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维安做了一个梦。

又臭又长的梦, 憋屈的他几次三番想要直接从梦里醒过来。

可意识不受他的控制。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很疼，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疼的, 五脏六腑钻心刺骨地疼。

梦境的最后，他唯一能清醒记得的，只有一柄黑金色长刀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死了……

不是, 他怎么他又死了……？

鲜血淋漓，血肉被刀刃搅动的疼痛，疼得他几近麻木，他的精神也疲惫得麻木了。

搞什么啊, 老是梦见自杀，能不能梦点积极的东西？

就算他不爱看弗洛伊德, 也知道梦的解析, 梦境隐喻可以揭示我们潜意识中的情感。

他的潜意识不会就是天天想着自杀吧？

维维安给自己吓醒了。

睁开酸涩干疼的眼睛，眼前一时间还有些模糊，轻轻眨动两下, 逼出点湿润的眼泪才慢慢看清了景象。

天花板白得晃眼, 再感受到覆在面上的呼吸罩。

确定了，这是医院。

第一反应，他获救了。

然后才注意到他的病床边围了一群人, 戴着口罩的医生护士，满脸疲惫的布鲁斯和阿福, 还有他那一堆兄弟。

整整齐齐的, 全在他的病房里。

每个人都用一双镭射眼盯着他，好像睁开眼睛的他是什么唐僧肉。

情绪波动下, 维维安重重地吸了口气，又呼出去。

呼吸罩上顿时又覆盖了一层白雾, 离他最近的布鲁斯终于动了，握住他的手，轻声：“Vivi，你总算睡醒了。”

以维维安优秀的阅读理解来看，他爹这句话含义很深，“总算”诶，说明他这一觉睡得很长。

不知道他这一口气究竟睡了多久，才让他爹那张脸变得有些胡子拉碴的，青黑的眼袋怎么掩盖都遮不住，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焦躁，全靠超高的颜值撑起来，还能说的上一句颓废美。

维维安的手指头动了动，碰碰布鲁斯带点微茧的掌心，无声的安慰，还眨了眨眼像是在告诉他爹我醒啦。

布鲁斯感觉到他的小动作，勉强笑了笑。

这一次维维安在醒来前就有所预兆，他们和医生早早便等在他的病床边，让维维安一醒来就能看见他们。

接下来就是常规流程，各项繁杂的检查。

医生断断续续地询问这样那样的情况，维维安有气无力地唉上两句，更多的时候就是点头摇头眨眼睛。

他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昏迷了近三个月。

明明没有什么外伤，却无故昏迷了快三个月，医生来来去去，又找不到他昏迷的原因。

为了让他醒过来，布鲁斯不止找了很多知名的医学专家。

他求助了联盟的队友超人，想要使用氪星科技，可惜氪星的科技也仍然没能找到原因。

不得已，他又求助了魔法侧的朋友，然而他们依然束手无策。

就在布鲁斯几近绝望的时候，三天前，维维安的身体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些内情维维安虽然并不知道，但不妨碍他知道一个昏迷三个月的人，能成功醒过来绝对是件大事。

怪不得他醒来后这些人的眼睛跟镭射眼一样，亮得发光。

他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得差点蹦起来，当然他现在没这个能耐，主要是身体不允许，就是微微睁大眼睛有那么个意思就行。

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韦恩家的人。

布鲁斯坐在他的床边，不需要他主动询问就慢慢讲起了他被绑架之后的事情。

先从亚尔维斯讲起，他的倒霉体质不出意外地又出意外了呢。

男朋友必是罪犯的定律再次生效，维维安想到这里人都麻了。

说真的，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透了，从此以后他要做一个封心绝爱的人。

他以为的三好青年、大学霸一枚，其实是个和稻草人搅和在一起的变态杀人狂。

最大的爱好就是把人体做成花卉一样的标本，还美名其曰艺术的追求，要把美的存在永远留在世界上。

怪不得他学主修心理学，辅修化学呢。

主打一个灵活运用所学知识，学心理学学到变态了，难怪他会崇拜稻草人。

维维安听到这里时，差点呕出来，尤其想到亚尔维斯曾经送给他的那支花被他带回家了，一张惨白的脸顿时皱巴巴的。

布鲁斯看出他在想什么，“花没保存，早就被我扔了。”

维维安的脸色才好看起来，强忍着不适听完后续，知道亚尔维斯和稻草人都已经被蝙蝠侠关进阿卡姆了，他松了口气。

但想到稻草人，他又皱紧了眉头，嗓音虚弱：“只是关进阿卡姆？万一他们又跑出来怎么办？”

声音轻微得像一阵风。

关于亚尔维斯和稻草人在剧院制造的爆炸，布鲁斯仅仅只是一句带过，并没有详细叙述，却不影响维维安的思维发散。

他一想到那天剧院里还有那么多人，爆炸和毒气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人的伤亡，无名的怒气和愤恨就涌上了心头。

“Dad？”维维安紧抿着唇，看着布鲁斯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想要的回答。

布鲁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安抚似的，“我保证，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维维安眨了眨眼，他还没琢磨出哪里不对劲，杰森突然嗤笑一声，冷声讥讽：“惩罚？什么惩罚？”

“是把他们打到只是几个月下不了床，然后好吃好喝地养好伤，又从阿卡姆里跑出来杀死一两个人，再被蝙蝠侠发现揍一顿，又重复关进阿卡姆这样的惩罚吗？”

很好的总结了阿卡姆犯罪分子在哥谭的“美好生活”轨迹。

维维安呆呆地看向倚靠在门口的杰森，他看起来同样有些疲惫，头上那绺扎眼的白毛都黯淡了光泽。

面色冷峻，蓝色眼眸里涌动着愤怒的火苗，他看起来像一个随时要炸掉的火药桶。

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了什么，才让杰森变成这样，维维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觉得杰森刚刚那段讥讽的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布鲁斯没有反驳杰森的话，脸色看起来除了疲惫再没有其他表情，这段时间他和杰森已经起了不止一次矛盾了。

“好好休息，别担心，这些事我会解决。”他站起身，轻声叮嘱，淡淡垂着的眼睛有些晦暗，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维维安不自然地笑笑，他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便主动调和，“Dad，阿福，那你们也去休息吧。”

他看出来病房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疲惫，大概是这三个月来都没怎么休息好。

好在没人反对，杰森是第一个走的，带着满肚子怒气离开的。

令维维安意外的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是在维维安眼中没什么存在感的达米安，他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眼神奇奇怪怪，搞得维维安还以为自己昏睡三个月长残了。

等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后，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慢慢又睡了，鬼知道他睡了三个月为什么还能睡得着。

睡意朦朦胧胧时，他好像看见窗边蓝白色的窗帘微微荡漾着，白影一闪而过。

维维安甚至没有感到任何惊讶，他知道又是丘比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狗东西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活非要黏在他身上。

他现在这个身体连大声说话都不行，哪还有起来直接砍了丘比的力气？

维维安放任自己继续睡下去，睡意彻底消失前，他莫名有了一个突兀的想法：蝙蝠侠真的能看见丘比吗？

这个猜测来的莫名其妙，他心中的天平却下意识地开始倾斜。

维维安又进入了光怪陆离的睡梦中。

……

蝙蝠洞内。

蝙蝠电脑上始终留有一块区域监控着维维安所在的病房，短短时间内两次意外让布鲁斯不得不提高警惕。

或许是维维安终于醒来了，布鲁斯才有时间去思考审讯亚尔维斯时听到的一句话。

那时，已经被关入阿卡姆疯人院的亚尔维斯在接受审讯时，说维维安是唯一一个不符合他的审美却能够吸引他的人，他第一次见到维维安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愉悦的杀戮欲望。

他知道这种心理变态的杀人犯，他们的想法往往不同常人，无法以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们，可蝙蝠侠的敏锐又让他察觉到其中的危险。

在布鲁斯即将离开阿卡姆时，已然彻底暴露的亚尔维斯不再装着一副温和友善的模样，他终于显露出皮囊下的残忍和血腥，眼底泛着疯癫的笑意，“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认为维维安是最完美的艺术品吗？”

“真是遗憾，只是我竟然没有想到维维安竟然还有那样的能力。”

他讥讽笑道：“哈，蝙蝠侠，你这种人，之后会怎么提防一个拥有特殊能力却不是超级英雄的人呢？”

只要一想到如果他死了，就意味维维安杀了人，他的手不再干干净净，一想到这里，亚尔维斯就忍不住兴奋颤抖。

那一天，及时赶到救援的布鲁斯目睹了最后的一幕——维维安握着长刀贯穿亚尔维斯的腹部。

此后维维安彻底昏迷，漫长的三个月后醒来，布鲁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维维安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任何事，否则他不会想要询问亚尔维斯是否被抓住了。

“唉——”

阿福送来夜宵，他已经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布鲁斯沉默的背影，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最知道。

他想了想，上前打断了布鲁斯的思绪，“老爷，我觉得是时候了，你说呢？”

布鲁斯没有回头，他知道阿福的用意，盯着监控屏幕内安然沉睡的维维安，低声说：“我会找时间向他坦明身份。”

阿福松了口气，庆幸他家老爷总算知道不能继续再瞒下去了。

可他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糟心事，“老爷，杰森少爷已经三个月没有回过一次家了。”

布鲁斯和杰森本就因为当年小丑的事理念冲突，所以杰森才会学着大哥迪克离家出走化身红头罩。

不过因为小丑彻底失踪，布鲁斯及时赶到救援，杰森仍然对布鲁斯抱有一丝理解。

直到这次维维安的事件，像一颗火星点燃了最后的火绳，也彻底点燃了两人积累多年的矛盾。

布鲁斯收紧了拳头，他想到杰森这段时间以来在东区干的那些事，顿时头疼起来。

杰森为了凑装备收拾东区那些帮派，已经把他三个安全屋搬空了。

这孩子怎么不想想，要不是自己故意的，他还能搬空三个安全屋吗？

想到这里布鲁斯作为老父亲就感觉心累，家里没有哪个孩子是好带的。

维维安身上的秘密还是一团迷雾，杰森就再次叛逆起来。

布鲁斯却拿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没办法，现在又被老管家揭了底，脸色僵了僵，他只好生硬地说：“等Vivi回家后，杰森应该也会回来。”

阿福瞄了一眼自家心虚的老爷，只能叹口气：“但愿吧。”

可他那双看着布鲁斯的眼睛还是多少带点谴责的意味。

布鲁斯顶着阿福的视线，如芒刺背地查看卫星遥感地图，突然又听到背后的人问他：“老爷，那你想好什么时间和维维安少爷坦明身份了吗？”

布鲁斯支支吾吾：“呃，我在想，这件事应该有个铺垫，否则……”

阿福：……死亡凝视.jpg

好在这个时候，钢铁侠的通讯及时把布鲁斯从阿福的恐怖视线中解救了出来。

布鲁斯点开钢铁侠发来的文档：【绝境病毒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