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复和昆汀所乘坐的车辆刚驶出Bronx地界, 车厢内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周斯复接过昆汀递来的手机,发现同时拨进来了两个电话。
其中一人是他安排在祁连集团内部的亲信,定期都会和他汇报公司内的情况, 另一人, 则是他安插在暗处, 密切关注时添行踪的“眼睛”。
听到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 正在开车的昆汀一边盯着前方的道路,一边戏谑开口:“周总还真是日理万机。”
周斯复微微皱了下眉梢, 毫不犹疑地接通了第二个号码。
“老板,不好了!”
电话刚接通, 手机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男音, “时先生昨天夜里没回酒店, 今早也没见到人影。我昨天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就是一时半会联络不上您——”
听到手下的话,周斯复一愣:“……什么?”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昆汀, 只见昆汀脸上同样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显然也对这个消息有些出乎意料。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等封禹在纽约的上市路演顺利结束, 就想办法让时添启程回国,以此确保他的安全。只是没想到临时出了变故,就在几天前,他居然在狱中见到了乔装打扮成成白然、大摇大摆进监狱里探监的时添。
由于一时疏忽, 他当时不慎将自己和白然之间密谋的细节透露给了时添。幸亏后来赶到的昆汀和白然灵机一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时添离开了会面室。在那之后, 他没机会和外界联络, 自然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然会想办法把他当时说出口的那些话给搪塞过去,他原本并不担心这一点。可现在, 安插在时添身边的眼线告诉他,时添丢了。
“……”
突然意识到什么,周斯复搭在膝盖前的指节微微紧绷,眉目间浮现出一抹凝重,“查一下,离开监狱后,他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得到老板的指示,电话另一端的人连忙开始调阅酒店的监控记录,很快便有了反馈:“找到了!”
“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时先生在酒店大堂用餐结束后外出过一趟,过了十多分钟才重新回到酒店。他回来时手中拎着一个袋子,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不太自然,像是在遮掩什么东西。” 手下说,“老板,我已经将监控截屏发过来了,您看看。”
点开手下发来的截图,周斯复的视线马上聚焦在了时添手中拎着的袋子上。袋子整体偏暗色,没什么明显的特征,正当他准备放大图片细看时,身旁的昆汀骤然开了口:“等等,这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拿过周斯复的手机,昆汀眯眼端详了图片中的袋子好几秒,接着将手机抛回给了周斯复:“看到袋子内侧露出来的西装小人了么?这是Casa Cipriani,一家金融街附近的五星级酒店的的logo。”
混迹纽约各个街区多年,他自然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刚准备给周斯复详细解释一番,就发现身旁人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我大哥昨晚举办了一场拍卖晚宴,地点就是在Casa Cipriani。”周斯复说,“时添肯定去了这场晚宴,并且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听到周斯复的分析,昆汀猛踩下汽车刹车,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发青:“我去,姓祁的是在玩阴的?!”
周斯复摇摇头,用手机快速发出一条短信:“时添没那么莽撞,他主动送上门,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顿了顿话头,他定定地望向昆汀:“你刚才说,白然被祁为琛软禁了?”
“白然?”
“......这又和白然有什么关系?”
昆汀一下子没跟上周斯复的脑回路。
“白然突然被祁为琛怀疑,说明他肯定对时添透露了什么消息。”
抬起屏幕,周斯复将刚刚收到的电子版晚宴宾客名单递给驾驶座上的老警长,“季源霖也在晚宴的受邀的名单里,这下就说得通了。”
凭借极深的城府一步步往上爬,最终登上了食物链的最顶端,却很少有人知道,季源霖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家财万贯和名利双收而已。这人的野心难以估量,他真正想做的,是取代祁为琛,成为祁连电子、乃至全球新能源GaN前沿技术领域无可替代的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季源霖一直都不惜任何代价,也从不信任周围的所有人,一切的一切全是他达到目的的垫脚石。正因为如此,他利用GaN技术渗透祁连电子的计划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几乎从没出过差错。
而那个唯一能令季源霖放下戒心的办法,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这帮人的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
只有时添,才会让姓季的在步步为营中暴露出弱点,袒露最后的底牌。
可也偏偏是时添,他绝不可能做出半点让步。
从和白然达成合作开始,他的态度就很坚决——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将时添搅入这趟浑水,让时添受到任何伤害。
他却怎么都没想到,在狱中将时添认作白然的那番对话,最终还是让时添识破了自己的小伎俩。
自己早应该料到的,时添从不是那种只会坐以待毙的性格,一旦知道自己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这人一定不会束手旁观,遂了自己的愿。
盯着宾客名单上季源霖的化名“Lin/Zhi”,昆汀渐渐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你的意思是,时添去晚宴是为了找姓季的?那他现在人在哪?跟着姓季的跑了?“
时添在进入Casa Cipriani后便就此失踪,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影,那目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时添被带离了晚宴现场。
既然事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如今燃眉之急的,就是要确认时添现在的下落,以及是否安全。
想明白这一点,昆汀没再多废话,直接点开了车载通讯设备:“姓季的大本营在洛杉矶,我马上联系L.A警局里那几个靠谱的兄弟,先去探探他这几天的行踪。”
和老友们打完电话,他用眼角余光一瞥,发现周斯复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座椅前,一双英俊眉目映衬在后视镜中,莫名地有些失神。
“Milton,”昆汀抬起手挥了挥,“你小子在听吗?”
周斯复没有应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闪烁的红绿灯。绿灯在他们的头顶不断跳动,灯牌上显示的数字越变越小,如同正在逐渐归零的倒计时。
他以为自己心里并没有在想任何事,却被一副熟悉的画面占据了整个脑海。
是纽约路演结束那天,大都会博物馆后面的那条小巷。
明明胸膛还在因为仓促的逃跑而起伏,气息急促到不行,时添却半踮着脚,用掌心捧轻捧住他的侧脸,就这么吻了上来。
他还记得,长长的一吻结束后,时添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眸子,平静地对他说——周斯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复仇。
为了保护心爱之人,曾经有八年时间,他把时添推地远远的,远到相隔东西半球,近到哪怕咫尺之隔,却不忍目光错落。
他却从没想过,到最后,是时添主动迎了上来,朝他张开怀抱,决心与他并肩面对一切。
他意识到的太晚了。
就在他以为是最后一次将时添推开的时候,时添直接找上了季源霖,打算同过去一刀两断。
……如果是季源霖,这个除自己以外最了解时添的人,在和时添重逢以后,会把人带去哪里?
交通灯由绿转红,轿车缓缓停在十字路口,一个急刹车让周斯复脱离神游,回到了现实。
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转过头,对着身旁的昆汀沉声开口:“订最快一班去L.A的航班,我知道时添去哪了。”
“我的线人说,季源霖在Beverly Hills购置了一套别墅,那套房产的装修和构造和他们之前在国内的别墅完全一样。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刻意这么做?”
昆汀:“……Why”
周斯复说:“他一直在等着时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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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洛杉矶国际机场。
刚下飞机,昆汀就收到当地警局同僚传回来的消息,称Beverly Hills的安保非常森严,哪怕以警方的名义,他们也不能没有理由地硬闯进去。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几名便衣躲在周围,暗中观察别墅内部的情况。
那名警员说,别墅门窗紧闭,目测并没有人在,只有两名年迈的园丁天黑前进入花园浇花。他们曾试着上前打探,却发现那几名园丁都不怎么会英语,几乎算是一问三不知。另外,车库里的几辆豪车全都停放整齐,并没有人为挪动的痕迹。
周斯复脸上的神情一直很冷,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他应该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提前带着时添走了,没想到速度那么快。”
“X的,”嘴里爆出一句粗口,昆汀在马路边猛地按了几下汽车喇叭,“这人怎么跟只野老鼠似的,尽干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破事——”
周斯复转头望向窗外,夕阳落到地平线以下,天色越来越暗了。
用“老鼠”这个词来形容季源霖,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从高中开始,季源霖总是藏匿在暗处,看着他和时添并肩走在阳光之下,哪怕心中满满都是渴望,却依然能够隐忍着不露出丝毫马脚。
后来,老鼠计谋得逞,终于从捕鼠夹下抢走了他梦寐以求很久的奶酪。
可鼠类终归是鼠类,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无非是在玩火自焚。
那么,在被逼急的情况下,精明的老鼠会带着珍藏的奶酪藏在哪里?
车辆在入城的高速路上行驶了大约一小时,刚准备下高架,前方道路就发生了严重的堵塞。
时间紧迫,周斯复收拢眉心,正打算拿起电话联络自己人,车载广播里的音乐声突然被打断,车厢内回响起电台主持人正经而又严肃的声音:“各位听众晚上好,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据运输部最新消息,今日下午六时起,纽约州、马萨诸塞州、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等多个地区发生连续发生电动汽车自燃爆炸事故,初步判定是车载循环系统电力过载所致。警方正在紧急调查一系列案件,请以下各城区路段市民注意避让——”
听到主持人的话,昆汀一怔,叼在口中的烟头差点弹到周斯复身上:“S**t,是姓季的在搞鬼?”
他的话音刚落下,周斯复已经眼疾手快地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定位坐标已经发给你了。”周斯复对电话里的人说,“嗯,十五分钟以内赶到。”
没等昆汀发问,周斯复一把拉开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又粗又长的补胎撬棍。
揣紧手中的金属铁棍,他推开车门,回头对昆汀低声道:“下车。”
“前面那么堵,去哪你?”
“车留在这,等下会有人来开走。”周斯复看了眼手上的表,“去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接应我们的人十五分钟后到。”
十五分钟后,一架救援用的直升机降落在了高架桥附近的空地上。爬上舷梯,周斯复二话没说,直接对着飞行员打招呼:“去Hawthorne近郊,Mobius公司的研发厂区。”
昆汀:“……”
他确实不得不佩服Milton这小子,脑筋比他这个老刑警转得还快。
能够操纵GaN XI母系统的地方只有Mobius的工厂,季源霖既然正在实施远程操控,那活动范围肯定局限于厂区内部。如果他的推断没有出错,时添应该被季源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困在了那里。
坐上直升飞机,昆汀听到周斯复沉沉道:“季源霖提前动手了,时添就是那个引爆器。”
他们谁都没想到,季源霖会真的铤而走险,将唯一的底牌就这么轻易使了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时添让他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这人才会做出这种破釜沉舟的行为。
既然季源霖已经扔出底牌,他们接下来的行动理应会顺利很多。但他心里十分清楚,季源霖敢这么做,正是因为手中仍然有着能够轻松拿捏自己的把柄,那就是时添。
只要时添的安危没得到保障,他便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傍晚八点,直升飞机降落在距离工厂一公里外的一座废弃工业园区。园区内还停靠着几辆没有亮灯的警车,全是昆汀靠人脉叫来协助的洛杉矶警部人员。虽然人数不算多,但全都是过去几十年间和昆汀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以完全信任。
地面刚下过雨,道路还在有些潮湿。众人踩着泥土慢慢往前行,在夜幕的遮掩下朝着Mobius厂区进发。
距离工厂不到两百米,昆汀在半空中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止前进。
隔着围满铁丝网的围墙,隐约能够看到厂区中央矗立着一幢七八层楼高的大楼。大楼被粉刷得通体漆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身着黑色西装的人影留守,应该全是季源霖手底下的保镖。
交待众人兵分两路,昆汀带着周斯复和四名警员偷偷潜入厂房外的灌木丛,准备绕后。
没过多久,园区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首批警员已经和正门外的保镖产生了接触。或许由于进入园区范围内的是警察,保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一边配合警方的盘问,一边堵在门口周旋。
眼看声东击西之计起了效果,周斯复和昆汀在暗处沉默地对了个眼神,昆汀对周斯复比嘴型:“不要硬来,听到没有?”
他最担心的一点,就是如果时添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周斯复会彻底失控,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周斯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腰间拔出撬棍,放在手心掂了掂,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的话。
警员们用工具撬开了挡在围墙前得铁丝网,正当两人屏息凝神、准备偷偷潜入内时,工厂上空陡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楼下众人同时抬起头,发现大楼四层的一整块玻璃窗突然在半空中碎裂,紧接着,一道人影从窗内纵身而下,手上还抓着什么东西。
眸中映出半空中的身影,周斯复的瞳孔剧烈一缩。
下一秒,他已经如利刃般往前冲了出去。
——是时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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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前。
男人漠然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时添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集中在面前人身上。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将目光从不远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前移开,抬眼回望自己的前夫:“……就这?”
“只要我用嘴帮你,你就答应我的要求。”扯了扯嘴角,时添面上滑过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我以前看《动物世界》,上面说自然界最自卑的雄性才会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产生欲|望,季源霖,你可真是其中翘楚。”
仿佛被时添的这番话给噎到了,季源霖呼吸一窒:“……”
他原本以为时添已经被自己逼到了绝境,没想到这人非但没打算照做,居然还有心情来调侃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像时添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是真心想救周斯复,他就得在分秒之内做出权衡。
然而,还没等他把威胁的话说出口,时添已经当着他的面垂下眼帘,抿了抿唇,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仅仅过了不到十秒,他便听到时添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那是你自己脱裤子,还是要我帮你?”
“我还不了解你?”季源霖冷笑,“要是给你松了绑,你恐怕下一秒就会抄起椅子来和我拼命。”
他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意味深长地盯着眼前的时添,“用牙齿也可以拉开裤链,难道周斯复以前没教过你?”
他俩相恋八年,为了不委屈时添,他从没主动提过这方面的要求,却不知道当年有没有先便宜了周斯复。
“我用牙齿也可以让你下半辈子不|举,” 时添眨眨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想做这种事就一定得冒风险,不是吗季总?”
被时添这样当面挑衅,季源霖眼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愠色,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知道时添并不敢轻举妄动,要是真的想救周斯复,这人就只能听之任之,绝对不会动自己一下。
低头凝视着面前人微微开合,却因太久没有喝水而有些干裂的薄唇,欲|望终于还是超过理智占据了上风。
无视笔记本电脑上GaN系统的过载进程,季源霖优雅地理了理衣衫,往前走近几步,在距离时添不到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步伐。
“来吧,” 用指尖抬起时添的下巴,他对着面前人柔声道,“让我看看时总的诚意。”
就在下一秒,时添伸出一只手,对着他比了个中指。
“……”
季源霖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中指?
等等——
他不是把时添绑起来了吗?!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没等季源霖反应过来,时添已经抬起膝盖,对着季源霖的裆|部狠狠撞了上去!
季源霖:“!!”
趁季源霖往后踉跄的功夫,时添攥紧手中的玻璃碎片,三两步往前,朝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就扑了过去。
强行忍耐着腹部传来的剧痛,季源霖仅仅用了一秒时间便满面狰狞地站了起来。他以为时添打算夺门而逃,正准备按响警报,通知楼下的保镖上来堵人,却没想到时添并没有往门外跑,而是一把捞起桌上的电脑,粗暴地拔去了连接在上面的几条数据线。
抱着电脑一步步往后退,时添用后背抵住了房间的玻璃窗。
窗户处于紧闭状态,没有钥匙并不能打开。没有做丝毫犹豫,时添高高举起手中尖锐的玻璃碎片,朝着身后的窗户便挥了上去。
【哐——】
耳畔传来一声刺耳巨响,玻璃窗在两人面前应声爆裂,时添一手扶住窗沿,一手抓着笔记本电脑,眼疾手快地爬上了窗户。
就在季源霖对他提出那个卑鄙的要求时,他已经在心里拟定好了一个方案。
手中那块小小的玻璃碎片,是他被软|禁在别墅时故意打翻台灯,偷偷藏在身上的。只要衣服没有被完全脱光,旁人就不会发现这块“小工具”的存在。
他当初留着玻璃碎片也只是为了有备无患,没想到紧急情况下真的派上了用场。
在和季源霖谈话吸引他注意力的同时,他用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地磨开了绑住手腕的绳索。在季源霖卸下防备的间隙,他便一鼓作气将人击倒,抱着笔记本电脑便打算跳窗离开。
从窗户外的景观判断,他所处的楼层大概是四五楼,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就这样往下跳,身体所承受的伤害估计不小。
可他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只有让电脑脱离机房里正在高速运转的计算机集群,才能够彻底终止自爆进程。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安然无恙地留在这里的每分每秒,对于周斯复和他背后的势力都是一种威胁。要是他失去了利用的价值,那些人才不会再有任何顾虑。
就在他从窗口一跃而下时,他用余光看到季源霖从背后朝他冲了过来,手掌在半空中张开,胳膊上的肌肉青筋暴起,像是用尽全力想要抓住什么。
……不好,季源霖想把电脑给夺回去!
时添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然而他的半个身体已经悬在空中,抓着电脑的那只手受地面的重力影响,忽然有些不听使唤。季源霖只要能够及时冲到他的面前,就能在他坠楼的那一刹将电脑给重新夺回去。
耳畔呼啸生风,正当时添感觉整个人正在沉沉往下坠时,两只结实的手臂从背后环绕上来,牢牢抓住了他的后腰。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右手终于使不上劲,五指无力地在半空中松了开来。
【——嘭】
笔记本电脑从高空悄然坠楼,在地面碎裂成两半。时添猛然回神,发现季源霖正死死抱紧他的腰,衣衫和他的后背相贴在一起,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大半。
“……求——”
万籁寂静间,他听到季源霖嘶哑着嗓音开了口,断断续续语不成调,“求你……”
“……你别走。”
咸湿的泪滑过男人高挺的鼻梁,那一刻,季源霖像是在哭,却又像是在笑。
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他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将人格彻底沉沦,才终于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他所研发出的GaN系统能够颠覆目前市面上的一切前沿技术,他所拥有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在那一台小小的电脑里。
可就在刚才,在这两者面前,他选择了时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