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蛋不理他,视若无睹转开头,冷不丁问起来:“我的墨水就是倒他杯子里了?”
谢祈枝眨眨眼,鸽群掠过教学楼往天际飞去,他扬起头数鸽子,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别装聋。”应淮说。
谢祈枝不肯承认,小声说:“我会还你一瓶。”
“你怎么还?”应淮瞥了一眼他腕上米黄色的儿童手表,“你的零花钱花的是你哥哥给你开的额度吧?”
小孩子都耻于承认自己年纪小,谢祈枝也不例外,尤其是在修长挺拔、几乎像个大人一样的应淮面前,会被哥哥限制每天的支付额度变成一件会被他看低的事情。
“要你管。”谢祈枝说,“我明天就还你。”
应淮没问他一天一百的额度打算怎么还,多半是回去找哥哥,谢执蓝用他的东西自然得就像把手伸进他自己的口袋里一样,从来没有计较过欠和还的事。
应淮不在意这种小事,又问:“为什么要往他杯子里倒墨水?”
谢祈枝不吭声。
“因为他在背后议论你,给你取外号,抢你水杯?”
谢祈枝“嗯”了一声,心想如果应淮还要怪自己给哥哥惹麻烦,我就……
就怎么样谢祈枝没有想好,他看了眼应淮无动于衷的侧脸,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又不是我先挑事的,他骂我是怪物,还说我有传染病会害死别人,我明明就没有。”
应淮问:“你生的是什么病?”
谢祈枝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装模做样地咳嗽几声,然后说:“感冒。”
应淮提醒他:“感冒会传染。”
谢祈枝一愣,反应过来后恼怒地搂紧应淮,额头贴着他的脖颈使劲蹭:“传染给你。”
应淮停下来,空出只手推开谢祈枝小狗一样乱拱的脑袋,看他一眼说:“你幼不幼稚。”
如果谢执蓝在这里他一定会震惊,不管在谁身边都游离在外,说话做事全凭心情,懒懒散散像个弟弟一样要人操心不断的应淮,居然也有说别人幼稚的时候。
他没有继续追问,谢祈枝偷偷松了一口气。
可是没过多久,应淮突然说:“对不起。”
谢祈枝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不知道,话说重了。”
谢祈枝有些纠结地拧起眉头,盯了两秒他锋利如旧的眉眼,转开脑袋,迟迟没有应声。
午间,林荫道都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应淮逆着人潮往里走,谢祈枝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很容易对上一些好奇的目光。
谢祈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垂下眼睫毛,脑袋埋在应淮肩头,白色发梢轻而软地蹭过他的脖颈。
应淮好像不适应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小幅度地侧了侧头。谢祈枝怀疑他怕痒,故意戳了下应淮的脖子,他没反应。
谢祈枝想了想,手指头闲不下来一样,沿着他后颈微微凸起的脊骨,隔着单薄的短袖校服一节一节往下按。
“谢祈枝,”应淮终于开口,用和说对不起时一样平稳的语气说,“再动手动脚我就把你扔下去。”
谢祈枝缩回手,默默安分下来。
风吹过裸露的膝盖,还是痒痒的,但是校医室快到了,他还能再忍受一下。
注意力回到应淮身上,谢祈枝又嗅到那股熟悉的柔顺剂的香味,是清爽的淡香,被暖融融的日光晒得很好闻。
不像是“讨厌的大坏蛋”应淮身上会有的味道,是会抱他的、知错能改的、还有点帅的应淮哥哥身上会有的味道。
闻着这个味道,谢祈枝靠在他肩上,轻轻地说:“原谅你了。”
校医室的校医姐姐和谢祈枝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些不一样,没那么如临大敌,问过他的过敏史,就去拿双氧水给他清洗伤口消毒。
“忍一下哦,”校医姐姐抓着他的手指说,“会有点痛。”
谢祈枝点点头,说没关系,他不怕。
因为伤口不大,校医简单处理了一下,只给他开了几瓶药水带回去,没有包扎:“最近天气不错,不容易感染,通风好得快一点。”
谢祈枝乖乖说好,应淮站在旁边准备扫码付钱,突然问了一句:“感冒头晕、喉咙发炎能开什么药?”
谢祈枝坐在椅子上,诧异地抬起头。
应淮看他一眼:“不是你,给你哥哥。”
校医说:“可能是流感,他人没来,又没量过体温,我不能随便给你们开药,你们带几包板蓝根回去冲一下吧。”
应淮点了下头:“也行。”
谢祈枝比他着急多了,知道教室里面没热水,他就找校医姐姐要了个一次性纸杯,冲好给哥哥带回去。
应淮这次没用板蓝根顶多算种难喝的饮料,治疗效果约等于零来打击谢祈枝的积极性,只提醒他:“水倒太满了,烫到手你别哭。”
反正对谢执蓝这种弟控来说,被谢祈枝紧张担心的心理安慰作用肯定大过吃药。
可是,谢祈枝连饭都没顾上吃,一路护送过来的板蓝根冲剂谢执蓝没有喝上。
哥哥不是除了他就没有人关心的小可怜,他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多的是排队给他送温暖的人。
比如乔安安,一下课就去老师办公室给谢执蓝接了热水,拨开额发小心翼翼地探他额头的温度:“好像越来越烫了,你晕得厉害吗?先喝药看看,还是很不舒服的话下午我请假陪你去医院吧。”
谢执蓝就着水喝了药,抬眼看到她皱成一团的脸,忍不住戳了一下,笑起来说:“请假就算了,太大惊小怪了。你好好上课啊,不然你们老师又要抓我训话,说我影响你学习了……”
谢祈枝站在与高二(11)班只隔了一条主干道的林荫小路上,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应淮跟在他身后,观察他打算怎么办,是冲过去争宠抢夺哥哥的关注,还是扭头就走,瘪起嘴委屈地哭。
谢祈枝握着那杯板蓝根,他一路都很小心,居然一点都没洒出来,十分钟的路途过去,热水正好放凉到一个合适入口的温度。
他不去找谢执蓝,也没有扭头离开,只是有些难过地盯着板蓝根微微浑浊的水面,转身问应淮:“应淮哥哥,你喝吗?”
应淮垂眼打量谢祈枝,看他用两只手一起握住纸杯,举高到自己眼前,微圆的灰蓝色眼睛微妙地介于不服气和很委屈之间,让他稚嫩的面庞显得尤其生动。
应淮没有接,有些好笑地问:“这会儿我又成应淮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迟到了,这章还算周五的,有点短,周末我多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