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骢马刚跑出去, 几乎只是二三息的时间,沈晏似乎就闻到一股醋味。
他心下顿时一紧——刺激性气味会让马暴躁,变得难以控制。
就在他刚想控马停下, 重拍这一条之时, 醋味一下变得浓烈。
这瞬间, 青骢马嘶鸣一声,突然加速。
沈晏身体猛地后仰,幸好缰绳握得紧,才没有被甩飞出去。
他反射性夹紧马腹,腰间发力,向前一扑, 拽着缰绳抱住马脖子。
沈晏的第一个念头是——惊马!
第二个念头是——裴渊!
马跑得飞快,猛烈的风刀子般划过他的脸颊, 视野中高速后退的模糊景物令人发晕。
沈晏想尽量控马, 但马背颠簸, 他现在只觉腰酸腿软,使不上多大力, 仅能勉强控制平衡, 不被摔下马去。
他只好贴着马脖子扭头向外望, 等待裴渊追上来。
裴渊没有让他失望。
几乎就在下一刻,裴渊的声音传来。
“殿下——君玉——”
先前, 裴渊发现沈晏的马忽然加速, 又见沈晏先是后仰再是前扑, 立刻意识到马不对劲。
然而只是一眨眼,沈晏的青骢马就往前窜出一截。
裴渊脑子嗡地一响, 什么都顾不上了,右手扔开道具马鞭, 抽刀出鞘,再迅速反手将没开刃的刀身往马臀上用力一抽。
胯下骏马吃痛,一声嘶鸣,在裴渊的催促动作下,加速向前狂奔。
监视器只能看到无人机画面,看不到前方摄像机的中景。当裴渊的马在预定点之前就追上沈晏的马,看监视器的几人终于察觉到不对。
制作人立刻站起身:“出事了!马主呢?快叫过来!”
韦锡也跟着站起,赶紧联系车上摄像:“怎么回事?!”
摄像回答的声音都带着颤:“不知道啊……好像是突然惊马……”
韦锡只觉血压一下升高,心脏砰砰直跳:“你们跟好!”
又去喊身边飞手:“降高度!推镜头!尽量看清情况!”
监视器上画面渐渐拉近,众人终于依稀看清,沈晏抱着马脖子,裴渊正在向他靠近。
这时,附近的马主闻讯跑来,一看监视器就一阵眩晕——这摔下来不死也要重伤!
制作人扑过来抓住他:“快想办法救人!”
马主抖着嘴唇:“没、没办法……后面人离太远了……他们那两匹还是专门挑出来的好马……”
韦锡稍微冷静点,立刻拉过执行导演:“去叫随队医生,让人开车送她过去跟着!”
执行导演点个头,慌忙跑去找人。
四周不少人发现到异样,都忍不住围过来看。小姚和小秋原本就在附近,跟着挤进来。小秋看得一阵腿软,小姚连忙扶住他。
现场,裴渊渐渐赶上沈晏,一边大声喊他,一边控马靠近过去。
两人很快在颠簸中对上目光。
裴渊看到沈晏双眼清明,脸上并未慌乱,心中稍稍松口气,继续喊:“别怕!抓紧缰绳,抱紧马脖子,夹紧马腹!坚持住!”
沈晏微微点头,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尽量向前蹭。
裴渊抬头往前望。
这一片草场是剧组专门挑选的跑马地,往前很长一段都地势开阔平坦,只要马不失蹄,暂时不用担心前方有危险。
裴渊定定心,扔掉手中道具刀,再扯开一条腰带,扣在那腰带上的刀鞘立刻连着腰带一起被甩向后方。
裴渊收腿躬身,踩在马鞍之上,调整身体转向沈晏。
监视器前响起一片抽气声。
制片人不可置信:“裴渊他是想……”
韦锡用力压住自己胸口。
两匹马并驾齐驱,一会儿是沈晏的马快一些,一会儿又是裴渊的马快一些。
趁着自己马快的瞬间,裴渊跃身而起,像一只展翅的鹏鸟,扑向对面青骢马。
下一刹那,他在空中拧转身体,伸腿下落。
砰!重重坐在沈晏身后的鞍上。
在监视器前屏息看着的众人纷纷长吁口气。
只是,制作人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刚才只是一个人危险,现在是两个人都危险!
他顿觉眼前一阵黑,腿软地跌坐回椅子上。
韦锡哆嗦着手去抓助理:“给、给我……速效救心丸……”
助理一愣,又赶紧翻包找药找水。
裴渊落下的同时向前扑,双手越过沈晏去抓缰绳。
沈晏感受到裴渊贴在身后的极强存在感,心中也更定一分,两手轮流松开缰绳,改为抓住马鬓。
裴渊开始控马。
他贴着沈晏向前压,巧妙地拉拽缰绳,适时松紧。哪怕双脚悬空,身体也牢牢稳在马鞍上,丝毫不惧颠簸起伏。
青骢马先是急跑过一阵,这时负重骤增,又被缰绳控制,似乎开始恢复清醒。
裴渊控着马又跑出一段,一直小角度地拐弯。青骢马毕竟受过训练,在不断重复的反射性动作中渐渐减速,最终停了下来。
围得水泄不通的监视器前响起一片欢呼声。
马主脚软地扶着架子——幸好幸好,没真出事!
制作人惊喜交加地喃喃:“裴渊是什么神仙……”
韦锡也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和摄像说:“快,过去接他们回来!”
小秋抱着小姚的胳膊,喜极而涕。
小姚握着拳头,像是一遍遍说给自己听:“我就知道渊哥可以!我就知道!”
只有没能挤进去的沈苗苗,和躲在外围看情况的艾学飞,脸色都不太好。
沈苗苗嘟囔一句:“什么狗屎运。”
艾学飞直接转身跑了。他下午请了假,本来也不该在这出现。
而且他不能再继续留下。如果人出事,那兵荒马乱间估计一时没人想得起查马。可现在人没事,那马肯定要查。万一沈晏裴渊回来要一个个认剧组的人,哪怕有沈苗苗在,他们也绝对会怀疑自己。
脱险现场反而没有这么欢欣的气氛。
即使知道马已经停下,沈晏还是感觉视野在摇晃,身体在起伏,心脏在狂跳。
裴渊直起身,一手松开缰绳,圈在沈晏腰上:“君玉,镫。”
沈晏长呼口气,渐渐放松,借着裴渊手臂的力,也缓缓直起身,两边脚动动,脱出马镫。
裴渊接着踩进去,借上力,利落地翻身下马。
再伸手握住沈晏的腰,将他托举着抱下马来。
青骢马哀嘶一声,四腿打颤,竟然直接跪到地上。
裴渊拥着沈晏离开一段距离,再忍不住,猛然收紧手臂,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沈晏抬手回抱,一下下抚着裴渊后背。
他现在已经镇定下来。倒是裴渊,他能感觉到裴渊整个人都在颤抖。
沈晏在裴渊耳边安抚:“我没事,裴渊,我没事。”
裴渊埋首在他肩颈,抱人的力量紧得沈晏都觉得胸口被压得憋闷。
沈晏甚至感觉到有一点水沾上自己颈脖。
裴渊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唤:“殿下……君玉……大王……”
听得沈晏心尖跟着轻颤。
沈晏侧头,轻吻不断落在裴渊的额侧和耳尖:“我在,仲坚,我一直在。”
他们呼唤着彼此的名、字、称号。
牵引着两抹飘荡的魂魄彼此相贴。
这一刻,他们都只因对方而存在。
*
过得一会儿,沈晏感觉到裴渊渐渐平静下来,拥抱自己的力道也在渐渐放松。
他特意带着笑音玩笑说:“有人来了。大将军刚才那么神勇,该让大家看看你威风的模样。”
裴渊深吸口气,终于直起身放开沈晏,但还是垂眼仔细打量。
沈晏看出他的担忧,小声说:“放心,还能撑得住。”
裴渊这才转过身,和沈晏并肩往前看。
皮卡刚才就停在前方,司机和摄像都下了车,只是看到两人这情形,又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这时见到他们分开,才松口气走过来。
司机先打个招呼:“两位老师受惊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沈晏却摇了摇头,回身望向还跪在原地的青骢马:“先看马。”
司机和摄像都是一愣,对视一眼,就看到彼此眼中的迷茫——他们也没人会看马呀。
不过裴渊已经在扶着沈晏往回走,他们两人也只能跟上。
沈晏边走边说:“刚才马失控的前一瞬,我闻到一股浓烈的醋味。”
裴渊:“只是醋,应当还不至于。”
沈晏:“我也觉得。”
两人走到马旁。青骢马抬头看着他们,又发出几声微弱的哀嘶,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苦痛。
沈晏蹲下身,轻摸着马脖子安抚它。
裴渊握住马鞍,缓缓揭起。
两人一同看向鞍下马背,顿时都紧皱眉头。
司机和摄像围在旁边,也是猛抽一口气。
青骢马毛色青白相杂,此时背上的白毛已经泅染成一片绯红。
裴渊抬高马鞍看向底部,一眼就发现有个破掉的塑料袋,凑近一闻,果然有一股醋味。
他单手托着马鞍,另一手略微翻翻马背上的短毛,说道:“有针插在里面,挺粗。”
司机和摄像再次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跳,隐隐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对——马鞍下怎么会有针?这很难不让人阴谋论。
裴渊走开几步,将马鞍放下,再回来问:“哪位能借我用下手机。”
摄像把手机解锁递给他。
裴渊拨出自己的号码——他的手机在小姚那里。
营地这边一直在用无人机观察情况。
无人机悬停的位置高,看不清细节,但能看到沈晏和裴渊去检查马匹,顿时不少人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随后又看见裴渊放下马鞍打电话,紧接着这边就有铃声响起,众人立刻扭头看向小姚。
小姚接通电话,听到裴渊冷静的声音。
“把我们的房车开过来。再通知马主赶紧来,如果有兽医就一起带上。还有,马鞍被动过手脚,报警。”
小姚一边听,目光一边扫视在场众人。最后应过一声,挂断电话,先对身旁小秋耳语几句。
小秋微微瞪眼,点点头,转身挤出人群跑向房车。
众人目送他跑走,又重新看向小姚。
制作人着急地催促:“裴老师说了什么?”
小姚看向马主:“渊哥让马主人赶紧过去,最好带上兽医,马受伤了。”
韦锡也看向马主:“有兽医吗?”
马主连忙点头:“有有,我们马上走。”
韦锡起身:“开剧组的车去。”
制作人和他的助理也跟上。
执行导演指挥着众人散开,小姚混在人群中跑向房车。
他拉开车门上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坐在旁边的小秋:“报过警了?”
小秋点头:“110说影视城里就有派出所,应该很快会过来。”
小姚快速发动车子,跟在剧组的越野车后方。
两辆车没多久就开到目的地。
刚才裴渊打完电话,跟组医生的车子也到了。裴渊扶沈晏坐进车中,医生给他们做了点简单检查。
此时见到越野和房车一前一后过来,裴渊又扶沈晏下车,对过来的众人点点头。
沈晏:“我们没事,先看马。”
韦锡和制作人听到这话,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两人一同走去看马,又被扎马背里那根针吓一跳。
裴渊小声叮嘱小姚和小秋两句,才扶着沈晏跟过去。
兽医正在做紧急处理,马主站在旁边满脸心痛地喃喃:“怎么会这样……”
韦锡和制作人反应快,转头去看被裴渊放在别处的马鞍。马主慢半拍地想到,也抬头去看。
就见小姚和小秋两人已经站在马鞍旁边。
沈晏:“马鞍下有一个破掉的袋子,里面装过醋。”
韦锡和制作人还没明白他的意思,马主就先一步叫出声:“怎么会有醋!那不是故意刺激马吗!”
沈晏继续说:“我们怀疑,马背里的那根针就是藏在醋包里,醋包破了之后才扎进马背,让马受痛狂奔。”
三人听得又惊又怕,都转身想去看马鞍。
不过裴渊叫住了他们:“这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已经让助理报警。马鞍是重要证物,请不要去碰触。”
制作人失声叫道:“报警了?”
裴渊面色严肃:“我刚才问过摄像,这匹马在我们来之前也有人骑,并没有出事。它毛色特殊,才被安排给沈晏,相当好认。所以这事极有可能是针对沈晏。下手的人说不定还在剧组里,警察不来查我不放心。”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态度里却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制作人看看他,叹了口气——沈晏如果坠马,非死即伤。这种要命的事,他也开不了那个口阻止。只能赶紧想想办法,看怎么把对剧组的坏影响压在最小范围内。
韦锡倒是没有抗拒,拿出电话打给执行导演:“收拾一下东西,今天不拍了,所有人都在营地里等我们回去。”
这时,兽医抬头对马主说:“要拉回去拍片,动手术取针。”
马主原本听到裴渊报了警就已经很心烦,马是在他的管理下出问题,他肯定要受牵连。现在再听到要手术,直接嘶一声,面上露出犹豫。
马是用来赚钱的,治疗是养殖成本之一。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治过之后还能不能再骑。而产生不了经济价值的马,养一天就是赔一天本。
裴渊一看马主的模样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说:“这匹马我买下了,麻烦你们好好治疗照顾。”
马主震惊地瞪大眼,随即又迸出惊喜:“你要买?”
裴渊冷声:“只要照顾好它,我们可以不追究你方疏于管理的责任。”
马主脸色一僵,嘴巴动了好几下,最终没敢宰人,报出一个算是合理的数字:“这个价可以吗?包含治疗费。”
裴渊点头:“等会儿我让经纪人和你联系。”
马主心中定了定:“行,那我马上叫车来拉它。”
裴渊又转身看向兽医:“那根针也是重要证物。”
兽医了然地接话:“取出来后我会保存好,等警方来取。”
剩下就是等警察过来。裴渊对韦锡和制作人示意一下,先扶沈晏回房车休息。
警察来得相当快,两人刚上车,就从窗户看到一辆警车自远处开来。
裴渊扶着沈晏坐下,再给他腰后塞个腰托:“等下要做笔录,我会提要求直接在这里做。我们是受害者,应该能通融。你先休息,我去说明情况。”
他刚要转身,沈晏却握住他手臂:“等下。”
接着拉过包翻翻,找出一袋卸妆巾,笑道:“坐,我先帮你把妆卸一卸。”
裴渊眼神蓦地柔和,在他身边坐下。
沈晏抽出几张卸妆巾,敷在裴渊脸上伤妆的部分,再拿着一张沿着假伤痕边轻轻搓。
片刻,伤妆就大致卸了下来。
外面警车已经抵达,裴渊伸手搂一下沈晏,便转身下车。
沈晏擦过手,靠着沙发,顺手将刚才就挨到身边的小猫抱到腿上抚摸。
直到这时,全然放松之下,他才感到刚才惊马的疲惫慢慢涌上,身体绵软得不想动弹。
幸好没事。
不过,这回裴渊受到很大惊吓。
裴渊现在忙着善后顾不上,等忙完了静下来,肯定会内疚自责许久,觉得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得想个什么法子,转移开他对这事的注意力……
沈晏合上眼睛,一边顺着小猫柔软的毛,一边在心中细细思量。
*
警方照顾受害人情况,在房车里给沈晏和裴渊做了笔录。
不过剧组人多,现场调查要花些时间。警方看两人只是疲惫,没有受伤,就留他们在营地休息等候,以便随时询问。
沈晏和裴渊留在车中休息。小姚和小秋机灵地下了车,留空间给刚遇到一次大险的两人独处,也去仔细观察剧组里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想害沈晏的人。
拉上厚窗帘的车内,淡黄的灯光透出些温暖感。
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时间换装,沈晏还是那身华丽圆领袍,裴渊也还是戎装披甲。
沈晏腰腿都累,此时已经垫着腰靠、抱枕,歪倒在沙发上。
他抬眼看着面前那片金甲,尽管刚吃过风尘,沾上些草屑,也依旧在光下熠熠生辉。
沈晏眼中不由得带上几分怀念——倒是许久没见过裴渊戴甲了。
这甲胄虽是假的,但为了效果好,也有点重量,一个人不好卸。裴渊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小姚回来,就听沈晏在唤自己。
他转身,正对上沈晏似笑非笑的模样,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沈晏微扬眉:“裴大将军。”
裴渊眼瞳一颤,心跳更重。
沈晏斜倚软枕,摸着身前的雪白小猫,用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姿态,慢条斯理地说:“你是否该给孤一个交待?”
该来的总会来。
裴渊稳稳心神,跨一步上前。
哗啦一声,是甲胄的声响。
裴渊单膝点地,左手扶在膝头,右手叩在地面,垂头俯首:“殿下,您在何处,臣便在何处。”
沈晏却是听得好笑——裴渊都多少年没跪过他了,现在上来就跪,是得多心虚。
倒是正如他所料,只要破开这层薄得几乎形同于无的窗户纸,裴渊的心思必会专注在这边,也就惦记不上什么愧疚自责。
沈晏抬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裴渊低垂的眉眼,落下轻飘飘一句:“现在跪得利索,昨晚以下犯上时,怎不见你如此恭敬。”
裴渊半垂的双眼猛然微睁。
在他设想过的这一刻里,沈晏会追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追问他为什么一直不承认,甚至可能追问他为什么上一世始终没表白。
却完全没想到,竟会听见刚才那么一句戏谑之语。
不过,既然没有追究他至今的隐瞒,是否代表……
眼前的小猫歪着头看来,而搭在小猫背上的那只手动得轻缓。
裴渊抬起手,试探着去碰划过猫背的手指。
那手便是一顿,停在原处。
裴渊顿时胆子更壮,轻轻捏上手指,再慢慢向上滑,最终将整只手掌执在掌中,拉到自己面前。
沈晏一直垂眼看他,手指未动分毫。
若是裴渊这此抬头,就会看到,沈晏双眼弯出很漂亮的弧形,其中好似含着一汪盈盈秋水。
但裴渊没抬头,他将头再低地垂下去。
双唇压在沈晏手背上。
一个很轻的吻。
伴随着一句话。
“殿下令臣侍奉,臣自当尽心竭力。”
说话之时,他的唇与手背似碰非碰,带起一丝微痒。
沈晏心中暗暗好笑——裴渊可真是学了不少啊,居然能把一句荤话说得这般漂亮。
声音里就再压不住笑意:“好了,起来,也不嫌跪得难受。”
裴渊听在耳中,紧绷的心总算稍有放松。
他抬头,看着沈晏含笑的双眼,却是没起身,还加了半分力轻捏掌中那只手。
“君玉可还记得,你我有一个约定,什么事你都能答应我。”
沈晏眼中闪过诧异,手上也加点力,回握住:“你想好了?”
裴渊声音轻柔:“殿下能否原谅臣的隐瞒。”
沈晏这下是真愣了。
随即,心头就像塌下一块,酸酸软软。
他坐正身,弯身去扶裴渊。
裴渊顺势而起,坐在沈晏身侧。
却依旧执拗地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等着他回答。
沈晏轻叹:“刚才那要求,你收回去。”
裴渊一滞。
不过,沈晏接着又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一下。
“我本来也没生气,又何谈原谅不原谅。”
裴渊双眼微瞪,似乎呼吸都停住,愣愣地看着沈晏。
沈晏再次凑上前,贴着他的唇说得含含糊糊:“那个赌约你留着,以后再用。”
裴渊脑中闪过上一回沈晏提到赌约时的情形,心底的火苗就禁不住突地一蹿——这暗示,简直太过明显。
沈晏逸出一声轻笑,稍稍侧过鼻尖,向前压去。
这回吻得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