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宿舍的门开着, 屈舞听见了周是非和阳得意说话的声音。“下午不是要去退图书证吗?”周是非说, “我不确定这可不可以代办。”
“肯定可以,如果你跟他们说你是前任学生会会长, 说不定他们还会给你安排一个特快通道。”
“闭嘴。”
“我觉得这已经成为一个梗了, 前任学生会会长。”
“闭嘴!”
饶星海正在收拾行李, 屈舞第一眼以为他正把行李箱的东西往外掏,但下一眼便知道不是:恰恰相反, 他一边往外掏, 一边往里塞。
“我回来了。”饶星海头也不抬,“不过我还得走。”
“你去哪儿?”
“去旅行, 毕业旅行。”饶星海扭头, 冲他咧嘴一笑, “和沈老师一起。”
边牧从屈舞身上跑了出来。原本蹲在林麝脑袋上的青蛙后腿一蹬,跳到它脑袋上。三个精神体目光炯炯,盯着在地上游来游去的两条蛇。黑曼巴蛇缠上边牧的前爪,边牧举起爪子, 和豆子眼你看我我看你, 片刻之后咧嘴傻笑起来。
饶星海是这个学期开始去实习的。大四的学生很少会呆在学校里,尤其是教育科学系的毕业生。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会在毕业之后从事特殊人类的教育工作, 按照学院规定,他们需要进行一定时长的实习。
由于普通人类的学校中——无论小学中学——总会有几个特殊人类孩子, 这些学校同样很需要特殊人类老师给这些孩子教授相关的知识。饶星海的实习地点在贵阳, 他选择回到自己的生源地,成为了一所初中的实习老师。
这不是他第一次当实习老师。
大二和大三的暑假, 他已经开始用支教的方式积攒经验。
他太忙了,实在来不及跟舍友们分享实习中的种种事情——实际上大家遇到的事儿全都大同小异。周是非选择考研,但没考上,正准备明年继续,他业余时间奋力看书做题,平时则在北京一所小学担任自然科学课的实习老师。阳得意已经顺利考取了人才规划局的特殊生物保育学,和他继续当同学的还有楼上的王文思,俩人在自然博物馆的水生生物馆里给小孩们当解说员。屈舞已经找到了工作,他急着挣钱还贷款还债,仍旧每天忙忙碌碌地东奔西跑,偶尔会在薄晚的家里留宿几天,回来时总会拎着一堆薄晚买回家但又吃不完的零食。
饶星海还呆在贵阳的时候,每天都想着要尽快回学校,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浑身的兴奋劲儿却是被另一件事情引起的:沈春澜结束了工作,答应给他一周时间,陪他出门玩。
“你们好不容易一块出门,为什么要选贵阳啊?”阳得意不解,“你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
“沈老师以前去过贵阳。”饶星海说,“但他也很久没回去了。”
他和沈春澜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贵阳,在剑江旁边。饶星海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跟他们三个提过这件往事。
他和沈春澜在一起的事情,在他从远星社回来之后宫商便知道了。但宫商没跟任何人说。要不是大三的时候沈春澜来新希望参加他们的生日会,班上的人还不知道这件惊人的秘密。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饶星海被阳得意逼问了一夜。
对这事情反应最大的自然也是阳得意。“他可是老师!他怎么能……”阳得意把饶星海的黑曼巴蛇拿在手里揉来揉去,满脸茫然,“他怎么这样?”
“沈老师和……和你遇到的那个人不一样。”饶星海说,“而且他为了和我在一块才辞职的。”
周是非和屈舞听得特别认真。那是一个很寒冷的元旦夜,久违地下起了小雪。他们在开着暖气的宿舍里喝啤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这个氛围太适合说心事了,连周是非也忍不住感慨:“其实沈老师牺牲还挺大。”
饶星海挺诧异,他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已经不会感到难受了。
“他说这不算牺牲。”他带着几分醉意,眯起眼睛笑,“这叫选择。他选了我……”
阳得意朝他扔了个枕头,饶星海一把抓住,还没放下来,阳得意便往枕头上打了一拳。他当时喝得特别多,脸上是酒意带来的红。饶星海满头雾水,紧接着便被阳得意抱住了。
“我喜欢沈老师!”阳得意大喊,“饶星海你要是欺负他,我不放过你!”
饶星海手里一罐啤酒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正要把阳得意揪下来,屈舞和周是非也紧跟着扑了上来。
精神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接一个地跳到他身上。饶星海直接倒在地上,幸好黄金蟒垫在身下,给了个缓冲。青蛙和黑曼巴蛇立在最顶上,为参与了一次莫名其妙的活动而蹦跳扭动。
“……我……我不会欺负他!”饶星海被压得喘不过气,大笑着喊,“我怎么会欺负他!”
周是非一脸怅然:“你居然是我们宿舍里第一个搞对象的……比屈舞还早。”
屈舞:“我也没想到。”
阳得意大吼:“但我姐想到了!她们宿舍的人早看出来你和沈老师不正常……”
饶星海急了:“谁不正常!”
那一晚上宿舍闹得太厉害了,连宿管王灿灿和柴犬都被惊动,最后被曹回狠狠骂了一通。
饶星海想起这事情,现在只觉得特别好笑。他也是头一次知道,阳得意喝醉之后,他的林麝会莫名其妙地在走廊上走猫步,最后引发全楼围观。
“你看着我笑啥?好恶心。”阳得意趴在自己床上,探出个脑袋看饶星海,“暑假我和王文思出海去找渤海的人鱼群落,你去不去?”
“我可没有暑假了。”饶星海说,“就这样,我走了,还得赶飞机。地上的东西麻烦你们帮我收拾收拾,下周见!”
他拎着行李箱奔出宿舍楼,在楼下抱着柴犬亲了几口,弄得狗子快要窒息,追在他身后连连吐口水。
赶到机场时已经是傍晚,沈春澜正在入口等他。
饶星海很久没见沈春澜了,视频聊天和照片都没实感,必须要真真切切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才能安心。天热,沈春澜穿着白T恤和黑色的宽松运动短裤,乍一看完全不像个即将要出门旅行的人。
他正低头玩手机,背上挎着个背包,头顶是黑色遮阳帽。饶星海才下了车,沈春澜就像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头,随即立刻看到饶星海朝自己奔过来。
“不是……等……”
饶星海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手摘了他帽子,低头就亲了个嘴。路人有些惊异,但最惊异的还是那出租车司机:“同学,你行李不要了???”
沈春澜在他腰侧掐了一把:“问你呢,你行李不要了?”
“不要了,要你就可以。”饶星海说着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又吧唧亲了一下,这才乐颠颠回头取行李。
对饶星海的热情和无所顾忌,沈春澜总有些不好意思。他没了可以遮住脸的东西,只得暗骂一声,回避途人的眼神。
饶星海拖着行李朝他走来,还是那副乐颠颠的模样,但看见沈春澜脸色,只好艰难收敛笑意,自然地把沈春澜的手捞在自己掌中,紧紧握着。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俩人先吃了点儿东西,饶星海看短信才发现搭乘的是四川航空:“听说这个航空公司吃得很好。”
“对,我们有晚餐。”
“你去过四川吗?”
“去过。”
“我还没有。”饶星海说,“下次一起去,好不好?”
他说“好不好”的时候,又结结实实地像个少年人了。沈春澜确实打算和他出门旅行,但一开始的目的地并不是贵阳。饶星海在钱银方面有着固执的自尊心,他很抗拒沈春澜处处照顾自己,或是为自己花钱。这几年俩人并不经常出门,他的工作很忙,饶星海要照顾两个弟弟,也一样闲不下来。
沈春澜了解他的性格,好在他也不在意这些事情,饶星海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出门也行,不去吃昂贵的东西也可以,俩人就算呆在家里看两条蛇和天竺鼠打滚摔榛子,那也是有意思的一天。
饶星海执意选择贵阳做目的地,沈春澜知道,这是因为他想带自己去看一看孤儿院。
他知道饶星海的“海域”是什么样子,也听饶星海说过许多家乡的事情。而他也确实想去看一看,走一走饶星海曾经呆过的地方。
沈春澜此时忽然想起母亲的叮咛,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坐坐吧?”
饶星海一口面还没吃完,被辣味呛到了似的,连连咳嗽:“啊?”
“又不是没去过。”沈春澜看着他,“你怕什么?”
饶星海顾左右而言他:“我,我不怕啊。”
“我哥回上海工作了,他不在”
饶星海紧绷的肩膀立刻松懈:“嗨,你早说。”
沈春澜愈发无语:“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怕他。”
“我不怕他。”
“那为什么每年春节你都不肯和我回家?就因为我哥也在,对吧。”
“……是他不喜欢我。”饶星海有些郁闷,手指在桌上画圈圈,“你让我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听你的话。”
沈春澜正要说话,两人放在桌面的手机同时响起——是雷迟发来的讯息。
今天下午,聂采和柳玉山的案子终于开庭。
调查远星社相关的事情耗费了漫长的时间。卷宗复杂,相关人物又已经散佚各国各地,危机办和特管委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捋清所有事件,无论巨细,所有参与者全数归案。
对聂采和柳玉山的审理将会是异常艰辛的过程,而今天下午,是两人第一次在法庭上见面。
在开庭之前,两人分别被羁押在不同的看守所,可以说从被捕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没了任何联系。
雷迟告诉他们的,是发生在法庭上的一件令所有人惊讶的事情。
每一次审讯都非常配合,且态度极其冷静的柳玉山,忽然在庭上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组织剧团的人和精神体开会,但梁导发现位置空出来很多。
梁导:周是非,大家怎么都不来了?
周是非:听说你没工钱,他们去劳动局告你了。
梁导:………………………………怎么会不发工钱呢!昨天,昨天那只是个玩笑。别去劳动局啊,别去,哈哈……快让他们回来。
周是非:那你到底发不发?
梁导:发。
周是非:发多少?
梁导:……足额。
周是非:好嘞。(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梁导:三个月之内一定发。
周是非(放下手机):没话费,打不出电话。
梁导:……
此时,众人正在郊游。
谢子京:周是非去讨工钱,能行吗?他看上去就是个书呆子。
阳得意:太行了,别以为周是非这学生会会长白当的,太能算计了。
高穹:这么厉害?
阳得意:不过他还抽成,每个人抽10%。
高穹:……
他噌地一下站起:我去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