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次之后,傅大鸽子就把某项运动专称为“结稿费”,动不动就要拉着苏遥给他结一次。
这样取个名字也没毛病。
但问题是,鸽台先生并不写稿子。
苏遥每次“结完稿费”,看见神清气爽的一只大鸽子,便觉得自个儿亏大发了。
今日一觉醒来,又是半晌午都过去了。
苏遥扯起被子,蒙住头。
他与傅鸽子回到书铺的这一个月,苏遥就基本没在上午出现在柜台过。
第一次那回,更是结到半夜,一醒都过正午了。
苏遥当时被折腾得腰酸腿软,才终于明白傅鸽子为什么要求姿势要他选。
大鸽子选了好多个。
颇具实践精神地把许多个体位都尝试一遍。
还意犹未尽。
还十分上头。
还精力充沛。
中衣早已散落一地,苏遥有气无力地攥住他的手腕,勉强丢下一句“你再来明天就不要再想碰我了”,鸽子才停下。
苏遥一觉睡到下午,一睁眼就看见鸽子巴巴地等在榻边,玩笑道:“得亏没睡到晚上,快吃点东西,不然晚上就没力气了。”
苏遥瞧他一眼,直接盖住头。
鸽子爬上床,隔着棉被戳一下,苏遥便躲开,思来想去,又颇为羞恼:“今晚不许了。”
大鸽子瞬间委屈:“我昨晚明明听你的话停下了。”
……谁知道你昨天晚上那么能折腾。
苏遥不理他。
大鸽子沉默一会儿,一下子扑上来,隔着被子抱住苏遥:“你生我的气了么?”
这倒不至于。
一大只温热的大鸽子搂住苏遥,软乎乎的,苏遥顿一下,便也平复些许:“没有生气的。”
他语气略微缓和,鸽子又低声道:“我给你揉揉吧。”
昨晚酱酱酿酿一宿,早起就蒙住头不理人,也不大好。
苏遥默一下,便拉下被子。
但一眼瞧见某只鸽子活蹦乱跳又神采奕奕,苏遥心内又莫名生出些不平衡。
鸽子笑了笑,一下子钻进他被窝。
苏遥一慌,忙推他:“你做什么,我还……”
傅陵一伸胳膊把他搂入怀中,搭上他的腰:“我给你揉一揉。”
又在他额上亲一口:“我保证不做别的。”
苏遥半信半疑,但傅陵的手确实是放在他腰上,过了好一会子,也没有其他动作。
他这一揉,苏遥方觉得整个人像散架一般,周身无力,腰膝酸软。
他埋在傅陵怀中,闭眼舒坦一会儿,又听得傅陵低声道:“很难受吗?”
苏遥摇摇头,索性在傅陵臂弯蹭一下:“不难受的,就是好累。”
苏遥乌黑的头发蹭得傅陵心内一痒,大鸽子压了半晌才压住,手便不由下移三分,同样揉了揉:“疼吗?要用药吗?”
苏遥面上一红,脸便埋得更深,小小声:“不用。”
大鸽子放心些许,又有些怅然。
失去一个帮美人上药的大好机会。
鸽子叹口气,便顺手拍两下:“我说你太瘦了吧。”
苏遥浑身滚烫,顿时翻个身:“不想揉就出去。”
大鸽子巴巴地从背后凑上来,亲亲他耳朵,笑道:“那我正好帮你揉揉这边。”
苏遥耳尖又红透了。
大鸽子还算听话,第二天并没有继续折腾。
但歇这一天,又开始了。
苏遥怀疑这是从前几十年没尝过留下的隐患,大鸽子在这件事上异常积极,且乐于开发各种姿势。
乐此不疲。
苏遥躺在榻上,就长长地叹口气:若是他写稿子能有这一半的热情就好了。
十月底了,鸽子又一个月都没拿笔。
再不写……就不想再给结稿费了。
即将入冬,已有些微微的冷,空气干燥素净,日头明晃晃地透入窗子,苏遥再躺一会儿,正打算起身,便听得门响。
傅鸽子端着早饭进来,一眼瞧见榻上,倒笑笑:“今日外头冷得厉害,你醒得正好,早饭刚刚好。”
齐伯到庄子上对账,去半个月了,傅鸽子这半个月,在苏遥勤俭持家的好习惯影响下,也不再出门买饭。
开始学下厨了。
但鸽子的天赋点可能没点在这里。
学上半个月,也就学会个酸汤面和番茄鸡蛋面。
其他菜品都成功率堪忧。
今日又是番茄鸡蛋面。
苏遥确实醒得正好,晚一点面就坨了。
他下床洗漱罢,便与傅鸽子对坐吸面。
“比上次做得好吧?这次汤足够了。”
傅陵笑笑,又舀给苏遥两勺鸡蛋,“你多吃些。”
焦黄的鸡蛋浸满汤汁,鲜香软嫩,苏遥咬一口,又称赞两句。
大鸽子越发得意:“改日家中的饭,都让我来做。”
傅鸽子上次炸个小黄鱼差点烧掉灶台的事,苏遥还记得,便只笑笑。
傅陵佯作蹙眉:“你笑话我。”
“没有没有。鹤台先生最厉害,一学就会。”
苏遥违心地笑着顺毛,傅大鸽子又不怀好意地挑个眉:“我当然最厉害。”
苏遥不由面上发烫。
他稍稍垂眸,又听得傅陵笑道:“今日前店不忙,成安看着,咱们挑挑成亲用的被面吧。三婶给挑了好几个花样子,下午就送来。”
筹备婚事至今,苏遥与傅陵已看过两回东西。
一次是挑碗碟,一次是挑红绸。
苏遥一向知道傅陵眼光高,却也没成想,仔细起来,吹毛求疵地仔细。
碗碟也就罢了,平素吃饭所用,细致些无可厚非,但那红绸,却只是挂在傅宅院子中,装点围栏花木所用。
傅鸽子也货比八家地挑拣。
苏遥连个衣裳都不大会选,便只听傅陵与那些店面的小厮理论。
杠得数位小厮满脸汗。
杠上一下午,傅陵到底也没有中意的绸子,随手赏那些小厮一把钱,小厮们忙不迭便走了。
心理阴影很大的样子。
傅陵便抱住苏遥:“这回你也得说两句话,回头都成我选的了,那怎么行?”
苏遥倚在大鸽子身上点个头,思索一下,又试探道:“那明儿上午打算做什么?”
大鸽子琢磨着:“看今天选不选得完吧。我估摸着选不完,三婶的眼光一向与我不一样,咱们不如再上街瞧瞧花样子?”
苏遥微微仰头:“好,那下午呢?”
大鸽子想一下:“下午想去福客来听书。《荒山一座坟》开始讲了,咱们去捧个场?”
傅鸽子热爱这类灵异惊悚故事,十分待见五湖先生的文墨。
光天化日,又是已听过之事,苏遥也不怎么害怕,便点头。
晚上又不宜写字了,太伤眼睛,苏遥只得再跳过晚上:“那后日上午呢?”
“后日上午要做火锅吃的。”傅鸽子笑笑,“齐伯回来,早就说好的。”
苏遥倒忘记了。
这么一算,吃又得吃到半下午。
这一日又过去了。
“那大后日呢?”
傅鸽子道:“大后日要给桂皮洗澡的。一天天地凉,估计还得拢个火盆。”
苏遥沉默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傅鸽子倒真像整日没空写文一样。
不行,不能再问了。
苏遥便撇过旁敲侧击,直截了当地开口:“那鹤台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出第三卷 ?这几日我每每到柜台,便听得看官催来着。”
这回傅鸽子沉默了。
果然,傅鸽子张口就是:“可我一天天地这样忙,怎么有空写稿子?”
所谓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
傅鸽子这块海绵里全是水。
苏遥早已想好:“前面便罢了。桂皮洗澡那日,总不用你来帮忙,你要不要写一写?”
大鸽子很是犹豫。
苏遥转过身,又在他面颊上亲一下:“你写一写,我给你做好吃的。”
如今单美食已经不好使了。
还得附一口美人的亲亲。
傅鸽子犹豫不决,望见苏遥清澈的眼眸,才勉强点个头:“好吧。”
又一把拥住苏遥,抢先道:“这几日的稿费也不许断。”
苏遥只道:“那就算你提前预支的吧。”
“不能算预支。”大鸽子不同意,“一天一章,我上次交了三十六章,还没用完呢。”
行吧。
鸽子要真这样想也挺好。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说到做到的话,鸽子能写三百六十五章。
苏遥都能笑醒。
但鸽子做不到。
今年一整年,连三分之一都没写到。
眼瞅着十月底。
寒风起,苏遥也愁,还指望过年前再赚一点呢。
他愁,鸽子也愁。
到给桂皮洗澡的日子,鸽子坐在房中一整日,一个字没写。
苏遥刚刚安抚好湿漉漉的桂皮,一进门,便觉得暖烘烘的。
傅鸽子趴在桌案上:“吴叔也给咱们房间拢上个火盆,热气熏得我头晕。”
鸽子面前铺着一张雪白雪白的纸,苏遥给磨得墨,一滴没少。
晨起时,鸽子说想要安静,苏遥便一日没进来,这晚饭都吃过,鸽台先生还是没写。
都是借口。
苏遥只觉得,鸽子一定又睡一整日。
瞧着桌案上的戏文话本:估计还看了会子别人笔下的故事。
傅鸽子懒懒散散,并愁眉苦脸。
大鸽子真卡文之时,是十分专注凝神,并愁眉苦脸的。
如今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懒得写。
像个被按头写作业的小孩子。
苏遥无可奈何,点起一盏烛台:“前儿吃火锅剩的鱼丸,我给你煮点吃,你慢慢地写?”
大鸽子“嗯”一声,又笑着望过来:“我想吃鸡肉丸子,不想吃鱼丸。”
一个字不写还想着吃。
大鸽子。
苏遥顿时心内忿忿,傅鸽子也瞧了出来,便换上讨好的眼神:“我吃完一定写。”
十级乖巧,十级讨好。
苏遥一时心软,便又去煮上一锅。
众人皆分到些,苏遥特意给傅陵盛了一碗纯鸡肉小丸子,弹滑软嫩,清汤底又鲜又香。
傅陵把最后一个丸子喂给苏遥,顿一下,又现出耍赖的神色。
傅鸽子越来越难缠。
苏遥硬起心肠:“方才说好了的。”
某咕咕露出赖皮的神色:“可以反悔吗?”
苏遥坚决:“不可以。”
傅鸽子可怜而落寞地坐到桌案前。
提起笔。
先打个哈欠。
然后托腮。
苏遥尽量地不看他。
二人独处,灯火灼灼,房间却静默一片。
傅咕咕愣神一会子,便忍不住:“苏老板。”
苏遥自顾自地翻看话本子。
傅咕咕又大声一点:“苏老板,旧京最好的话本先生想要你的亲亲。他说,要你亲亲才能开始写。”
鬼话连篇的傅鸽子。
苏遥腹诽一句,但因傅陵的语气,面颊上仍是漫上三分薄红。
傅咕咕又叫一声。
苏遥一时心动,便起身,凑在他面颊旁,蜻蜓点水地轻轻一下。
傅鸽子弯起眉眼,却抱住苏遥:“你陪我写吧。”
苏遥挣一下,没挣动,只好站住:“我一直在房间里陪你的。”
傅鸽子摇摇头,抱住苏遥一使劲,便把苏遥抱到腿上。
苏遥还是头一次这样坐在傅陵怀中,一时只挣扎着想起。
傅陵一手拿起笔,一手揽住苏遥腰际,低声笑笑:“你要是走,今晚我就不写了。”
按照傅鸽子的性格,他还真的做得出来。
苏遥权衡一下,便坐好了。
……坐就坐,又没旁人瞧见。
还能近距离观赏书稿,完美。
苏遥压住一腔局促,在傅陵腿上坐上半日,却也没见傅陵写一个字。
反而是被调戏了一句:“苏老板又轻又软,一点都不压得慌。”
苏遥本就面上滚烫,便更加羞恼:“我坐好了,该你写了。”
灯火灼灼,却见傅鸽子放下笔,挑眉笑笑:“你说,你都坐我腿上了,我还要写文,我还是不是个男人?”
苏遥一愣,傅陵的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苏遥一时咬牙切齿地反驳:“你今晚如果一章都没写,才不是个男人。”
傅陵眸中透出促狭的笑意:“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