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尤弥安十岁第一次兽化那次,卡洛斯家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慌乱过了。
时声是被伊莱恩抱回来的,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起来,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
梅里科吓得连连祈祷,连尤弥安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大嫂他怎么了?!”
时父时母还没走,时母几乎站不住,被时父用力扶住。
庄园里所有的医疗机器人排着队去了时声的卧室,卡洛斯的医生也匆匆赶来。
时声还没有完全昏死过去,因为呼吸困难而不断抽搐着。
“不好,翻白眼了。”医生面色凝重,手下飞快地操作着医疗机器人。
“先平复他的呼吸,让空气进去!”
伊莱恩脸色冷得可怕,抱着时声的动作却非常小心,甚至所有人都第一次看见他双手颤抖的模样。
时声无意识地抽搐着,在伊莱恩怀里痛苦地翻滚。
即使有一张最漂亮的脸,这样发病的模样也很可怕,远比受伤那次更骇人。
医生带着机器人对时声进行着抢救,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尤弥安不安地站在卧室外,忽然听见了一声高亢的、近似于尖叫的哭泣。
一向胆大的小少爷都吓得一抖。
“是、是谁的声音?”
房间里只有他大哥和时声,还有医生。
这声音,听起来很不正常——还能有谁。
他忍不住一把抓住时母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不是应该很健康的吗?”
“到底是生的什么病啊?!”
时母浑身颤抖,哭得说不出话来。
面对卡洛斯成员的质问,时父也说不出话,只能铁青着脸沉默。
机器人不断在卧室进出。
尤弥安脸色也变得苍白,问梅里科:“好像很严重……他会死吗?”
梅里科只能不断求女神保佑。
然而他的祈祷并没有让情况好转。
卧室里不断传来惊嚎与哭泣——原本应该不会说话的时声,他在痛苦地惊叫。
时母哭着瘫倒在时父怀里:“怎么又这样、怎么又这样……明明都好了啊!”
卧室内,医生已经满头大汗。
“暂时不会惊厥了,但必须给他上镇定。”
伊莱恩没说话,接过机器人手里的镇痛剂,亲手打进了时声手腕里。
医生愣了一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手下继续忙碌。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时声依然在痛苦地哭泣,即使被伊莱恩控制住了双手,也无意识地用头撞着伊莱恩的胸膛。
他的疼痛、恐惧和痛苦都无法缓解。
空气里的信息素已经浓烈得让医生这个Beta都快感到不适。
“只是安抚恐怕没用了。”
医生不断擦去额头的汗,“或者您……通过标记安抚吧。”
伊莱恩眸光很冷:“没有别的办法?”
“这。”医生连连擦汗,“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得到控制了,看这个样子,多半是心理上的问题反映到了躯体上。”
“当下首要任务是让他平静下来,再找心理医生来诊断。”
“……镇痛剂。”伊莱恩原本冷硬的声音此时却十分苦涩,“还有没有更好的型号?”
“已经是最强力的型号了。”医生说,“再打进去,对他没有好处。”
两人的对话被又一声惊叫打断。
*
伊泽尔进入议事厅时,皇帝已经从另一道门离开了。
一见宁昭的样子,他脸色一沉,连忙过去将人扶起来。
“没事吧?”
宁昭想说自己没事,可借着力站起来时却根本站不稳,脚下一阵剧烈疼痛,让他一头栽进伊泽尔怀里。
“殿下!”
宁昭疼得倒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平复呼吸。
“没事,但是我的脚……好像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就被伊泽尔抱了起来。
“……叫侍从来就好。”宁昭犹豫了一下说。
伊泽尔却没接话,只是问:“又是什么原因?”
宁昭没说话。
伊泽尔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你是他的儿子,哪怕看在你是皇室如今唯一的Alpha继承人的份上,他也不该这样对你。”
这句话,却不知哪里刺痛了宁昭。
他突然觉得好累。
但他什么也没说,反而是问:“你没有送你大嫂离开吗?他看起来不太好。”
伊泽尔微微皱眉:“出来时见他还算正常,我听见这边有动静,担心你出事。”
宁昭一愣,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开口。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意味不明地对伊泽尔说:
“对不起。”
*
镇痛剂打下去不到半个小时,时声忽然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随后似乎连伊莱恩的怀抱都再也无法安抚他,向来柔弱的Omega忽然爆发出了无比大的力气,指甲划过伊莱恩的眼角,霎时便是一片血痕。
但伊莱恩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用颤抖的手专注地抱住时声,想将他安抚下来。
医生也过来用力按住时声乱踢的腿:“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元帅,这样他会虚脱的!”
伊莱恩脸色沉得可怕,冷声道:“出去。”
医生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让出了空间。
时声还在翻滚着挣扎,因为疼痛,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伊莱恩,在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伊莱恩伸出手,被时声一口咬住了虎口。
但Alpha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时声因疼痛而变得滚烫红肿的腺体。
卡洛斯的私人医生,已经是首都最好的水平。
即使现在送时声去医疗中心,也不一定能更有用,甚至时声可能在路上就会惊厥,甚至出现生命危险。
选择摆在伊莱恩面前,又好像没有选择。
他用力抓住时声的手,飞快地给林赛发去一条讯息,随后关闭了自己的手环。
“别怕。”
他低头吻时声发出嘶哑哭泣的喉颈。
“我是伊莱恩。”
*
医生出来后,听对方解释了时声的现况,尤弥安再也忍耐不住,转身跑了出去。
时声的这对父母什么也不说,简直不可理喻!
但在某一瞬间,他想起了今天看到的某个贴子。
有人拍了季随在街上发疯的视频。
他听见过,视频里时声那个表哥提到过什么“发病”、“疯子”!
对方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尤弥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诱发了时声发病,但他一定要搞清楚。
无论如何,他卡洛斯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等他感到警视厅,正好是新一轮的换班时间。
匆匆吃完饭来值班的又是那个小警员,他看见尤弥安时愣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您又来做什么啊?”
尤弥安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探视季随。
小警员却说,对方现在不在探视阶段,谁也不能见。
尤弥安说:“我有人命关天的事要问他!”
“我……”小警员吓得连连后退,“这个真的不行,我说了也不算。”
“到底是你说了不算还是你想找我麻烦?”尤弥安看对方怎么都不顺眼。
小警员吓得两只眼里包起泪:“真的是我说了不算啊。”
“那你去找个说了算的人来。”尤弥安皱眉,“这个也不行吗?”
“我不想去。”小警员小声说,“会挨骂的。”
尤弥安一滞,懒得再和他费口舌,越过人想去找别的警员问问。
谁知小警员却忽然大喊:“卡洛斯少爷,您真的不能这样为难我!”
“尤弥安,你又来做什么?”
霍维斯从审讯室里出来,皱着眉看过来。
尤弥安管不了那么多,走到他面前抬起头:“今天你手下抓的那个季随,我能探视吗?”
其实有些反常,这样着急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持理智和礼貌。
霍维斯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又瞥一眼躲回角落的小警员。
“可是。”他微微颔首,“跟我来。”
尤弥安一愣,没想到这么容易。
霍维斯把他带到暂时收押季随的房间。
季随闹着要请律师,这是符合帝国法律规定的,在给他找到律师之前,一切都要等。
“他情绪很激动。”霍维斯对尤弥安说,“我不能放你单独进去。”
尤弥安点点头,由霍维斯陪他进去见季随。
“你是时声的表哥。”他不客气地省了所有步骤,“为什么骂他是疯子?”
季随抬起头看他:“你听见我说的了?”
他有些激动地想越过桌子靠近尤弥安,被霍维斯用警棍按了回去。
“因为他就是疯子啊!那年他被吓破了胆,话都不敢说了,还动不动就发疯!”
尤弥安眉头一皱,下意识看了看霍维斯。
霍维斯对他点点头,意思是接下来的话他都会当没听见。
“那年?”尤弥安问季随,“是哪一年,发生了什么?”
季随桀桀笑起来,却就是不说。
尤弥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说不说!笑什么笑小心我挖了你眼睛!”
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他肩上,却硬生生把尤弥安按回了椅子里。
尤弥安转过头,对上霍维斯似笑非笑的表情。
Alpha好像在说,别忘了这里是哪里。
尤弥安一顿,乖乖坐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季随。
见他一直不说,只好转头问霍维斯:“有没有办法让他开口?”
“与案件无关的事不在审讯规则内。”霍维斯懒洋洋靠着椅背,“尤弥安,你要改改强迫人的毛病。”
尤弥安神情一变,半天没说话。
季随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眯起眼笑:“你怎么这么着急,时声又发病了?”
“不会快死了吧?”
“也是,他发起病来很吓人的,随时都可能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
“你们都见过他那个样子了吗?是不是很可怕、很搞笑?”
“前几年,他每年都发病呢!”
“时家有一个生病的疯子,这可是奇耻大辱!”
“怎么样,你们还不把他赶出去吗?要是他哪天在外面发病了,这可就变成卡洛斯的耻辱了。”
尤弥安忽然觉得眼眶很热,心脏被愤怒包裹,一把推开椅子就要扑过去。
“你给我闭嘴!”
霍维斯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肩膀控制住,沉声警告:“尤弥安,看清你在哪里!”
尤弥安猛地冷静下来。
霍维斯说完又转向季随:“在你的精神鉴定报告出来之前,我依然可以以扰乱警视厅秩序为由对你进行惩罚。”
季随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
尤弥安没有特意挣脱霍维斯,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季随。
“我听说你想请律师。”
“好啊,你可以不开口,我看看首都有什么了不起的律师,还敢接你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