走了。

但只是没有看见而已。

他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霍染因的存在。

在似真似幻的梦里。

但那不是虚幻的,那是真实的……

纪询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不是虚幻的,那是真实的。

过往三年来的难以入眠,让他很难进入非常深沉的睡眠状态,绝大多数时候,他都保持着一种浅眠情况,即使睡着,也能感觉到周边发生的事情。

他能感觉到,在深深的夜里,霍染因推开了医院病房的门。

对方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没带出任何响动,只有微微的凉风,夹杂梧桐花的清甜,团着朝他扑了下。

而后,有些夜晚,霍染因坐在他的床边;有些夜晚,霍染因俯下身来,虚虚环抱着他;还有些夜晚,霍染因会躺上来,小心地躺在方寸之间,靠近他,但不碰触他的身体。

这个时候,纪询能够听见霍染因清浅而绵长的呼吸。

他开始思考。

霍染因坐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是交叠双腿,一丝不苟;是像家中休息,放松身体脖颈向后;还是像上回一样累极了,手肘撑在扶手上,睁着双倦怠的夜眼,安宁柔和地望着他?

而霍染因靠近了虚虚环抱他,躺在床上和他并肩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因为非常想他?

纪询也想霍染因。

阳光盛放人声鼎沸的白日也许还好。

但到万籁寂静的夜里,只剩下清凉的花香隐隐潜入他独自一人的梦境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从今年年初到现在,一共四个多月的时间,他和霍染因一起破案,一起生活,除了去福省到刚上船时候,几乎形影不离。

所以,当他因为伤势,不得不和霍染因暂时分开的时候,他已经万分不习惯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了。

就算这间病房里,处处都是霍染因的影子和气息。

他还是万分、万分地思念。

思念就像一朵又一朵悄然在枝头盛放的梧桐花,在人所不知道的时间里,簇拥着,堆叠着,缀在心头,漫入四肢。

不过……这日子总算快过去了。

纪询注意到自己已经凝视隔壁的整齐白床单许久了。

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在没有那么嗜睡的同时,霍染因对柳先生船只的整体收网扫尾工作,也过了分秒必争抢时间的阶段,两人得以在晚上的正常时间碰头,比如九、十点的时候,霍染因回来,他们能够聊聊天,或者看点不用动脑的电视剧综艺。

如果再早一点,他们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有这么尊赏心悦目的人杵在眼前,连没味道的病号餐,也变得好吃了点。

就是……有个问题,虽然霍染因自回来以后就没有再提,却一直缀在纪询心里。像根藏在肉里的刺,时不时冒出来,戳他一下,戳得他麻半下,痛半下。

那件事,到底要怎么办。

直接挑明?

正常情况正常逻辑下,当然应该这样做,问题总要说出来才能解决。

可惜现在不是正常的情况。

纪询觉得在自己受伤住院阶段,说出想要解决这件事的话,实在有些太狡猾了。

……霍染因会因为心疼而轻轻揭过的吧。

但是如果不直接挑明,一直拖着下去,似乎又不对劲。

……霍染因会不会觉得他并不重视这件事情,而竖起更多的毛刺?

其实也快要出院了,卡在即将出院的时候跟霍染因聊聊呢?

纪询又冒出新的想法。

但万一霍染因依然轻描淡写的揭过了怎么办?

新的想法后面跟着新的顾虑。

表面的揭过,不代表真实的揭过。

他们对说谎这件事,实在太娴熟了。

霍染因完全有可能嘴上轻描淡写,实际依然毛毛不顺。

当然,他可以再三深入这个话题,和霍染因仔细探讨。

但是……万一,霍染因是真的决定揭过去,而他偏偏这样不依不饶,是不是表现得特别不信任霍染因?

这似乎也不太好吧。

前瞻后顾,左思右想,一个个念头出现在纪询脑海中,又一一被纪询否定掉。

他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纠结难安了,一时又觉得,春天都在他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过了,他在感情问题上伤伤春,悲悲秋,也是很正常的一种心态变化。

不能动也没有情人陪伴的时间太无聊了,他陷入自己的思维中,完全忽略了外界,直到熟悉的声音叫他:

“在想什么?”

他恍然抬眼,梧桐花牵着裙摆从他眼上落下来,迤逦出一片淡淡的粉紫色彩,轻覆在进门的人身上。

霍染因。

“在想……你。”纪询心口如一。

这个回答取悦了霍染因。

纪询看见进来的人嘴角轻轻勾一下,但很快又平复下去。

他嘴角平复的速度,是不是比以前更快了一些?纪询忍不住开始翻阅记忆进行对比。似乎确实快了零点几秒。这零点几秒,是不是意味着霍染因身上的刺的分量?

“今天你回来得比较早。”纪询说。

“有了突破。”霍染因,“上头高兴,放大家早点休息。”

“终于。”纪询发自内心感慨。

霍染因的目光挪到病房的床头上,那里放着纪询合起来的本子。

“今天动笔了?”

“嗯——”纪询应了一声。

“你连医院都没出,现在就动笔?”霍染因没觉得周局剥削他的劳动力,但见到纪询开始工作了,却拧起眉头,觉得编辑实在不够照顾受重伤的作者,“还痛吗?”

还痛吗?

当然痛。

怎么可能不痛。

偶尔还痛得纪询神经突突直跳,偶尔还让纪询从浅眠中惊醒。

这些都是难免的,是创伤之后残留在身体和精神上的后遗症。

“我恢复得好,基本不痛了。”纪询无比顺口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不想在霍染因在疲劳又繁忙的工作之余,还为他的伤势担心……也挺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的。

但他说完了,却猛地看见,霍染因的嘴角向下拉了拉。

一个清清楚楚的不悦表情。

纪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同样的伤,霍染因也受过。

到底痛不痛,霍染因完全字面意思的感同身受。

他再明明白白地意识到……

谎言对他们来讲太简单了。

看破谎言,也太简单了。

出师不利啊。

纪询哀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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