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洛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回道。
斩钉截铁，毋容置疑。
两个字温暖了大裴的内心，也击碎了江回生的奢望。
亏得他现在泪流满面却还能毫不哽咽，甚至还能算得上是口齿清晰，情真意切的问道：“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想来他也是十分疑惑了。
大裴挑了挑眉，怒极反笑，他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伪君子盛行的修真界，竟然还有这样的徒弟。
想要跟师尊有不伦的念头？
这还是那个满口仁义道德、恪守伦理纲常的修真界吗？
大裴看着他，眼神冰冷，跟看之前的魔教大长老的眼神差不多，甚至比那更冷，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掌把他给拍死了。
这件事，大裴是真的能做得出来。
洛勋都要被气笑了，但是看着大裴比他更气，人就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拉了一下身边的人，对着江回生道：“慎言，记住你的名字，这是为师对你的期望，谨言慎行。”
对于这条蛇，黎渡可谓是操碎了心，又要教会他人间的道理，又要保持他的赤子之心。
担心他一片赤诚会吃亏，又担心学习道理会束缚了天性。
他给江回生起这个名字，慎言，以作警醒。
是提醒江回生，也是提醒他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养一只蛇妖，生怕有些事情会做错了。
洛勋叹了口气，“你初入人世没几年，不明白人世的道理，这是第一次，为师不怪你。”
“但是，没有下一次。”
洛勋站在原地，仿佛只是在教育自己不懂事的徒弟而已。
但是，江回生看着两人如此自然牵在一起的手，瞳孔几乎缩成一道线。
为什么？
两人之间差在哪里了？
为什么自己只能是徒弟，为什么这个人就可以站在师尊身边？
不止是他，还有那只猫，还有那个少年。
明明，跟师尊最亲密的是自己才对。
在去年的夏季，因为日头炎热，小蛇不耐酷暑，除了泡在池子里，就是盘在师尊的手臂上。
那个时候，醉心修炼的师尊破天荒的没有修炼，而是坐在桌案前，细细地雕琢着一根白玉簪。
师尊知道小蛇不喜欢化为人形，于是想出了这个方法。
若是想要戴簪子，就只能化成人形。
那年的阳光很好，从大开的窗户里洒进来，却没有什么温度，师尊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温柔极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小蛇更好奇师尊手中的簪子，从手腕上爬了过去，簪子用的冷玉，通体冰凉，盘上去十分舒服。
黎渡笑着用手指将他挑下来，“不是这么用的。”
“白玉配你，”黎渡盘算着，“马上要到你的成年礼了，这是第一件礼物。”
看似只是一根普通的簪子，却是地品灵器，锋利无比。
小蛇把手当做武器还是太血腥了，黎渡觉得让他适应其他的武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件？”
“嗯，”黎渡说：“你大师兄成年的时候，为师送了他十八件礼物，不能厚此薄彼，你们都有。”
“谢谢师尊，”小蛇舔了一下师尊的手指，内心无比满足。
那个时候，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季，未来他会一直和师尊在一起，还有无数个陪伴的日子。
只是没有想到……
他这么快就被取代了。
他是一条蛇，没有柔软的皮毛，也没有软萌的性子。
南宫伯年和萧星河都喜欢拥有一个聪明伶俐或者愚蠢顺从的同门，而不是一个心里有无数想法的蛇。
难道，这样原原本本的自己，就这么容易被取代吗？
就不值得被喜欢吗？
江回生拔下头上的簪子，捏在手中，沉默着看着两人。
洛勋静静地看着他，带着无限的包容。
自己是一个温柔又强大的师尊，不会因为徒弟的一句话就失态！
好，今天的人设又稳住了。
表面淡然，内里却传音道：“裴同学，你看看你有多冲动，要不是我拦着你，你就要把江回生拍死了。”
“这个任务失败了，我们这么多天就白干了。”
沉没成本令人心碎。
猫猫裴理亏，但是：“大裴做的事情，跟我猫猫裴有什么关系。”
“……这话真是耳熟啊。”洛勋默默。
系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古话诚不欺我。】
洛勋：……
猫猫裴娇俏无比的蹭了蹭洛勋的下巴，若不是不能说话，现在应该要夹着嗓子叫出声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还能传音。
低沉的男声道：“喵~喵~喵~”
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洛勋打了个寒颤，差点没被裴同学恶心死。
“好好好，闭嘴。”
计划通。
猫猫裴蹲坐在洛勋的肩头上，乖巧的不得了，还冲着江回生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呵，气死你。
他做到了，作为冷血动物的江回生已经涨红了脸，死死捏着手中的白玉簪：“为什么猫妖可以，我不行？”
他简直要碎了。
半年前那场天雷，毁了院子，也毁了院子里师尊送他的东西。
现在，他身上属于师尊的痕迹已经不多了。
这让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恐慌。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个猫妖也可以，为什么就自己不行？
他只是想盘在师尊的手腕上，只想永远跟师尊在一起，就这一点点的要求！
猫都能站在师尊的肩膀上，这难道不是僭越吗？
额……
“他还是个孩子，”洛勋万能语句，“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江回生快要被气死了，瞪着师尊身边的人。
洛勋叹了口气，摆出了知心大哥哥的样子，“还记得为师曾经说过的话吗？为师希望你们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以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伴侣。”
“而伴侣呢，是要两情相悦的。”
不管江回生有没有听懂，反正大裴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刚才快要爆表的怒气，在手被牵住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脑袋仿佛被快乐和满足充满，根本无法思考，手上也不由得用力，仿佛要这样抓到地老天荒似的。
洛勋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手，松开了手。
捏死人了！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点数吗？
大裴是如此的失望！如此的不舍！
洛勋调侃道：“裴同学啊，你这看起来是戴上了面具，实则摘下了面具。”
没想到裴同学还有这么情绪外露的一面。
“以前隐藏的很好啊！”
他知道裴同学不是那么的单纯善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没有想到，在魔界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大裴，竟然如此的雷厉风行，一整个的不装了，所有的心情都摆在了脸上。
就是这样，才让他发现裴同学的内心活动也很丰富。
一言不合就要将人给打杀了。
何止是拿了反派剧本，简直是拿了大boss剧本。
猫猫裴有些不好意思，听了洛勋的分析，又有些幽幽的。
两人认识的时候，年龄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能有多成熟？
他之所以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不过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喜欢洛勋，想变成对方的理想型。
怕是连洛勋自己都不记得，他曾经说过自己的理想型了：身材好、性子好、脾气好。
这就是裴同学立志要成为三好学生的原因。
可是谁曾想到，他已经混成了中央空调。洛勋那家伙，却还是没有开窍，还把他当朋友一样，还是最好的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天知道，每天看着洛勋在他面前坦荡荡的，他得付出多么大的努力，才能忍下来。
他不想辜负对方的信任。
又不确定洛勋是不是直男……
有时候很直，又有时候不那么直。
在现代社会，同性恋的处境不是很好。
如果，洛勋真的是直男的话，他并不想让对方走上这样一条路。
就算是做永远的朋友也可以。
这其中许多辛酸泪就不由得赘述了。
只能说，陪伴一个直男成长，太艰辛了。
大裴想到他同班那个喜欢女生的女生了，为了跟自己喜欢人走的更近一点，打听对方的喜好，模仿对方的穿着。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今天又穿情侣装了。谁知道那个女生吐槽她：克隆羊只活了六年。*
呵，一些地狱笑话罢了。
江回生看着师尊，问道：“师尊不喜欢我吗？”
“不是那种喜欢，”洛勋神情有些复杂。
之前那三个世界，虽然也有渣男对他告白，但是他们太癫了，反而没有实感。
这个江回生没有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情，反而让洛勋感觉有些别扭。
“喜欢就是喜欢，”江回生十分执拗，“他跟我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洛勋叹了口气，他知道尊重啊。
洛勋知道，如果自己在大裴面前选择了其他人当做道侣，这个人也不会如此质问自己，也不会伤害自己。
这就是底气，这就是安全感。
“师尊，不行，他不行。”
“你越界了，”洛勋冷声道：“为师是师尊，这是你应该跟师尊说话的语气吗？”
还管起我来了！
我妈都管不了我，你还想管我。
这个世界就没有人能管得了我！
没有人！！！
江回生脸色苍白，喃喃道：“我不是……师尊，我不是……我只是……”
口中想要说出的话，停滞在舌尖，仿佛空气都变得苦涩了起来。
半晌，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节用力到苍白，“人间有三妻四妾，师尊，若是他可以的话，我做小也是可以的。”
洛勋：……听得懂人话吗你。
这是小不小的问题吗？
感觉双方的脑回路好像不在一条线上。
洛勋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这人是油盐不进啊！
大裴瞬间警惕起来。
仙尊身边已经有少年和猫妖了，那两个家伙跟自己长得差不多，自己有优势。
但是面前这个小白脸，一看就很有心机，还是个满身腥臭味的蛇。
万万不可让他趁虚而入！
要严防死守。
“不行，”大裴沉声道：“仙尊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我们正式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能让你加入？”
江回生说：“为什么不行，我很乖。”
萧星河默默开口：“二师兄可以的话，我也可以。”
啊？
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洛勋简直有些无语了。
【这就是雄竞啊！】系统一句话替洛勋理清了头绪。
洛勋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的意见好像还挺重要的。
但是江回生却有种说服了大裴，就能加入的感觉。
萧星河有种二师兄加入了，他也能顺利加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在公司面试呢。
魔尊爆改HR。
呵呵，洛勋的参与感被拉满了。
这种被三个男人争抢的感觉，谁身处其中，谁知道啊。
一个薛定谔的直男，一生能有几次机会被几个男人争抢？
洛勋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块肥肉似的，谁都想啃一口。
他拉了大裴一把，这人越说越兴奋了，“差不多得了，别胡说了，你同意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大裴眼睛一亮，他其实也并不想往洛勋后院添人，不过是大房彰显自己度量的手段罢了。
洛勋又看着江回生，开始端水：“你入世尚浅，还不明白什么是两情相悦，为师不怪你。”
“老三，莫要凑热闹。”
萧星河低下了头，认错超快，“师尊教育的是。”
“回去吧。”
江回生死死咬着嘴唇，尖锐的牙齿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师尊！”
他大喊一声。
洛勋看他，云淡风轻，“嗯？”
看着师尊淡然的目光，江回生的内心仿佛如火一般煎熬，脱皮都没有现在这么痛苦！
自己如此心碎，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江回生扬起手，狠狠地将白玉簪掼在地上。
只听敲冰戛玉一声脆响，白玉簪四分五裂。
地品灵器本不会如此脆弱，但架不住灵器的主人想让它消失。
“若是不能永远，师尊为何要带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