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22章 番外:旧事

训导法则 凉蝉 3953 2024-07-23 11:59:52

“我叫宋祁。”

面对镜头的青年精神奕奕。

“加入远星社的愿望, 是发现和保护更多的罕见特殊人类。我一直相信半丧尸人在国内应当也有更多的分支, 比如隐藏在深山之中不适应现代都市生活的……我认为一定有那样的人。”

他等待着镜头后方的人说话。

片刻后,聂采的声音传了出来。

“远星社的搜寻小队里确实也有半丧尸人。你认为你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优势吗?”

房门打开, 屈舞按下了暂停键, 电脑屏幕上的宋祁正张开嘴巴准备说话, 表情凝固在一个滑稽的状态中。

“该出发了。”薄晚催促他。

屈舞取出碟片并关机,匆匆随着薄晚出门。几天后便是毕业典礼, 他的父母专程赶来北京参加, 现在即将到站。

在车上薄晚忍不住问他:“欧老师怎么想起要宋祁这个碟片了?”

“他一直不知道物证里有这个东西。”屈舞说,“宋祁是他学生, 他应该挺难过的。”

“这是聂采在庭审时说的?”

“对。聂采掌握远星社之后, 每一个新入社的人都有这样一份影像记录。”屈舞小声说, “本来是拿不到的,但是雷迟帮了点儿小忙,我手里这份是拷贝件。”

薄晚:“我现在怎么感觉雷迟跟你比他跟我还好?”

屈舞:“别瞎吃醋,我不吃你这一套。”

薄晚便嘿嘿笑起来。

两人抵达北京西站时列车恰好到站。薄晚比屈舞眼睛还尖, 老远就挥手大喊:“在这儿在这儿!叔叔阿姨, 这边这边!”

屈舞觉得他特别好笑。平时在咖啡馆里是左右逢源的老板,做远星社工作时会变成严肃甚至有些过分严苛的狼人, 但在面对自己家人时,薄晚仿佛只有十来岁, 又亲热又恭敬又黏糊, 恨不能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好都展示在两个老人面前似的。

薄晚第一次跟他回家是大三的暑假。屈舞带了一个狼人朋友回来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村子,薄晚上门的时候, 许多大人小人就在院门探头探脑,连村支书都来了,热情万分地与薄晚握手:“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属狼啊?”

儿子的对象是个狼人,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太大。与此相比,儿子找了个男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薄晚在屈舞家里呆了一周,他特别勤劳,特别能干,给屈舞爹妈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而村里的小孩和少年郎们每天早晨就跑到屈舞家院子门口等待狼人叔叔,薄晚会带他们出门扫山,晚上各自拎着许多野味回来。屈舞总是看到走在最前排的薄晚头上支棱着两只狼耳朵,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高高兴兴冲自己挥手。

屈舞觉得一切都像是另一个时空里发生的事情。他的狼人老板不穿衬衣和小马甲了,有时候连胡子都不刮,一大早就蹲在院里杀鸡拔毛。屈舞爸妈见他这么漂亮好看,总是劝他别沾这些脏活,薄晚则一甩头:“没事,我属狼,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接到老人后,一行便立刻前往酒店,薄晚的妈妈正开好了包厢等待着。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屈舞老觉得这么好的一切,真的像梦一样。

把父母送到酒店住下后,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跟薄晚说:“我和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薄晚:“这样不好吗?”

他凑过去吻屈舞,眼看绿灯亮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太好了,我有点儿怕。”屈舞喃喃道,“总觉得不踏实。”

“我把我名下所有财产转到你那边,你就踏实了。”

屈舞一惊:“别!”

薄晚:“我名下的财产也就咖啡馆。”

屈舞:“……你这么穷啊?”

薄晚:“以后会越来越穷,远星社花销太大了。妈的,特管委太抠门了,一年才批五万经费,怎么可能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骂了特管委一路。

但抵达欧一野家中时,两人都没提这茬。

当年远星社的核心成员中,六叔和怪财给了薄晚许多帮助。两人直到不久前上门拜访欧一野才晓得,六叔居然是欧一野的妻子。

和往常一样,给他们开门的仍然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哎呀,又买这么多东西过来。”

远星社现在的工作,欧一野帮了很多忙,薄晚非常感激欧一野,常和屈舞上他家陪两个老人唠嗑。

“六叔,欧老师呢?我们专程来找他的。”薄晚小声说,“我们拿到了宋祁的影像记录。”

“真麻烦,他直接让雷迟给他不就成了?还让你们忙活。”

“欧老师找雷迟要那肯定不妥,这不成了特管委跟危机办要东西,雷迟难做。”薄晚笑嘻嘻,“我开口那就不一样了,我是远星社的人,又是雷迟朋友,他给我行个方便,悄悄的干活,谁都不晓得。”

只有屈舞知道,这个“方便”的代价是薄晚在未来要一直负担狼人协会每季度一次的聚会,所有费用都由RS承担,狼人协会一分钱都不需要出。

薄晚现在对钱十分计较,所有抠门的人在他眼里都一视同仁:他也因此腹诽了雷迟许久。

欧一野拿到碟片,立刻塞进电脑里。片刻后,屏幕上显示出了宋祁的模样。

“我是宋祁。”他认认真真地介绍自己,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脸上是热切快乐的笑,面对着聂采也毫无紧张与怯意。

整段影像时长8分34秒。它是宋祁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段记录。

“……这是柳玉山给的交换条件。”欧一野说,“柳玉山想要看这个。”

在两年多时间的侦查中,柳玉山已经把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但第一次开庭时被聂采刺激之后,柳玉山开始沉默不言,直到在之后某次庭审中,聂采提到了宋祁和宋祁留下的影像。

柳玉山想看一看这段视频,他的交换条件是,他可以向国际特管委,供出更多关于乔弗里科学研究所内部的秘密。这已经超出了远星社案子的范畴,危机办和特管委不愿意沾这块烫手山芋,最后是欧一野答应了他。

“宋祁毕业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欧一野说,“他很会说话,讨人喜欢,没有人不愿意和他呆在一块儿。虽然他是半丧尸人,外表看上去有些可怕,但是在人才规划局里,他真的很受欢迎。”

老人看着电脑屏幕,久久不发一语。

翌日,他独自一人前往看守所,带着电脑,把碟片播放给柳玉山看。

柳玉山全程都很平静,他看完之后,果真如他所说,把欧一野想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会面结束之后,柳玉山回到了自己的监仓。

他独自住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床边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本书和几张纸。纸上写满了字,仔细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分析图列。

柳玉山没有坐到书桌前,他躺在了床上,等待着晚饭时间来临。

但他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宋祁的脸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在认识宋祁之前,柳玉山从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么快乐的半丧尸人。

他认识半丧尸人同学,在远星社里也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而选择跟随聂采的半丧尸人,但没有谁跟宋祁一样活泼快乐。

宋祁大声笑,用力鼓掌,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完全不像需要时刻警惕自己是否有哪根骨头变得愈发脆弱的半丧尸人。

其实柳玉山住进这里之后,想起宋祁的时刻并不多。他的所有随身物品都被搜刮走了,包括他和宋祁的照片。

拍摄照片的时候,宋祁还不知道远星社究竟在干什么。他只能涉足最基础的部分,而之后,他跟随搜寻小队出发的次数多了,渐渐摸到了这一个远星社的本质。

柳玉山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山里的雨稠密又霸道,天上电闪雷鸣。宋祁拎着半瓶酒过来找他,满是困惑和不解。

“我杀了人。”他颤抖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而疲惫,“我可以救他的,但我没做到……”

他所在的搜寻小队在进山途中,发现了一个双腿骨折的地底人。地底人身上背着背篓,显然是采药时不慎从山上滚落的,被发现时已经陷入昏迷。

聂采等人没有停留,径直往前走,并且不允许宋祁施救。

宋祁一直无法从当时的震愕之中走出来。聂采统辖下的远星社,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

那一天晚上宋祁喝了很多很多酒,他和柳玉山都醉了。柳玉山第一次看到他哭,边哭边说:“我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才加入远星社的……”

哭到最后,宋祁甚至开始认为,一直以来发生的罕见特殊人类死亡事件和自己也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远星社的成员,自然也成了远星社的帮凶。

柳玉山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兄弟。

柳玉山直到今日也仍旧很惊奇。他对那一个夜晚的所有记忆都极其清晰,包括两人醉到各自躺在地上睡着,晨光如何敷在地面上,一寸寸爬上柳玉山的手。

柳玉山睁开眼睛寻找宋祁,紧接着发现宋祁正站在自己的书桌前,拿着一份资料。

他的心在霎时间就沉了下来——那是他昨天才刚刚给聂采及远星社成员公开过的伪造数据,但真正的数据还未来得及销毁。真实数据清楚地显示,巨型骸骨的骨龄均不超过10岁,没有适应环境和生存的能力。

但他给聂采的那份报告上,巨型骸骨的骨龄甚至有50多岁的。

宋祁当时放下了报告,柳玉山不知道他是否看到,又是否意识到,这是一份被篡改过的数据。

这块石头一直压在柳玉山心上。他告诉聂采,宋祁知道了一切,宋祁可能会叛变。聂采对宋祁毫不在意,“让人把他看紧点儿就行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柳玉山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他不能让宋祁成为自己复仇途中的意外。

他找到了宋祁,拿出了被稀释过的进化剂,告诉宋祁:这是新的丧尸病毒疫苗,可以克制你身上的病毒进化。

宋祁当时是怎么看自己的?他相信了吗?他真的不知道藏在远星社与柳玉山背后更让人胆寒的真相?

这些问题柳玉山全都得不到答案。得不到答案,问题本身就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而在一次庭审中,这个心结被意外解开了。

上庭作证的人是沈春澜。他在大学时代接到过一个来自半丧尸人的神秘电话,而那位神秘人,正是死于进化剂的宋祁。

柳玉山那时候才知道,宋祁直到死,都没有透露关于自己的任何一个字。

宋祁告诉沈春澜的那些妄想,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比如他没有和柳玉山有过那么深入的关系,他们也不是在酒吧遇见的。

柳玉山当时坐在被告席上听着这一切,有一种如梦一般的不切实感觉:宋祁人生中最后一段日子是这样度过的,他光是听着都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发堵。

他现在躺在床上,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宋祁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之中,仍是初见时快乐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和宋祁的第一次见面是宋祁真正抵达远星社基地的时候。

但聂采留下的那份影像记录告诉他,不是的。

那是宋祁试图加入远星社之后聂采和他进行的一对一谈话。准确地说,那时候宋祁还不是远星社的成员。

在八分多钟的视频最后,有人打开宋祁身后的门走了进来。

“聂老师,我还得赶车,我先走了啊。”柳玉山看到更年轻一些的自己出现在画面上,“新人?面试结束了吗?”

“结束了。”聂采回答,“人才规划局国际关系专业毕业生,非常优秀。”

宋祁满脸呆愣,匆忙站起。

“那太好了!”视频中的自己说着现今的柳玉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话,在宋祁肩上重重拍了一记,“好好干!”

他离开了,但宋祁还没有坐下,仍愣愣看着门口。

聂采的声音传出来:“他是柳玉山,我们远星社最好的随队医生。”

“柳医生……”宋祁讷讷坐下,重复道。

聂采立刻笑了:“柳医生不错吧?喜欢吗?”

半丧尸人青年也随之笑了起来。他完全没有任何羞赧,大胆而直接:“喜欢。”

“但你是半丧尸人。”聂采说,“柳医生是哨兵,他不喜欢半丧尸人。”

在聂采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柳玉山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左胸的脏器紧紧揪了起来,他被宋祁的表情吓住了,一瞬间竟然喘不过气,哀痛与懊悔像突然而至的潮水,将他从头淹没。

他第一次在宋祁脸上看到了从未见宋祁流露过的神情——自卑、胆怯。

“我知道。”宋祁直视着聂采,用平静的语气宣告自己恋情将永远藏身于隐秘之处,不可示人,“我不会说出来。”

(旧事:完)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至此完结。

谢谢陪我四个月的大家。

这是一个理想化,同时也很残酷的故事。这也是我写过的所有故事里,说教部分最多的一个。

我并不喜欢说教,也不喜欢输出价值观。如果这个故事能让你觉得生活平静,爱人温柔,受挫了也仍有勇气前进,那很好;如果它让你觉得快乐,觉得大屁股鼠很可爱,那也是很好的。

传达的东西都在故事里了。下个故事再见吧,秋天快乐,我爱你们。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