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声忽然感到抱着的白凤动了一下。
他惊喜地抬起头,正对上熟悉的金色眸子。
【伊莱恩!】
白凤垂眸看着时声
时声有些紧张地与他对视,他不知道此刻的伊莱恩有没有自己的意识。
随后,他感觉到额头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时声竟然谎得手忙脚乱。
他一会儿下意识比划手语,一会儿又到处找自己的语音器。
白凤的金眸里是只有伊莱恩看向时声时会出现的温和目光,它垂下脖颈,轻轻制止了Omega的慌乱。
时声猛地呆住了一会儿,随后小心翼翼地砰砰白凤的羽毛。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伊莱恩大约是想将时声护到羽翼下,抬起翅膀才想起上面重重缠绕着的铁链。
时声又手忙脚乱地想去解开,可为了防止伊莱恩的攻击性,研究所的铁链很粗很重,一层一层加码,根本不知道源头在哪里。
时声挫败地站在原地,一转头就看见伊莱恩始终在看着他。
【该怎么办呢……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说话?】
时声的眼圈慢慢红了。
脖子上一阵轻轻软软的痒意,是伊莱恩又温柔地碰了碰他。
时声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比手语。
“伊莱恩现在,也可以看懂吗?”
伊莱恩点了点头。
时声终于笑起来,连忙比了一堆手势,直到伊莱恩的眼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他这才想起来伊莱恩也只是手语初学者而已。
时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放缓了速度。
他慢慢地跟伊莱恩“说”了很多,说尤弥安的打算,说伊泽尔对尤弥安的关心。
“还有,我……”
时声的手顿了顿,更加缓慢而郑重地比划。
“我,不害怕伊莱恩现在的样子。”
“没关系,我会等伊莱恩恢复,一直等,无论有多久。”
怕伊莱恩看不懂,他又拿起语音器,重复了一遍。
末了又加上一句。
“伊莱恩,不要,害怕。”
林赛进来提醒时间,听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
他愣了愣,看见时声放下语音器,又伸手抱住了白凤。
Omega整个人都蜷在白凤身边,像人类倚靠着美丽神鸟那样。
林赛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
时声是第一个没有对卡洛斯表现畏惧或厌恶的Omega。
甚至,他能如此坦然而真诚地接受这样的伊莱恩。
林赛忍不住想,或许时声就是和卡洛斯完全不一样的、在平和而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
才会有着纯真善良的一面吧。
*
皇宫内,月色将一切都照得清冷而森严。
宁昭见过老皇帝回来后就一直躺在躺椅里,手腕已经从疼痛转向了麻木。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月光与黑暗争相撕咬着他的躯体。
不远处的落地窗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随后有风灌了进来。
宁昭却懒得抬头看是哪个大胆的杀手闯入了皇太子的寝宫。
直到熟悉的声音有些诧异地响起:“一个守卫都没有?”
宁昭睁开眼,正好看见一只身形修长矫健的黑色猎豹变成了人形。
他缓缓地坐起来,却没起身,只是抬起头。
“如果你是要与诺亚幽会的话,他的房间在走廊另一边。”
伊泽尔活动了一下刚恢复人形的脖子,语气依然懒散,“来殿下的房间当然是来找殿下的。”
宁昭的眼睫眨了一下:“爬窗来?”
他像是故意慢慢地将伊泽尔从头看到脚,“还不怕被我看见化形的样子。”
“反正这是皇室和卡洛斯心知肚明的秘密,不是么?”伊泽尔往墙边一靠,“纠正一下您的措辞,那不叫化形,毕竟我不是古老传说里的妖怪。”
宁昭的语气有些疲倦:“好吧,那你是来做什么的?伊泽尔,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我可以接受你爬窗进我的房间。”
伊泽尔声音散漫:“当然,当然——殿下这样完美正直,不像我已习惯爬Omega的窗。”
宁昭梗了一下,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像自从他当面评价过伊泽尔的风流之后,对方就对此供认不讳。
宁昭此刻的思绪并没有平时灵敏,当伊泽尔走近时,他只能后知后觉地把右手藏到身后。
幸好伊泽尔并没有发现,Alpha只是离他稍微近了一些。
一站一坐的位置让伊泽尔变得比宁昭居高临下。
“殿下还记得欠我一个奖励吗?”
宁昭愣了愣,才迟钝地想起一段记忆。
一年前皇室举办的狩猎大会上,伊泽尔赢了他。
比赛之前他们就下过赌注,只是宁昭给的奖品伊泽尔都看不上,就一直欠到了现在。
其实宁昭以为伊泽尔早就忘了。
毕竟,这是一个不会为任何记忆停留的Alpha。
但他却说:“当然,不过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让你大晚上特意来一趟?”
宁昭心里有预感。
他现在还有什么是能让伊泽尔觊觎的?不也只有那个伊泽尔一直牵挂的Omega了。
宁昭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挂起熟练的微笑。
正要开口,却被伊泽尔抢先。
“不算十分重要,但对殿下来说轻而易举——我想,皇室也并不愿意与卡洛斯联姻吧。”
宁昭愣了愣,抬眼看伊泽尔。
Alpha的脸在月光下有些模糊:“那就请殿下,把尤弥安从皇太子妃候选中剔除吧。”
宁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以为即使是事关尤弥安,你也应该是请求我让他做皇太子妃。”
他反应过来什么,有些舌尖有些发麻,“哦,为了诺亚,你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伊泽尔,你真是……”
话到这里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一边赞扬一边挖苦,是他面对伊泽尔时最习惯的事。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疼痛能让他清醒。
伊泽尔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忽然上前来,一把抓起了宁昭的手。
他的动作一向敏捷,宁昭完全没反应过来。
月色下,隐隐的血腥味对伊泽尔来说格外明显。
“你在做什么?”伊泽尔看着宁昭渗着血的手心,有些疑惑,下一秒又猛然察觉到了更多的不对劲。
他完全没给宁昭反应的时间,一把将皇太子昂贵的衬衣袖子推上去,露出了对于Alpha来说过于瘦弱的手腕。
但此时这都不是重点了。
月色下,宁昭的手腕上伤痕累累。
甚至有新鲜的划痕。
伊泽尔眼底闪过震惊:“怎么回事?”
宁昭唇色发白,心里诡异地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甚至也不合时宜地说出了口:“伊泽尔,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
伊泽尔眉心微蹙:“您需要叫人过来处理伤口,殿下。”
宁昭没理会他,声音甚至带起笑:“首都所有Omega都说你多情又无情,好像还真是这样。”
伊泽尔最初的震惊已经被熟练地掩去,但仍然心情不佳。
“这应该与您无关,殿下。”
“那么,这又怎么与你有关呢?”宁昭用了一点力,从伊泽尔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他熟练地拉下衣袖,“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疯子无用的发泄而已,你很意外吗?”
伊泽尔英俊的脸上神情复杂。
宁昭问伊泽尔:“你还记得去年的狩猎大会上,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缓缓地说,“你说,真想打碎我完美的面具。”
宁昭微微笑起来,站起身看向伊泽尔。
他这一起身,两人就离得很近,宁昭只要抬起头,嘴唇几乎贴上伊泽尔的下颌。
“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嘲弄,“伊泽尔,你现在看见了。”
“帝国的确没有什么完美的皇太子,我啊,只是一个——疯子。”
伊泽尔再次皱起眉,这一次却垂眸看向了宁昭的眼里。
他看得宁昭几乎要挂不住脸上的笑。
两个Alpha离得这么近,通常会因为信息素的排异而引起双方不适。
但伊泽尔和宁昭却都没有反应。
伊泽尔也没有拉开距离,只是问:“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宁昭一愣,“什么?”
“看样子是没有。”伊泽尔的目光让宁昭喉头发紧。“陛下也不知道?”
宁昭终于找回理智,轻笑一声,“这重要吗?又关你什么事呢?”
“或许皇太子的健康关每一位帝国公民的事。”伊泽尔摊了摊手。
宁昭说:“真稀奇。”
最后是宁昭先退却,他重新坐回躺椅里,以此拉开和伊泽尔的距离。
“如果我说我就要当一个疯子,你要怎样?”
伊泽尔没说话。
宁昭不知盯着哪里看了一会儿,忽然朝伊泽尔招了招手。
“伊泽尔,来做个交易吧。”
伊泽尔站在原地没动。
“我和你保证,绝不让尤弥嫁进皇室,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一个糟糕的Alpha。”
“而你——”
“作为条件,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
伊莱恩恢复了意识,时声的心情很好。
他快乐地告别了林赛,回到卡洛斯家。
尤弥安和伊泽尔却都不知去向,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时声做想做的事。
吃过晚饭后管家梅里科问:“需要给您送一些甜品到房里吗?”
时声连忙拒绝,并请求梅里科千万别来,也别叫任何人来。
他匆匆回到卧室,从手环里调出一个界面。
眼前瞬间跳出来无数条信息框,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资料。
诺亚的资料。
时声没有急着看,而是全部保存到私密空间里。
随后给发资料过来的人发去一条信息。
【哥哥,我需要查到他们家灭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