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维乐斯队长让塞勒斯在审讯室对面的房间里旁听, 两个房间之间装了一面单向玻璃，可以通过玻璃旁观审讯的全过程。

安东尼·杜波伊斯自从被抓住之后就低着头，没有说话, 没有任何反应, 包括他被折断的胳膊在被处理的时候, 他也没有出过一声，要不是能确定这是个活人, 塞勒斯都觉得有人做了个不甚美观的人偶。

他现在坐在审讯室冷白的灯光下, 胳膊用绷带吊在脖子上, 脑袋埋得很低，光从上往下照射, 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显得阴沉诡异。

审讯他的人提问, 他也不回答，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只有在有一个询问人员提到‘繁荣女神’这个词汇之后, 他终于动了一下, 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抬起了头。

看见他的面容, 大家都有些吃惊，他的面容比之前塞勒斯抓住他的时候, 一下苍老了十几岁。

他之前被监控拍到的时候是个返老还童的年轻人，被抓的时候还是个中年人, 现在已经步入了老年，看上去和本来的年龄有点相似了。

好像他的生命在加速循环一样。

安东尼·杜波伊斯一个字也没有说, 反而是对着所有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官方的审讯员这段时间不知道审了多少脑子有病的邪教徒, 对此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适应良好，一拍桌子：“回答问题！”

安东尼?杜波伊斯笑了笑，用一种飘忽的语气唱咏道，“您是春日的象征，是万物繁荣的主宰，是不朽的女神，赞美您。”

他的嗓音沙哑，偏偏语调诡异，透出一股不详的意味来。

接着，安东尼?杜波伊斯仰起头，表情虔诚，好像在聆听神谕。

审讯室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的面部轮廓明暗相间，背景里昏暗的墙和黑色的人影，让他看起来有种殉道的圣徒的悲壮感。

或许他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肉眼可见的，他的面容又苍老了一些。

接着，他低下头，平视审讯他的人，用一种平缓解脱的语气说：“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你们那些手段，我什么都会说的。”

审讯员：……

他气乐了，这家伙搞得像是他们才是一群要对志士严刑拷打的恶棍一样。

“你是怎么来到新查斯顿的？来做什么？”

“是教皇冕下送我来的，来这里，当然是因为这是主的光辉照拂之地。”安东尼?杜波伊斯用一种渴望的语气说：“这里将会是主赐福的圣地。”

“什么意思？”

安东尼?杜波伊斯露出一个憧憬的笑容：“字面意思，我主将会在这里降临。而那时，祂的所有虔诚的羔羊都会在神国复生。”

审讯员觉得他大概已经被洗脑洗傻了，就算玛尔塔还在苟延残喘，祂也已经失去了祂的权柄，春日的繁荣与自然的权柄现在属于自然之神，与更何况繁荣女神玛尔塔已经死了，诸神都能肯定这一点。

审讯员：“繁荣女神已经陨落多年。”

“不。”安东尼?杜波伊斯悲悯地说：“神给了我神谕，特意让我来通知你们，祂要回来了。祂并没有死亡，只是找到了新生。新生才是一切的终点。”

在审讯员接下来的询问中，他很干脆的交代了关于小查尔斯家里遭遇的一切。杜波伊斯将神像送给他的侄女，那个神像能吸取生命。

“我的侄女，她太可怜了，她的丈夫一喝酒就打她，也打她的孩子，每天身上都是青紫的，最厉害的一次，他把她的脖子用软管挂住，一遍一遍地按在冷水里。我只是怜悯她，给了她一个可以得到救赎的机会，她信了神，神救了她。”

“所谓救了她，就是让他们一家，包括她的孩子都死去吗？”

“当然不，她终将在神国复生。”安东尼杜波伊斯轻缓地回答：“不然她能怎么办呢？没有人帮她，但是繁荣女神，也就是我主会。人活在世界上，总是需要一点帮助的。”

“我们这些信徒会专门去寻找同样的受着苦难的人，让他们得到一个救赎的机会，得到一个成为我们的兄弟姐妹的机会。”他接着说。

他说：“至于生命，只是献给神的一点点奉献。神也会回馈你的，就像我一样。”

塞勒斯一瞬间就想到了他诡异的返老还童和现在的极速苍老。

“现在，我要传的话已经传到了，我应该回到神的怀抱中了。”

他说完，惨白的灯光下的面容更加苍老了起来，仿佛七十多岁的老人，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解脱的表情。

静静地，安东尼?杜波伊斯坐在那里，头垂下来，不动了。

一个审讯员去摸了摸他的脉搏，摇了摇头。

他死了。

表情宁静而解脱，甚至有着向往和幸福。

这明明是一种很安详的死相，但是结合整件事，却让人感觉到一股不寒而栗。

塞勒斯有点凝重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之前一直坚定的认为这个邪教拜的是假神，要是要是他们真的在崇拜一个繁荣女神呢？玛尔塔真的死了吗，或者说会不会是其他东西接着祂的名字回来了？

可是玛尔塔的死亡那是有着诸多见证者的事情，人们目睹着这位女神陨落。

祂被疯狂污染，被判断为堕落。人初之信仰的光辉之主亲自动手杀死了玛尔塔。一千多年过去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繁荣教会为什么在这十几年间突然兴起了，他们参拜着繁荣女神，又为什么坚信着祂即将会降临？

安东尼·杜波伊斯只是个疯狂的狂信徒，从他身上明显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虽然说繁荣神教现在发展的轰轰烈烈，但是他们也没有抓到一位繁荣教会真正意义上的中高层的管理人员。

可以说，到现在，官方组织也没能搞清楚繁荣教会最核心的勾当。

这时候，突然匆匆有人闯进来，也穿着制服，还没等维乐斯队长训他，他就慌张地大喊：“队长！我们刚刚抓住的那批……那批，信奉繁荣神教的家伙，他们刚刚都在同一时间断气了！”

室内一瞬间安静无声，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不详而疯狂的诡谲。

维乐斯队长他们之前先把这次逮捕的所有的邪教徒分别羁押，然后打算挨个提审，先从看起来地位最高的安东尼·杜波伊斯开始审讯，结果没想到，在杜波伊斯死去的一瞬间里，剩下的人也同时死去了。

那个报信的人吞了吞口水，接着说：“而且，而且在那一瞬间，他们的面容突然都苍老了下去，就好像生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

维乐斯队长一把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用力摔在桌子上，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经过他的解释塞勒斯才知道，这些日子里他们也抓了不少繁荣的教徒，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外层被洗脑的狂热的小喽啰，且都只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安东尼·杜波伊斯是他们抓到的地位最高的人。

维乐斯队长喃喃地抱怨了一句：“相比繁荣神教现在的规模来说，它的组织架构太不正常了。像一棵没有树叶的树，底下是庞大的根系，上面只有寥寥不多的纤细树干。”

塞勒斯沉默了一下，他在那一瞬间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是那股灵感一闪而过，转而又想不到了。

最后，随着这个唯一的罪魁祸首不明不白的死去，而受害者一家早已已经失去生命，查尔斯已经被塞勒斯带走，天仙子街183C案子终于被宣告了结束。

天仙子街183C的案件在几个官方机构中几经转手，被贴上了已经完成的封条，封存在了繁荣教会案件下属的资料柜里。

塞勒斯走出魔法师协会巡逻队的大门，离开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抬头抬头看了看新查尔顿城明媚而高远的蔚蓝天空。

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时刻都散发着芬芳，也时刻都在暗中腐烂。

这里是大学之城，整个东大陆居民受教育水平最高的城市，也是大学面积最为密集的城市。这座城市，也可以说是现在文明与学术之光。

马上正是一个新的学年，大量的新生会来到这座城市，开启他们满怀期待的新人生。

塞勒斯要在在这一个月，尽快将大学的办学资质申请下来，然后将大学设施与教职工人员基本准备的差不多，那就能赶上这一个新的学年。

一个月的时间，正规的办理手续肯定来不及，但是介于神秘界有着跟普通政府相沟通的特殊渠道，走这个神秘界的渠道还是能特批下来的。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需要一个打理出一个一个月后能开学的校园来。

这就要好好规划一下时间了。

……

海神教会，

圣柏塞尔大教堂里的海曼神父做完了下午的日常祷告，换了身衣服，准备下班，他挎着包拉开教堂的大门。

开了门他就发现了不对——广场太空荡了。

往日圣柏塞尔教堂外面的广场上养的花鸽子已经全都不见了，也不知道黄昏的时候鸽子还能飞到哪里去。

而教堂侧门外一颗数十年树龄的大树上，蹲了数十只漆黑的渡鸦，这种鸟类有小狗一样大，羽毛漆黑油亮，齐齐看着第一个打开门出来的海曼神父，张开翅膀，张大了嘴。

“嘎！”

其中一只还飞起来试图朝他头上甩屎。

海曼神父：……

他几乎觉得自己处在某个动物世界的大草原片场，飞快地退后一步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教堂的门。

接着，他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加西亚回到自己的宾馆，看见酒店对面的圣柏塞尔教堂宽阔的广场上鸽子都不见了，反而那门口落了不少大渡鸦。

而那些鸽子，已经全部都停到了广场对面的酒店楼上，可怜巴巴的挤成一团。

他奇怪的摸摸脑袋，顺手擦掉背包上的鸽子屎：“这习俗倒是很少见，这东大陆的教堂怎么不喂鸽子，反而喂渡鸦？”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最近好几章大家的评论因为各种原因抱歉没有仔细看过，要是有很在意的问题可以在这章下面问。

当然，新年快乐大家！！

神秘学小贴士：

“星象学，或者说是观星术、天文学是神秘学或者说人类学术中发展的最早的一个学科。天文学是一门直接服务于生产和生活的学科，当人类的文明从采集渔猎走向开始种植畜牧经济的时候，天文学就逐渐发展了起来，抬头看天，观察农时，判断节气，这是一个农业与封建社会必备的技能。我们决不能仅仅将天文学看做一门简简单单的占卜魔法，这是极为狭义且荒谬的。

天文学和其它神秘学科息息相关，包括符号学（具有指代意象的符号是上位魔法与仪式魔法的核心部分）、比如星象中的划分世界与层次的卡巴拉秘术。星象伴随着文明而发展，在神秘学中天文学被是视作秘契主义与灵修主义的渊源。”

——节选自《天文与占星术》

（上段参考了大量的西方神秘学内容和天文发展的社会科学思想，其实包括本文的整体的设定都参考了大量西方神秘学的知识（尤其是卡巴拉秘术）。占星术我觉得还是挺重要的，所以这个小贴士会分成好几部分介绍一下占星术，不喜欢的可以跳过，喜欢的也希望大家能够通过我不太准确的介绍多了解一下占星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