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八点五十五。

斯塔克集团执行总裁波兹小姐正在给今天发布会的主人公之一，托尼·斯塔克，打第六次催促电话。

不是她过分警惕, 而是托尼实在前科累累。

发布会将在九点钟准时召开，但托尼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在发布会现场。

佩珀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想到还有五分钟就到了预定的发布会召开时间, 焦灼的心情可想而知。

唯一让佩珀感到安慰的是，哥谭的韦恩集团，今天这场发布会的联合企业，他们的执行总裁提摩西·德雷克也正在十二万分火急地召唤还未赶到现场的布鲁斯·韦恩。

佩珀有时候会想, 斯塔克集团和韦恩集团都没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超越对手，成为全美首富, 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不务正业的BOSS？

就在佩珀以为今天的发布会将要推迟的时候, 托尼和布鲁斯终于赶到现场。

“谢天谢地！”佩珀踩着恨天高迎上去，彻底松了口气。

小辣椒佩珀抱怨道：“虽然你的黑眼圈重的让人浮想联翩，但总比缺席来的好, 我可真是受够了那些媒体的夺权阴谋论。”

托尼眼底的疲惫无法掩饰, 当然和他并肩的布鲁斯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个连夜奔袭阿斯加德，又紧赶慢赶回到地球参加集团发布会的富豪，此刻是真的有些疲惫, 毕竟他俩的体质都是超英里难得的普通人。

托尼被抱怨了也不心虚，反而玩笑似的对佩珀说：“相信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完全可以把斯塔克集团交给你。”

佩珀翻了个白眼，趁着最后一秒, 把托尼赶上发布台。

绝境病毒4.0由托尼主导研发，他将代表斯塔克集团, 首次向外界宣告这款新型药物。

提姆绕了一圈，避开记者来到布鲁斯身边。

布鲁斯面色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提姆低声问：“B，是弗？”

他知道布鲁斯昨晚和斯塔克连夜去了阿斯加德，今早才匆匆赶回地球。

布鲁斯摇头：“即便是在北欧神话中，雷神索尔的母亲也并非弗。”

提姆犹疑：“那维维安……”

布鲁斯声线暗哑：“这位预言女神很谨慎，她只说她看见了一个好的结局。”

提姆皱着眉，若有所思，他看向发布台上的托尼·斯塔克。

面向全世界，本世纪最耀眼的天才之一托尼·斯塔克，正式向所有人宣布绝境病毒4.0的存在。

他说这是一款可以改变人类未来命运的药物——

让身体羸弱的人与普通人无异，让身患绝症的人重新拥有健康，让身有残疾的人再无任何缺陷……

绝境病毒4.0带来的不是机械革命，而是生物学上的革命，是人体生命的进步。

满座哗然。

噼里啪啦的快门声，灯光闪烁。

人群激动，因为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不会有用上这款新型药物的那一天。

得到消息被邀请来参观发布会的记者、政客和资本全都炸开锅，沸腾起来。

直播镜头外，无数观看这场发布会的观众也陷入喧哗的浪潮。

发布台上，托尼·斯塔克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好似滴入油锅里的一滴水，掀起炸裂的波澜。

一如他曾经面对过的每场掀起轩然大波的发布会，托尼在扔下这个重磅消息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下发布台。

不等人群拥挤上前，随后，布鲁斯代表韦恩集团上台，韦恩多情的蓝眼睛暂时安抚了人群。

于是他看着台下数百人，看着直播镜头，告诉所有人这款药物应当为全人类带来福祉。

布鲁斯·韦恩宣布韦恩集团将与斯塔克集团全数承担绝境病毒4.0的研发费用，他们将以最低廉的成本价出售这款药物。

在中东、非洲等饱受战争与贫困侵扰的地区，他们还会将药物的价格削减50%，以期让更多的人有机会使用绝境病毒4.0。

布鲁斯的话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观众席内的媒体记者已经顾不得维持他们作为正规媒体的矜持了。

所有人宛如电影里的丧尸追逐人肉一样，争先恐后地将话筒、摄影机怼到布鲁斯·韦恩的面前。

但布鲁斯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和上一位任性的富豪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发布台。

找不到首要目标的媒体记者们只能将目光转向两大集团的执行总裁，两人一回过神来就对上了数十双宛如饿狼般的眼睛。

提姆和佩珀：……

会场外，托尼和布鲁斯已经悄然离开，向哥谭出发。

……

上午九点三十。

哥谭医院顶层私人病房。

维维安关闭电视，对一旁的达米安说自己要到楼下去转转，病房里太闷了。

他们刚刚一起看完了斯塔克集团和韦恩集团的联合发布会，布鲁斯在台上的宣讲很帅，因而达米安正在拉踩托尼·斯塔克。

当他猝不及防听见维维安的话，惊讶地看向自己这位神秘又脆弱的哥哥。

看着维维安波澜不惊的眉眼，达米安却突然皱起眉，语气不解：“维维安，你不高兴？”

“啊？没有啊。”维维安怔住。

达米安淡淡地哼了声：“瞎子都能感觉出你不高兴。我不理解，你马上就能摆脱这副羸弱废物的身体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达米安·韦恩！”面色苍白的金发少年突然冷了脸，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幼弟，声线也冷得像块冰。

达米安一愣，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以前嘲讽维维安最爱用的词就是“废物”。

达米安从不否认自己的傲慢与偏见，他曾经对维维安这个自己名义上的血缘兄长，有着专属的刻板印象。

但是现在……

达米安绷紧了那张与布鲁斯极为相似，也与维维安有两三分相像的脸，绿眼睛明暗闪烁。

他紧咬牙关，血脉中的骄傲难以让他此刻轻易地说出那个单词——“Sorry”。

当然，维维安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他们是兄弟，某种意义上来说，有共通的天性很正常。

维维安的也不需要达米安此刻的道歉，他的目光冷淡地扫过达米安，似乎并不在意达米安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他操控着轮椅绕开便宜弟弟，离开病房。

达米安追在他身后：“你要去楼下？”

维维安微顿，侧头看着他，目光淡淡地：“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在学校？”

达米安停在原地，有些懊恼地看着维维安离开的背影。

耳麦里，老管家的声音响起：“达米安少爷，维维安少爷说得对，你现在应该在学校。”

达米安气闷：“我请过假了。”

阿福很平静地：“我可以打电话告诉老师撤回，就说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达米安恨恨地咬着牙，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挑战韦恩家的食物链顶端，他妥协去了学校。

离开医院前，他站在走廊上远远望着待在花园角落里的维维安，不明白为什么维维安在看到绝境病毒4.0的效用后没有丝毫欢喜。

达米安承认自己当时说错了话，但他还是不解。

——终于有机会拥有健康的身体，等到父亲将蝙蝠侠的身份告诉他后，他甚至有竞争罗宾的能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达米安始终记得那天维维安拔出的那一刀，尽管维维安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但达米安注定得不到答案了，因为此刻的维维安自己也还不知道答案。

十八岁的他，失去了很多个十八岁的记忆。

于是那些记忆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走向正确的道路。

维维安在花园里发呆。

今天没有太阳，阴云密布才是哥谭的常态，这样的天气没有多少病人还愿意来花园放风。

本来生病就够让人抑郁了，被暗沉沉的天色一压，整个人更emo了。

维维安对这样的天气倒是没太大意见，他终究是个哥谭人。

也许他没有布鲁斯对哥谭那样浓烈的感情，但从小生长在哥谭的他，骨子里流淌的仍然是哥谭的阴雨，熟悉又缠绵。

就是这样的天气容易昏昏欲睡，何况昨晚惊醒后，他又是闭着眼睛到天亮的。

晚上不睡白天困，他又不是外星人，扛不住生理需求太正常了，所以他才会选择用午休补足睡眠。

否则睡眠时间不足的话，他早就在医生面前露了馅。

就在他困眼欲睡，想着要不要回到病房安心睡觉时，远远地看见花园左侧的走廊上，一大群医生簇拥着一个男人行走。

男人西装革履，棕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身材挺拔，面容深邃，他的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让人信赖接近又隐约升起某种怪异的颤栗。

走廊是环形的，他们越向前，就会离维维安所在的位置越近。

到了距离最近的点，维维安始终追随着男人的目光得到了回应。

那人看向他，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慌乱。

毕竟维维安这样不加掩饰地凝视，是一种不算礼貌的行为。

但男人温和地笑了笑，并不介意维维安的凝视。

维维安一愣，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身份。

——汉尼拔·莱克特，全美颇负盛名的心理专家。

维维安记得汉尼拔·莱克特医生还跟他的前男友亚尔维斯有过一点关系，他曾经指导过亚尔维斯。

也不知道这位医生如果知道自己指导过的学生成了变态，会是怎么样的心理。

不过他会认出汉尼拔，却不是因为亚尔维斯，他在更早前，就已经知道这位心理学界大拿的名字。

很早就下定决心要考入哥谭大学的艾琳娜，一直视这位莱克特医生为偶像。

当然，艾琳娜的偶像其实很多，全世界有名的心理学界专家都能算她的偶像，只是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格外出名了一些。

维维安作为好朋友，曾和她一起了解过一些心理学专家的生平和著作。

此刻，他收回目光，簇拥着汉尼拔·莱克特的那群医生也已经远离。

维维安操控轮椅返回住院大楼，心里慢慢有了一个想法。

在他进入电梯前，隐约听到两个小护士低声说，这次受邀来到哥谭医院的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因为工作需要，接下可能会有三到六个月的时间停留在哥谭。

电梯门慢慢合拢，掩去了维维安意有所动的目光。

著名心理学专家，划重点：能力强。

因为工作需要暂留哥谭，再划重点：不是哥谭人，事儿办完就走。

综上，完美符合维维安的要求，他已经在用手机查有关这位汉尼拔·莱克特医生的专业评价了。

一通浏览下来，来自全世界各地不同国籍、不同种族、不同性别的患者，都对这位著名的心理医生有着不俗的评价。

维维安放心了，他打算找个时间和这位莱克特医生约一面。

他也不担心约不到人，反正他不差钱，成年后布鲁斯对他的金钱方面可谓宽容至极。

维维安不相信他靠砸钱会约不到这位莱克特医生。

他一边想约到什么时间更合适，一边减缓轮椅的速度。

医院顶层都是私人病房，住在这里的病人很少，多数都已经老得颤颤巍巍行走需要人搀扶，维维安是这里稀有的少年人。

他一般不会和这层的病人交流，但他知道尊老爱幼，通常会在进入走廊后就减缓轮椅的速度以免不小心撞倒老人，虽然他其实很少遇到这些人。

今天是个例外，维维安发现走廊上出现了很多老人，一个个目光狂热，像是下一秒就要扑向他。

他们都是哥谭的上流阶层，否则也不会负担得起顶层的费用，但此前从没在维维安一个小辈面前这么失态过。

这些过于灼热频繁的目光打断了维维安的思绪，让他不得不注意到这些人。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布鲁斯和托尼突然出现了。

这些人的目光变得更加炙热，那一双双浑浊的眼睛都快亮成灯泡了。

布鲁斯接过他的轮椅转头，朝电梯的方向推动，低声说：“今天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维维安后知后觉，这些人如此神态都是因为绝境病毒4.0的原因。

快要进入电梯，他又反应过来，“等等，锤子忘记拿了。”

他还没忘这里只有他能拿动雷神之锤。

跟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托尼突然“啧”了一声，淡声说：“索尔有任务，他把锤子暂时拿回去了。”

维维安眨了眨眼，合拢的电梯门映出他略显苍白呆愣的脸，蓝眼睛微微闪烁，侧头看着站在电梯角落里的托尼，他说：“呃……那斯塔克先生，你帮我告诉雷神索尔，让他把锤子就这样收回去吧。”

托尼并不意外，但他轻轻笑了笑：“我管不了索尔。”

维维安：……

扭头目视前方，感受着平稳下行的电梯箱，不说话了。

托尼看着他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从柔顺的金毛上看出了几分委屈，忍不住笑出声。

“……”维维安扭头，微瞪了他一眼。

别看他刚刚态度挺好，一句“斯塔克先生”叫的还挺礼貌，其实一点儿没忘另一个“斯塔克”之前作弄他的事。

那双蜜色的眼眸里还含着笑，不经意间与维维安水润润的蓝眼睛对视上。

“你可以叫我托尼。”这样他会觉得亲切些，托尼弯起唇。

接下来这段时间，因为绝境病毒，他免不了要经常与维维安·韦恩见面，那么消除之前的误会，拉近距离很正常吧。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布鲁斯淡淡地瞥了一眼托尼，眼里一片冰凉。

他推着维维安的轮椅径直走了，也没管身后的斯塔克是否跟上来。

维维安扭过头，视线扫过布鲁斯硬朗的下颌，感受到老父亲身上传来的低气压，乖巧地平视前方，不搭理那只孔雀开屏的斯塔克。

托尼自讨没趣，戴上墨镜，若无其事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要跟着去韦恩庄园为维维安使用绝境病毒，这只老蝙蝠只有把自家的崽放在自己的老巢里才安心。

托尼对此嗤之以鼻，他从小就和父亲不对付，因而在看到维维安和布鲁斯的亲子关系，即便抛开他对韦恩偏见，他也会天然地选择站在维维安的一边。

换作是他，绝对无法接受家里的老头子有秘密却瞒着他这种事，还是那种被全家一起孤立的秘密。

他会窒息，会反叛，会跟老头子势不两立。

不过他脑海中闪过维维安那张漂亮又精致的脸，想到那双宝石般蓝澄澄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翻出了当初在宴会上他对维维安的印象——

像捧在手心里的毛绒小鸟，软乎乎的一团缩在一起。

除了那张吃饭的喙还算尖锐，翅膀和颈窝处一戳就是软绵绵的小洞很好欺负的样子。

托尼想着想着，莫名弯了弯唇，墨镜下的眼里含着枫糖浆一样的甜。

……

韦恩庄园。

在一众围观者严肃凝重的目光注视下，家庭医生略带激动却仍然稳稳地，通过臂弯，将一支冰蓝色的药剂注入到维维安的体内。

维维安眨了眨眼，他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但身体却很舒服，是那种浑身通透的舒适感，四肢，手心脚心是温热的！

布鲁斯轻声安抚：“睡一觉，Vivi，再醒来一切都好了。”

宽厚的掌心一点点抚平维维安的胆怯，他合上眼，慢慢睡去。

再次醒来，他拥有了十八岁以前最期盼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