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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番外·白雪黑霄(六)

天道无所畏惧 大叶子酒 3224 2024-08-30 19:58:55

修行不知日月,梦中不见寒暑,等侍奉魔尊左右的魔修再次见到尊上时,已经是七十多年后,修士容貌无惧岁月摧折,只要不到天人五衰的时候,就永远会停留在成丹的时候,纵横魔域的君主站在小楼门口,遥遥望着天穹尽头,神情平淡。

“尊上?”

青年不知他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鸣霄的脸色,还是没能发现异常,于是只好在这不知所以然的沉默里一同噤声。

“闭关期间有什么大事么?”过了不知多久,大袖垂曳的魔尊才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平心静气地询问下属。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地裂深渊里的魔兽不太安分,魔宫派出人手加紧巡逻,目前还没有出什么大事。”

“仙域呢?”

“仙魔两界还是和以往一样,摩擦不断,不过也在可控范围内,魔域畏惧尊上威名,不敢行贸然挑衅之举。”

鸣霄闻言也没有什么喜悦的样子,他知道魔修们对于他下令少与仙域修士纷争的事很不满,仙魔道分两路,魔修功法天生暴戾凶悍,极易走火入魔,杀戮是他们的本能,最该理解他们的魔尊竟然下这样的命令,无疑是让魔修们在心里唾骂了他千百遍。

不过入魔之后的鸣霄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伸手按了按心口,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已经痊愈,留下崎岖不平的伤疤,隔着衣服都能摸出细微的刺痛,不过这点痛楚于他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他初初入魔进入魔域时,修为也只是平平,就算在昆仑如何惊才绝艳,失却长辈宗门庇佑,手无寸铁踏入吃人的魔域,一直混到如今执掌魔宫,说起来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两三句话,还没有地摊话本来得生动传神。

鸣霄做事一向稳重,前思后虑,再三琢磨才肯行动,叛出太素剑宗这样的大事,他却好像并没有怎么深思过。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在离去之前,七十多年里从未提及过这段过往的明雪忽然问他。

魔域昏沉蒙昧的光落在明雪侧脸上,勾勒出仙尊出尘拔萃的身姿。

我是怎么想的?

鸣霄没有回答他,目送弟弟消失在视线所能及的最远处,双手拢在袖子里,眯起眼睛潜入了短暂的沉思。

好像……也没有怎么想过。

那一则预言伴随着他们长大,年幼时不懂什么叫仙魔两立,也觉得预言都是无稽之谈,等到慢慢长大才明白,或许旁人信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预言,而是巫族千万年来未曾一卦有误的声名。

巫族从不会错,难道错的就该是他和明雪吗?

鸣霄横剑在膝头,手指摩挲小雪天冰凉的剑身,月明星稀的夜晚,雪峰杳无人迹,远远地能看见白玉京上灵气缭绕结成的朦胧云气。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白玉京是仙人的居所,是世人钦慕的仙域巅峰,朝夕云蒸霞蔚,灵气翻涌,云海涨潮漫过接天的楼宇,却永远也触及不到御剑而行的仙人衣袂。

这是师尊给他的未来。

那明雪呢?

明雪就是那个被暗暗放弃防备着的“魔修”吗?

他看得很清楚,师尊将他们二人收入门中时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是随着明雪无拘无束放浪肆意的性格展露出来,长辈们投注在他身上的眼光开始变得疑虑重重,倒也不至于排斥苛待他,只是相比对待鸣霄时真切的关注,总是少了几分真心。

鸣霄并不怨恨他们,心有挂碍是人之常情,千万年来铸就的巫族赫赫声名也足以令人心怀警惕,硬要说的话……就是他们少了点运气。

夜色未尽时,昆仑下起了大雪,鸣霄静默着在山巅坐了整整一晚,大雪覆盖了他的长发衣衫,恍然间像是推他到了白头。

天边晨曦的第一缕光遥遥照到白玉京上,鸣霄站起来,将放在怀中一晚的小雪天插在雪中,解下绣着太素剑宗剑纹的斗篷,整整齐齐地叠好,抹平上面最后一丝褶皱,放在下雪天旁,孑然一身下山去了。

他走的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这个风雪又至的夜晚他究竟想了什么,连他自己都回忆不起。

或许他想了未来该怎么走,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静静地看了一晚的昆仑雪景。

话本传说里震动仙域的太素首徒叛出宗门,说起来不过是这样干枯无味的寂静一夜,什么师徒反目、兄弟相残、泣血呼告,统统没有,有的只是无声的星月和忽然而至的大雪。

鸣霄来到魔域之后就很少再想起过去,若非明雪承继太素剑宗,为了让别人不再对明雪心有芥蒂,他根本不会上昆仑露面。

想起明雪临走前在树下埋的几坛子酒,鸣霄揣着手对身边的下属吩咐:“本尊回来之前,这里不许让人靠近。”

“尊上是要……?”

魔尊的身影在话音落下时已经飘忽来到数丈外,只在风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声音:“……清理一下地裂深渊里的东西。”

明雪哪里知道他转头刚离开,自家兄长就去干了这么危险的事情,等他从魔域出来,就被明颐抓了个正着,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太素剑宗。

隔日,太素剑宗明雪仙尊出关的消息就传遍了仙域上下。

明雪不得不被按在桌子前处理堆积多年的事务,好在修士的岁月漫长,生活节奏也拉的长,什么事都可以用十年来做时间单位,他闭了一次七十多年的关,在修士的概念里也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关。

明颐按着裂月刀大马金刀地坐在边上,盯着明雪解决了所有事,才和缓下脸色,把小师兄一言不发跑出去的事情翻了篇,转而试探着问:“大师兄……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明颐始终没把仙魔的芥蒂放在心上,她看人一贯看本心,大师兄入了魔又怎么样,只要他还是那个大师兄,她就敢这么叫他一辈子。

明雪瞄了她一眼,简洁地说:“挺好的。”

明颐还等着他说下去,谁知道明雪把头一低,一副我已经说完了的样子,不由嘴角一抽:“还有呢?”

好在哪里,具体是怎么好的,总要举几个例子说一说吧?

明雪抬头,一脸的明知故问:“没了啊,还有什么?”

明颐腾地站起来,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着裂月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是看明雪回来后心情的确平和了很多,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这种小孩子一样想独占大师兄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七十余年偷来的相伴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几次,便是相见也只是隔着人群遥遥对峙,太素剑宗还是统率仙域的第一宗门,仙尊剑定九州,护佑天下;魔尊避世不出,不是仙魔两立的大事几乎看不到他出面,更多的时候只能听见地裂深渊里魔兽低沉的嘶吼,日复一日地回荡在无垠的旷野。

不过鸣霄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魔域里传不进灵符,但偶尔能用傀儡术递几次信件,为了学这个偏门至极的傀儡术,明雪难得压下了自己的脾气去和巫族大祭司结交,因为跑极东之地跑得太勤快,还惹来了巫族上下探究的视线——

经过了巫族对于大祭司魔性的宠爱洗礼,明雪已经不想去探究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巫族人的脑回路……饶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明雪有时也不禁会被其震撼。

看着信纸上明雪吐槽巫族奇葩行为的字句,鸣霄不由得笑出了声,此时还是魔域的凌晨,若是在昆仑山上,应当是天将破晓云海生辉的美景,可是在这里就只能看见暗红的天穹,不过看久了,也能从中分辨出古朴辽阔的美感。

他看着明雪随信送来的一朵老梅,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幽冷的香气丝丝缭绕,仿佛还带有昆仑千年寒雪的清淡。

“……太虚宫后的梅树终于开花了,距离你我种下它已经二百余年,明明说好次年就能开花,生生晚了二百多年,若非拔树麻烦,我早将它拔除,好在老梅也知争气,长久盼望,总算开花,随信附上一朵,挑拣半日,整棵树数它风姿最甚……”

“……若觉得一朵不够看,兄可上昆仑来,一树风月分毫未动,醇酒醴酪,静雪暖炉,皆已齐备……”

鸣霄慢慢将信纸原模原样折回去,想起他威逼利诱想把自己骗上昆仑的好话说了一大张,不禁弯起了唇角。

别的不说,撒娇的功力还是没有退步。

那朵梅花被他珍而重之地压进了书页里,随手展开雪浪笺,舔饱了笔墨,拂袖落笔。

“弟小雪亲启”

“一别数年,见字如晤”

“梅已收到,尤存余香,兄甚安乐,不思故地,醇酒醴酪可替兄赠与明颐,静雪暖炉弟可独享……”

写着写着,鸣霄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想到看见信时明雪会有的表情,他就乐不可支,但写了几句,到底还是心软了,笔锋一转:“……地裂深渊异动频频,仙魔二界相连,本应同气连枝,奈何坚冰难融,若其中魔兽脱逃,必将引来大祸,兄尚有余力坐镇前线,便似与小雪同在……”

“……魔域少娇嫩花叶,兄新植一盆河兰,双株共生,未到盛景,仍想与小雪同赏,随信附画轴一卷,见之如面。”

鸣霄边写边笑,稀薄的幽默感好像都用在了此处,写到最后,他的笔停了停,终于还是补了一句。

“……天寒时节,莫贪凉多饮,多添衣衫,保重身体。”

这样的叮嘱对于修为有成不惧寒暑的仙尊来说属实多余可笑,但对于牵挂幼弟的兄长来说,也只是一句殷殷嘱咐而已。

将信连同画轴塞进傀儡鸟空空的肚腹里,合上机关,巴掌大的鸟儿灵活地站了起来,动了动尖尖的嘴巴,跳上窗台,舒张开翅膀,瞬息消失无踪。

鸣霄站在窗边,沉默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穹,漫无目的地想着过去的、未来的那些事。

过去的都已过去,未来的尚未到来。

而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双子结束啦!算是半开放的结尾,地裂深渊魔兽潮啥的我没有写,或许会发生也或许不会发生,总之这一刻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和性格偏执的明雪入魔不同,明霄做事更中正平和一些,对于把握弟弟的情绪也更熟练,所以他入魔的话这对兄弟之间隔阂会更少,也就是会更甜一点……啊,我真是个甜甜的亲妈!你们昨天为啥评论都在说吃糖吃的胆战心惊啊?我是那种会在糖里塞刀的心机作者吗?不要害怕!这就是糖!张嘴!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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