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声并不知道卡洛斯家的其他角落正在发生什么。
浴室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他不能再待下去。
可要是出了浴室门,他就要面对跟伊莱恩的第二次同床共枕。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时声依然感到紧张。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浴室,偌大的卧室里却并不见伊莱恩的身影。
……去书房了吗?
露台处传来簌簌的声音,时声上前拉开露台门,忽然呆住。
刚来到卡洛斯家的那一晚,他好像似梦非梦一般见到了一只美丽的白凤。
而此刻,它又出现了。
即使月光被云层遮蔽,洁白的凤尾依然有着璀璨的光芒。
巨大但美丽的神鸟侧身站在露台上,一双金色的眸子看向时声。
时声还没来得及反应,白凤就缓缓踱步过来,低下头,用脑袋碰了碰时声的前额。
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有些痒。
【第二次见到了呢,是养在家里的宠物吗?】
【倒很像伊莱恩的风格,宠物都这么神气漂亮。】
时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白凤却垂首用力将时声往卧室里推。
时声一脸茫然,一直被白凤推到了床边,一头栽进枕头里。
随后它竟然叼起被子,盖在了时声的身上。
“??!!”
时声呆呆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乖乖地听了一只鸟的话。
随后他在拿语音器和打手语间选择了后者。
——“你是在叫我睡觉吗?”
白凤仿佛看懂了一般,因为时声看见他的鸟头点了一下。
好神奇。
时声惊异地睁大了眼,有点怀疑自己其实是在浴室里睡着了,又做了一场梦。
白凤见他睁着眼,扬了扬翅膀。
时声不知道它要做什么,连忙闭上眼。
随后温热的触感贴上他的脸,像小时候母亲的抚摸那样。
【好温暖……】
【伊莱恩养的鸟都和他一样温柔呢。】
【这么晚了,伊莱恩去哪儿忙了吗?我不困,我要等他回来……】
虽然这样想着,可白凤的羽毛抚在脸上毛茸茸暖呼呼的,时声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他没有看见的时候,白凤久久地站立在床头。
屋外月光冰凉。
美丽的夜景在这个日子里对卡洛斯一家却是酷刑。
在这样的月光下,白凤只能静静伫立,以任何人都认不出来的模样陪伴着Omega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它才卧倒在床边的地毯上,头枕着床头,一只翅膀还如温暖的羽绒被一般,轻轻覆在时声身上。
*
几日后,每季度一次的皇室舞会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帝国的元帅将带他的Omega出席。
以前时声看母亲出席舞会,都是一大早就要起床,梳妆打扮到中午,也不用午餐,早早地就去皇宫——即使舞会在傍晚才正式开始,此前的交际应酬却也是必要的。
但这天伊莱恩却并没有让管家早早叫时声起床,甚至当时声起来时,尤弥安还在睡觉。
“卡洛斯家不需要那些无意义的应酬。”
这些天,因为伊莱恩的缘故,管家看时声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
“不过夫人您也可以先换礼服了。”
佣人捧着东西鱼贯而入。
因为时间紧迫,时声参加舞会的礼服并不是特意定做的,但也是首都里唯一一件成品,是他在伊莱恩发送过来的图片里挑的。
前些天由一名干练的女性Omega过来为时声量了尺寸,改成适合时声的大小。
时声乖乖地让佣人像打扮娃娃一样给自己穿衣服,想问管家伊莱恩什么时候回来,语音器又没有放在手边。
管家仿佛看出他眼神里的意思,微笑道:“家主已处理完事务,在回来的路上了。”
时声觉得很高兴,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和伊莱恩一起入场了。
难得所有卡洛斯都要去舞会,管家也颇有些高兴,在一旁指点着佣人应该给时声戴什么样的配饰。
Omega的衣服和配饰总是要精致一些的。
“对对对,那个不能忘了。”
管家拍拍手,又是几名佣人捧着托盘走进来。
“夫人,您看看喜欢哪个?”
每一个托盘上都是一条精美的防咬颈环。
时声下意识摸了摸颈后。
其实他这些年几乎每天都戴着颈环,哪怕他从来都不出门。
那是父亲的规定。
但在坐上婚车的那天,父亲却叫人摘走了他的颈环。
时家人有时候有很朴素的价值观——
他们认为如果时声能被伊莱恩标记,最好是永久标记,那么在替嫁真相暴露的那天,或许还能看在标记的份上有一丝转机。
所以到了卡洛斯家后,时声再也没有戴过颈环了。
见他站着没动,管家以为是他不喜欢,连忙说:“这些都是家主亲自挑选的。”
时声的眼睛亮了亮,自动把这些颈环当做了伊莱恩送他的礼物。
他看了许久,犹豫着,挑了一条和自己的白色西装同颜色的。
佣人正要帮他戴上,一只手先一步将颈环拿了起来。
时声在镜子里看见Alpha的军装外套,惊喜地回过头去。
伊莱恩微凉的手指擦过时声颈后的肌肤,扣好颈环的扣带,又仔细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那双拿枪拿剑的手正为他的Omega戴着对配偶来说意义不一般的首饰。
时声的脸有些热,垂下眼时睫毛轻轻颤抖。
“很好看。”
他听见伊莱恩说。
时声像被夸奖了的小狗,跑过去拿起自己的语音器,给伊莱恩弹了一个猫咪害羞的表情包。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冷面的家主眼底缓缓露出了柔和笑意。
他朝时声伸出手,时声连忙挽住Alpha的胳膊,与他一起走了出去。
*
兰瑞斯先来卡洛斯家接尤弥安,当看见跟在尤弥安身边的诺亚时,他愣了愣,连忙移开视线。
尤弥安淡淡看他一眼,先一步上了车。
“尤弥,那位是?”兰瑞斯还装作不认识诺亚,“跟我们一起去舞会吗,怎么不上车?”
尤弥安靠着扶手,手撑着脸似笑非笑地说:“那是我二哥的舞伴,上你的车做什么?”
兰瑞斯神情微变,讪笑道:“我以为是你朋友。”
“我有多少朋友你还不知道么。”尤弥安神情恹恹的。
兰瑞斯不敢再自讨没趣,连忙闭了嘴。
另一边,伊莱恩已经带着时声走了,伊泽尔上了最后一辆车。
诺亚站在原地犹豫,就听见车里的贵公子懒洋洋道:
“还不上来,等着我抱你吗?”
诺亚抿抿唇,低着头上了车。
车内空间很大,他却不敢坐在伊泽尔旁边,俯身去了后排。
伊泽尔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个风流的Alpha一旦收回自己的柔情,便是个再冷漠不过的人。
可诺亚想不到原因。
他好几次想张口和伊泽尔说话,看着Alpha的眼睛又没了勇气开口。
今天是盛大的日子,伊泽尔按照家族的惯例戴了止咬器。
跟伊莱恩常戴的兽骨款不同,伊泽尔钟爱银色的金属,覆在下颌的精致银饰更像半张机械面具。
冰冷的机械感让那双柔情的眸子变得令人畏惧起来。
其实一年前那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就发现了,伊泽尔并不是真的好脾气的人。
他好像总是笑意款款,看神都深情。
但在他眼底深处,似乎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厌倦。
只能说,这个Alpha始终姓卡洛斯,身上流着那被诅咒的血。
伊泽尔并不在乎诺亚在想什么,事实上,会答应尤弥尔让诺亚做他的舞伴,更多的原因是——
他倒要看看,诺亚会如何接近皇太子。
那个完美得像假人一样的讨厌鬼也会被Omega诱惑吗?
*
舞会正式开场前,众人都聚在专门用来设宴的花园里。
季随跟在时母身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时母带来参加宴会的不是时意,而是她的侄儿。
一路上不少贵妇向时母称赞季随,但更多提起的仍然是“时意”。
准确地说,是顶着时意身份的时声。
无论背后再怎么畏惧,所有人也都知道,跟卡洛斯家联姻,时家从此又再上了一个台阶。
而这也是许多人猜测的,陛下会为伊莱恩选择时家的原因——
卡洛斯一家已经足够权势滔天了,皇室不会允许他们拥有有利的婚姻。
时家世世代代读书人,看似是首都的大家族之一,实际没什么实权。
当然,这并不影响众人在今日恭维时夫人。
当叫不出名字的贵妇再一次提起时意从前在军校就多么优秀时,季随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就要挂不住了。
“时意”已经出嫁了,以后到死都是卡洛斯家的人,有什么好讨论的?
何况这些日子时声还不知道在那个魔鬼般的家族里,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呢!
既然这群夫人们夸得如此认真,他倒要期待一下一会儿见到时声的场景了。
季随终究挂住了笑意,当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