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两房商务套, 只是这回沈晏和裴渊住进同一间房里。

不过，沈晏看裴渊在两间房中都摆上猫窝，颇有一种需要的时候就把小猫搬过去的感觉。当然, 也可以是他们自己搬过去。

沈晏稍微规整下东西, 拿洗漱用品进卫生间放。出来时碰到小秋戴着口罩和塑胶长手套, 一手拿刷子，一手拿清洁剂。

他奇怪：“怎么还要你打扫，找酒店的人啊。”

小秋弯着眼睛一笑：“渊哥说，拍武打片辛苦，让把浴缸消毒好，有时间能泡一泡解乏。他是让我买了消毒水再去找人, 但我担心酒店的人不仔细，还是自己来好了, 也不费事。”

沈晏听得挑挑眉, 拍下他肩膀：“辛苦了, 回头给你发个红包。”

小秋有些不好意思：“不辛苦不辛苦。我现在薪水比以前高好多，活还没以前多呢。”

客厅里, 裴渊正在喂小猫。周围摆着三架猫爬架, 还有一箱猫玩具没拆封。

刚换地方, 裴渊担心小猫不习惯环境没胃口，特地开了个罐头, 小猫吃得头也不抬。

沈晏蹲下身摸摸小猫, 抬眼去看裴渊, 笑道：“感觉你比我还宠它。”

这回他们也是开车过来的。虽然路程长了点，十几个小时, 不过坐的是房车，还挺舒适。而且房车会一直停在片场, 作为他们拍摄期间的休息地。那里同样摆有猫爬架，和许多猫玩具。

裴渊也抬眼，向前一凑，亲了沈晏一口：“爱屋及乌，人之常情。”

两人好好休息一晚。

第二天，约好的时间在中午，一同吃个午饭就开始训练。

但两人才吃完早餐，就接到杨思畅的微信。

【杨思畅：那边刚给我说，昨晚航班延误，今早才能飞过来，午饭应该是赶不上了。你们不用过来这么早，等我消息。】

于是沈晏挑了部电影看，裴渊自然陪着他。

吃过午饭又小睡一段午觉，3点多杨思畅才通知他们可以过去了。

两人叫小秋上来陪着小猫，只带租车回来的小姚当司机。

既然不吃饭，就直接约在训练室见面。

不过，两人到的时候，只有杨思畅一个人在。

训练室虽然很宽敞，但都是用作训练的空间，以及各种器材，没有正经座位。杨思畅就是坐在一张折叠桌旁的折叠椅上，桌上摆有一叠一性纸杯和一袋茶叶，桌下有只暖水瓶。

见两人进来，他赶忙起身招呼：“裴老师、沈老师，来这坐来这坐。”

双方打过招呼各自坐下，杨思畅又要给他们分纸杯泡茶。

裴渊推了下：“谢谢杨导，不用客气，我们自己带了水。”

杨思畅顺势收回手，又对沈晏笑道：“沈老师也来了。”

沈晏点个头：“反正我没什么事，跟过来看看。”

杨思畅连忙道：“那边应该也快到了。我刚问，说是已经出门。”

沈晏顺口问一句：“他和我们住同一家酒店吗？”

都是剧组订的，按说应该是在一块。

哪知，杨思畅的表情却一下就不太自然。

他咳了一声，才说：“我们是给订在同一家。但是杜泊含看过之后，不满意酒店里没泳池，又临时换到另一家。”

沈晏刚才完全是随口问，没想到还真问出点事来，不由得和裴渊交换个眼神。

安静坐在两人身后的小姚都没忍住，低声吐槽一句：“这么大牌。”

杨思畅只能当没听见。耍大牌这种事，娱乐圈里常见得如同吃饭喝水。杜泊含身后是投资7000万的百影，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他能忍也就忍了。

三人转个话题聊了十几分钟，杜泊含一行终于来到。

人还不少，浩浩荡荡一共七个。

杜泊含和他经纪人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五个人。其中一个男的看身形与杜泊含很接近，另一个男的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公文包，三个年轻女子像是助理和化妆师。

这一下，连椅子都不够用。

这套折叠桌椅本就是杨思畅临时拼凑的，只有7张椅子。现在杨思畅自己一张，沈晏和裴渊来得早，助理小姚也就捞到一张座，只空着3张。

杨思畅原本是想着，杜泊含和经纪人两个，再加一个助理，刚好坐得下。哪知杜泊含排场这么大，只是过来训练都带这么多人。一时间，杨思畅面上都有些不自在。

杜泊含却是全不在意，对坐在桌边的三人点个头，直接在助理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他的经纪人跟着坐在旁边，最后一个坐下的是那个拿电脑的男人。

他没开口，他的经纪人倒是笑得很和气，代为开口向三人问好，为今天来迟道歉。当然，不管是他脸上还是眼中，都没有丝毫歉意。

至于杜泊含，他刚脱下口罩，墨镜都还没摘。

沈晏坐在杜泊含斜侧，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片刻。

杜泊含去年拿奖的那部电影，沈晏先前搜索过资料。是一部都市职场轻喜剧，杜泊含在里面饰演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男二，青涩、内向却又耿直，闹出不少乌龙笑话。

从网上风评看，因为那部电影，杜泊含的口碑挺不错。许多观众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个角色很好地击中不少人的痛点和泪点，引起广泛共鸣。

不过，现在的杜泊含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电影角色的影子。他穿着一身估计是名牌的时尚紧身服装，手腕上戴着镶钻的运动手表，耳朵、脖子、双手都挂着闪眼的首饰。

往好了说，大概可以反向证明出，他演技的确不错，可以演好一个和本身性格完全不一样的角色。

杨思畅给两边相互介绍一下。

裴渊坐在杜泊含对面，直视着杜泊含，锐利的目光如同能穿越墨镜刺进对方双眼。

杜泊含微微皱下眉。

裴渊没管他什么反应，公事公办地开口：“现在离晚饭还有时间，我想先了解一下杜先生的基础。麻烦杜先生去换身方便活动的衣服，我们这就开始。”

却是杜泊含的经纪人带着笑容回道：“啊，是这样的，裴老师。我们泊含往下接着就要出演一部大制作电影的主角。那部戏对他非常重要，他也有信心凭借那部戏再攀高峰。

“所以，在这一部戏里，我们承受不起一丁点的风险。因此，这次拍摄中的所有武打戏份，都会由替身来完成。您训练替身就可以了，他有武术基础，相信很快就能练出让您和杨导满意的效果。”

一边说，他一边示意一下站在后方的男子，那人也跟着鞠躬问好。

裴渊面目无情地看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杨思畅。

杨思畅完全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出现这么个急拐，眉头已经拧成了个结。哪怕他这个小导演这些年在圈内尝尽人情冷暖，也实在被这一下当面打脸打了个措手不及。

想到百影的7000万，杨思畅咬咬牙，开口：“不露脸镜头可以用替身，但总有一些镜头是需要露脸的。杜老师就算不练全部套招，也需要练近镜的那一些。”

杜泊含不耐烦地打断：“拍的时候我学个定格姿势，后期拼上去就行了。开机先花几天把我文戏部分拍好，替身可以留下来慢慢拍打戏，也不影响你们拍摄安排。”

杨思畅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戏份虽然不算多，但也涉及好几个景。剧组是拍到了才会租场地，不可能集中几天先拍你。我先前答应你的，只是每次换景都会先安排拍你。”

杜泊含哼笑一下：“杨导，你也不是新导演了，这还需要我教你吗？给我拍绿幕就行，后期随便你加景。”

杨思畅都被他这话震撼了，一时间瞪着眼睛，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倒是沈晏开口问：“既然你没打算训练，那你提前过来是干什么的？”

杜泊含的脸往沈晏那边侧了下，很快又转回杨思畅：“杨导，我特意提前来，是要找你讨论一下剧本。”

他抬手示意下，坐在经纪人那边的男人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装订好的纸。

经纪人将那叠纸转放到杨思畅面前，笑道：“杨导，以我们泊含现在的咖位，男四这个角色，戏份实在是少了点。等电影上映，我担心他的粉丝会对剧方有抵触情绪，进而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们公司的意思，是最好给泊含加点戏。您放心，不会影响电影主线，也不会压在两位男主之上，只要比男二多一点就行。而且也不用您费心，我们自带编剧。您看看，觉得哪里不满意，随时能改。”

杨思畅已经面色沉得如同泼墨，气得双手都在抖。

他这次剧组拉扯得这么艰难，不就是因为他不肯改动剧本，不肯被资本掣肘。结果百影当初答应得好好的，临到开机来给他搞这出。

杜泊含迟到、耍大牌、打戏全要用替身，这些他都可以看到7000万和角色戏少的份上忍一忍。但他们妄想改剧本加高光抢戏，就是踩在他的底线上狠狠碾压。

杨思畅用力吸几口气，碰都没碰那叠纸，只冷着脸嘲讽道：“赵大经纪，我们签的合同里写得很清楚，演员不能干涉剧组安排。改剧本这一点，我不可能答应。如果你们接受不了这个角色，就解约吧。”

经纪人笑容不改，张嘴正想继续劝，却被杜泊含冷笑一声打断。经纪人瞟一眼他的表情，又闭上嘴。

杜泊含抬起手，终于摘下如同焊在脸上的墨镜。

沈晏就听到身后小姚极轻声地“噗”一笑。

也不怪小姚，实在是，的确挺好笑的。要不是沈晏上一世在朝堂修炼出的功夫，估计也得忍不住。

杜泊含是个小眼睛。当然不是说小眼睛不好，演员的演技可以在镜头前弥补外表的弱项。

但问题在于，杜泊含现在不是在演戏。他这一身行头，戴着墨镜还有那么点意思，一旦露出那双小眼睛，配上那副耍大牌的劲，就很有种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味道。

当然，杜泊含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还把眼睛眯得更小，睥睨似地看着杨思畅：“杨导，你可想清楚再说话。你想和我解约，容易。但我们公司那7000万，你也别想留下。

“本来公司把我放过来，就是想保一保这份投资，别给亏得一干二净。你真当我愿意来你这破烂小剧组，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武侠片？还是一个最后估计出场都不够10分钟的小角色。”

杨思畅被他说得脸上阵红阵黑，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得用力咬着嘴里的肉，才能忍得下破口大骂的冲动。

这时，却是裴渊开了口，依旧是面无表情，声音也依旧淡定：“杨导已经说过，不接受改剧本。你们也不用再废话，直接走程序解约吧。百影要想撤资，那也请便，不用拿这个威胁杨导。”

沈晏转眼看向裴渊。两人挨得近，刚才裴渊就已经伸过手，在桌下握住了沈晏的手。

杨思畅也看向裴渊。他应该尽量克制了，但脸上和眼里还是免不了带出惊讶。

杜泊含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样直接当面顶回来，惊怒地瞪向裴渊。

可惜，刚接上裴渊的目光，他就忍不住打个寒颤，心中没来由地抖几下。

经纪人立刻察觉到杜泊含的异样。百影的投资就是他们手中的筹码，他们还是想谈一谈。

于是经纪人咳两声，给杨思畅递台阶：“裴老师，这个事还得看杨导的意思吧。您上下嘴唇一碰，7000万就没了，那电影不得泡汤。您和沈老师现在正当红，不愁没片约没通告，可杨导不一样啊。”

哪知杨思畅根本不下这台阶，直接道：“裴老师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不用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联系法务走解约程序。”

经纪人也愣了下，完全没想到杨思畅态度这么强硬。

杜泊含更受不了这个气，拍着桌子站起，转身就走。经纪人无法，只得带着众人跟上去。

一串脚步离开，甩门声响起，室内终于恢复安静。

沈晏看杨思畅还一副气愤模样，劝道：“杨导，先坐吧。不用和那种人置气，不值当。”

杨思畅消化一下情绪，这才坐下，对沈裴两人露出个苦笑：“真抱歉，是我没处理好事情，还牵连到你们。”

沈晏示意小姚给杨思畅换一杯茶：“这也不是你的错。”

裴渊等杨思畅捧着杯子喝上两口，更镇定点了，才问：“百影的投资是你拉的？”

杨思畅摇下头：“老李拉的。”

说完又反应过来：“对了，得跟他说一声。”

他赶紧摸出手机，给制作人打电话说明情况。

手机开了免提，那边的制作人沉默一下，回道：“百影这几年在走下坡路，管理层为公司发展方向争执很大。

“同意投这笔钱的，和捧杜泊含的，不是同一派。也是我大意了，当时百影推杜泊含过来时，就该想到是他们高层打架，估计同意投资的那派现在处于弱势。”

裴渊：“你先和百影那边联系。就按合同走，他们要撤就让他们撤。我还有几套房子，可以拿去银行抵押贷款，7000万的窟窿还能填得上。”

他这话一出，杨思畅惊得眼都瞪圆了。

制作人听到不会开天窗，声音也立刻变得沉稳：“好，这边后续交给我处理，老杨赶紧找人补男四。”

两边挂上电话，众人也就起身出门。

杨思畅：“太不好意思了，还得裴老师费心补窟窿。那，你们先回去，这里后面几天用不上，我去退租。”

于是两边分开，沈晏和裴渊坐上小姚的车回酒店。

沈晏牵上裴渊的手：“你是不是掏空了家底？”

裴渊回握住他：“还不至于，不用押上我们住的那栋别墅。而且，我手里还有股权，那些公司目前也运转得很好，过上几年这笔钱也就补回来了。”

沈晏想了想，掏出手机点点，片刻之后说：“现在我们有时间，不如去锦华介绍的那个活动看看。”

裴渊反应很快：“你想卖字画？”

沈晏给左恒拨电话：“我先问问。”

电话很快接通，左恒的声音响起：“沈晏，你好。”

沈晏：“你好，左恒。我想问一下，先前你和锦华推荐的那个活动，现在还可以参加吗？”

左恒：“随时可以呀。你要来吗，欢迎欢迎！”

沈晏：“我直说了。现在我缺一笔钱，如果拍卖字画，我想知道大概是个什么价位。”

左恒：“如果在那个活动里拍，大画幅的，我估计保底能有3000万。主要你目前名气不够，总会吃亏。不过如果现在开始运作，几年之后再拍作品，至少能再翻一倍。”

沈晏倒是还算满意，救急而已：“行，那我和裴渊明天过去打扰你们。”

左恒一口答应：“我这就和锦华说，他肯定很高兴。”

挂断电话，沈晏和裴渊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