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9

随着那个精灵的声音落下, 威尔看见那个中央的头颅的眼皮动了一下，轻轻眨了眨眼睛。

“准备进入现实世界。”那个精灵说。

威尔内心惊骇。

但是下一秒，他就感觉那股呼唤自己的声音消失了, 他的精神变得沉重起来, 不再轻飘飘在空中漂浮, 而是回到了身体。

这一刻，他心里有种明悟般的感受, 这场仪式, 正式开始了。

威尔还是坐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 而悬挂在架子上的倒霉蛋们已经不再惨叫了，他们纷纷昏了过去, 头颅无力地垂下，在昏暗的房间中那像是一颗颗悬挂的饱满果实。

他头顶上幽幽的白光照射下来, 仿佛天国照耀而下的光圈, 威尔沐浴在中心的灯光中，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八成是要死了, 但是奇异地感觉不到什么崩溃的情绪。威尔在心里一秒一秒数着时间, 慢慢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

飞龙振翅在空中飞翔，风与云都被他压在身下, 头顶的天空的颜色浅淡而清透。站在银龙的背上，塞勒斯向下望去, 看见了漂浮的云与下方渺小的大海。

奥维莱亚在整个世界的上空盘旋，不管哪里有动静, 他都能一抖翅膀，飞去那里。

这时候, 塞勒斯突然转过头, 看向一个方向。同时, 奥维莱亚也低吼一声，转过了方向。

“来了。”他用巨龙语嗡嗡地说。

他扇动翅膀，搅动了身边的云，向着他感受到的方向飞了过去。

同时，坐在一间小祷告室里的阿诺德教皇转动脑袋向着同样的方向望去、东大陆安全总处，急切的警报再次响彻整座建筑，被召唤过来的家伙们看着大厅上的数值惊恐又茫然的对视了一眼，接着，最上面的那个屏幕闪动一下，灭了……大厅里被抽气声充满。

这样类似的场景还在很多地方发生。

塞勒斯站在银龙的背上，心想，那个方向，好像、大概、不偏不倚正是，新查斯顿城。他顾不上想为什么这座城市能如此的倒霉，因为这时候，奥维莱亚已经飞到了。

巨龙从云层中钻出来，划过城市的上空，撞向了市郊的一片林木茂密的公园。

还没冲进去，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双巨大的暗金色手臂，向着半空中的巨龙锤去。

银龙丝毫不躲，他张开嘴巴，喷出一口巨龙的吐息。

伴随着一阵青烟与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手臂被腐蚀掉了一大段，接着那些高大的树木中，无数个暗金色的影子浮现，向着奥维莱亚扑过去。

巨龙低吼一声，竖起了自己的翅膀。

“你先进去。”他说。

塞勒斯拍了一下银龙的脊背，接着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瞬间穿过一个个树木，就要抵达源头。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他的正前方，挡住了塞勒斯的道路。

她站在前面，脸上带笑。这个人拥有一张清俊温和的脸，笑容优雅而动人，金发明亮，就像是在面对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展露自己最真诚的模样。

但是塞勒斯知道，他们其实没有见过面，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是谁。

女人微笑着，向他行了一个骑士礼，她的身体活动间露出了肩膀上明亮的金线刺绣：

“赛诺恩大法师，真没想到我居然有与您这样传说里的人物见面的一天，在下是光辉教会骑士团团长。只是我们初次见面，我可能就要让您在这里停留一会了，您可能会觉得我自不量力。可就算您应该已经取得灵魂神格了，完全消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吧？我会尽力而为。”

她抬起手，抽出了一把长剑，那是一把沉重的十字剑，剑锋处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十分璀璨，女人抽剑指向塞勒斯：“请吧。”

塞勒斯没有纠正她的想法，同时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把剑：“你是这一代的勤奋骑士？”

女人微笑颔首，接着她前腿微屈，一剑横过，锋芒四射。

塞勒斯只感觉自己皮肤都微微刺痛起来，他手指一蜷，那把剑瞬间只斩过他的虚影。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这个骑士的手腕上有着灰绿色的瘢痕，一块一块的分布在皮肤上，在她抬手时候露出的手臂上能非常明显的看到，像是食物发霉时候生长出来的霉斑。

而这个时候，树林的外面传来巨龙的一声怒吼，银龙的魔法从森林上空横扫过去，将一片树木化作飞尘，击碎了那些暗金色的身影。隐蔽起身形的水银议员口鼻出血，盘坐在地上，手指再次绘出了符文的形状。

远处的天边，之前被巨龙的翅膀搅碎的云聚集起来，云层中似乎有着大海中海浪撞钟般的轰鸣与怒吼，蓝紫色的闪电闪过，阿诺德教皇赶到了。

他从天而降，身带狂风，就要冲进森林中。

接着，一道纯金色的光芒出现，重重的与急速下降的阿诺德教皇撞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向着远处飞去，然后砸在地上，轰然一声，激起了这天遮天蔽日的尘土。

阿诺德教皇站起身，微微眯眼，在烟尘中，他看见了一个仿佛由纯粹的光芒组成的身影，他说：“安德烈，你果然疯了。”

烟尘消散下去，他们砸中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山坡，现在山坡已经消失了。安德烈教皇依旧低眉敛目，表情沉静，回答他：“我只是遵从神的指引罢了。”

阿诺德教皇嘴角带着冷笑：“指引什么？怎么当个邪教徒吗？”

安德烈抬起金色的眉毛：“你太冒犯了，阿诺德。你要知道，繁荣女神苏醒，自然之神的位格即将跌落，只剩下的海洋之母与寂静领主以及那些从神，会有人拦住祂们的。”

他们很快又打成一团。

繁荣教会的各个教徒守卫着森林的四周，抵抗来犯的各个敌人。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芬芳的香味，甜蜜的、动人的，极致美好的芳香，甜得沁人心脾。

在这样的香气中，两个人影飞快的穿过森林，周围激战的人群对他们熟视无睹。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到达了那个最核心的地方。

那里都是树木，而且是奇高大奇粗壮的树木，生长茂密，树干与树冠挤成密不透风的一团，形成了于外界隔绝的建筑。

那两个人影在树木前面停下脚步，他们看样子是一男一女，女人黑色的头发钢蓝色的眼睛，一侧的眉尾有着一粒小痣，而男性则没什么人样，像是一团凝结成的影子。

女人手中提着一颇有古典风味的皮箱，沉声说：“埃尔南冕下，我将东西带来了。”

两颗树木从中间打开，外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这里面，芬芳的香气更加浓郁了，蜜糖的香味填充进了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将人泡在蜜罐子里一样，甜的有点恶心。

佐伊很清楚这种香味来源于哪里，她不着痕迹的皱眉，然后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接着，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她和身边的影子，都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惊了一下。

面前是一个蜜糖填满的巨大池子，鬼知道繁荣教会在这里延展了多少空间。里面都是琥珀色的半透明蜂蜜，所以通过那些蜂蜜，他们能望见里面的情况，一个个人类的身体与肢体纠缠在一起，腌制在其中，睁着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向上望着。

而上方，这悬挂着一个个被绑在架子上的人，都失去了意思，他们的魔力被源源不断的抽走，供给给最中间那颗缓慢眨着眼睛的头颅。而头颅侧面，一个金头发的少年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埃尔南转过身，对着他们说：“感谢两位的帮助，请过来吧。”

佐伊轻轻吐气，还是感觉非常不适。

他旁边的影子倒是很干脆，笑了一声就走了过去：“佐伊，都走到这一步了，你别磨磨蹭蹭的。”

他们走过去，佐伊将箱子交给身边的影子，影子艾利奥特举起了手里的箱子，说：“这里面就是繁荣之冠。”

埃尔南颔首，将皮箱接过，他的手摸过上面的纹路，那是一张龙皮，极其珍贵的极品材料。

埃尔南打开了上面的锁扣，在红色绒布的上面，静静地放着一只冠冕。它仿佛是由青褐色的荆棘枝条编织出了主体，上面的叶片翠绿如宝石，各色的鲜花与果实点缀，如同最美的各色珍宝。头冠只有人的手掌大小，精致美丽，光是看着，都感觉其中有着勃勃生机。

这是繁荣之冠，繁荣女神的神器。

埃尔南激动的起来，他的手指都有点颤抖，“就是它！”

他取出另一只长长的箱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把长剑，剑身光洁而温柔，像是一捧月光。

“奥兰德尔之剑。”他说：“这或许是复活奥兰德尔必备的材料。”

影子接过那把剑。他们交换了神器，埃尔南问道：“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接着留在这里，如果成功，繁荣教会会帮助你们复活奥兰德尔。”

佐伊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影子打断：“我们留下。”

埃尔南看起来对于他们的决定并无意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轻声说，“我们该等待神降了。”

他嘴里的神当然不可能是繁荣女神，应该是那位光辉之主。

佐伊与影子对视一眼。

璀璨的光辉从天上洒下，那是最纯净的光芒。外围打成一团的人们都不由得听了一下，向那里投去目光。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代表什么：

光辉之主，神降了。

塞勒斯左手凝结着透明的火焰，火焰如刀，穿过了金发骑士的胸口。

这位骑士偏着头，嘴里已经全是鲜血，但是她的嘴角依旧露出了一丝微笑：“主，祂来了。”

接着，她半合着眼眸，不动了。

塞勒斯叹了口气，扶住她的身体，用手将她的眼睛合拢。这位其骑士的战斗太顽强了，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为了拖住他，杀死对方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他的手指碰到对方颈侧，那里也生长着一块青灰的瘢痕，塞勒斯摸过去，感觉那像一块苔藓。

接着，塞勒斯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那道纯洁的光芒。

影子与佐伊眼睁睁的看到那道身影落在他们不远的地方，那位神灵仿佛整个人都是通透的，浑身上下由纯净的光组成。

埃尔南已经跪了下去。

佐伊也连忙低下头，躬身行礼，还捅了捅旁边不动的影子。

影子笑了出来，“阁下，好久不见。”

他的那一团黑影在光辉的照射下逐渐褪去，好像露出来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影子艾利奥特接着弯腰行礼。

光辉之主看了他和他手里的剑一眼。

艾利奥特抬起头：“还没有感谢您的慷慨，阁下，为了复活奥兰德尔，您知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他的语气有点低沉，藏着什么感情一样。

光辉之主没有说话，转过了头。

而接下来，埃尔南拿起繁荣之冠，双手举起，捧给了光辉之主。

光辉之主接过那顶冠冕，准备将它戴在了中间那个昏迷的少年的头上。

与此同时，外围的巨木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洞口。

塞勒斯手里拎着那把勤奋之剑，闯了进来，有点狼狈，但是双眼明亮。

光辉之主偏过头，终于有了点反应，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赛诺恩，你来了。我只等你的灵魂神格了。”

他伸出手掌，手腕一旋一抓。

塞勒斯感觉怀里的笛子颤抖了一下，旋即归于宁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远处，灵魂神格活动起来，凯瑟琳闭上眼睛，念动了一道咒语，让它重归宁静。

光辉之主头一次展示出了错愕，祂身上的光晕微微波动起来：“你的，神格，没有回归？”

“它不在我这里。”塞勒斯挑起眉：“我没要。”

同时，塞勒斯感觉光辉之主的状态已经很有问题了，就算祂表面上看起来没怎么变化，但是祂一开口，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混乱与疯狂。

祂疯了。

光辉之主缓缓点头，不知道祂的意识还够不够分析这句话。

“没有，灵魂，神格。那就先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接下来，祂又混乱的判断出没有神格的塞勒斯威胁不了祂，祂回过手，准备接着给那个金发男孩戴上冠冕。

塞勒斯的咒语抵住了舌尖，手抚摸上笛子的表面。

当冠冕碰到威尔头发的那一刻，艾利奥特突然动了。他本身就离光辉之主很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塞勒斯吸引走的时候挪动到了祂的侧后方。

接着，他握着奥兰德尔之剑，瞬间扑了上去。

光辉之主察觉到不对，但是混乱的精神拖累了祂的行为，那柄剑，穿过了光，刺入了祂的胸膛。

“光辉之主阁下。”影子轻声说：“我们都曾聚集在您的旗帜之下，立下过誓言。”

奥兰德尔之剑，不光是迪伦·奥兰德尔的脊骨，也是号称能斩断一切的神器。

光辉之主的动作僵在原地，下一刻，无比明亮而夺目的光辉以他为中心爆开，辉煌的光湮没了一切。

刺出那一剑的影子离他最近，没有说一句话，就直接消失在了光里。最后，影子看见，奥兰德尔之剑掉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他在心里微叹，好像看见一个人走到他面前，眼眸如同碧蓝的海，那个人向他伸出手：“走吧……”

对不起。影子心说：我放弃了复活你唯一的机会。

塞勒斯第一个反应是威尔同学还在里面，他将笛子顶在身前，想尽力向前冲。

下一秒，辉煌而璨然的光辉消失了，光辉之主站在原地，祂胸口有着一道深深的伤口，光辉前所未有地黯淡下去。轰然一声，另一边的树木也破了，银龙冲进来，而光辉之主依旧顶着那道伤想把冠冕放上去。

威尔还在旁边的椅子上昏着，居然没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光辉之主那一瞬间没有想伤害他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神秘学小贴士：

【繁荣之冠】：繁荣女神伴生的神器（见74章），传说中女神走在森林中，橡木上的荆棘勾住了她的头发。女神将荆棘扯下，旋即那枝叶就落在她的头上，形成了冠冕。白鹿为她叼来鲜花，鸟儿奉上果实，装点这顶美丽的头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