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比赛可是从第九局下半才真正开始。”
“这正是棒球的有趣之处,让我们拭目以待!”
山守三年级的王牌投手山下在第六局因小腿抽筋被迫降板,二年级的中继投手左座在最后的九局下半被彻底打爆连丢4分,不得不换上同为三年级的救援投手广濑,却没能挽救局势又失3分。
最可怕的是比分已经追到危险的10:9,只差一分桐青就能将比赛拉进延长赛,局势却是连丢7分仍无人出局,跑者盗上二垒,打者是六棒强肩捕手河合和己。
裁判已经喊了开球,广濑却迟迟未投,不住地扭头看向一垒侧自家休息区,待捕手用力击打手套才惨白着脸按着指示将球扔出去。
“坏球!”
一好三坏,山守被追逼,再投坏球将对方打者保送上垒?但如果投好球一定会被打出去!广濑在手套中握着小白球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好热,好痛苦,连呼吸都会牵扯全身肌肉叫嚣着疼痛。他无助的看向本垒板后的捕手,感觉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看不清他打出的暗号指引,他又将目光落在休息区,大河原监督的面前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小家伙。
17号,一年级神足优斗。
18号,一年级泽村荣纯。
两人都是既有天赋又极其努力的好孩子,是山守未来两年的防守核心,真的要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登板,去承受自己这个三年级前辈都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巨大压力,去背负这么多人将夏天延续下去的托付与希望吗?
不行,不行!会毁了他们的!
作为投手迟早要面对自己的投球被打出去甚至是被全垒打的恐惧,承担失分的自责,扛起每一球投出都有可能导致比赛失利的压力。但这些对于可爱的后辈们来说还太早,他们不该早早地经历这些,从此失去站上投手丘的勇气。
这是我最后的夏天,当然要由我自己来守护,怎么能厚颜无耻的依赖后辈呢?
广濑咬紧牙关,朝捕手接连摇头,直到看到他想要的球种。中指与无名指分开,深深地握住掌心的小白球,翻腕将球投出,身体奇异的放松下来,好像全身都没有发力但棒球裹挟着风声呼啸而去。
压得很低的偏外角直球,但是会进好球带,能打!
判断出球路的河合和己果断出棒,粗大的金属球棒划出漂亮的弧度,他却看到球在进本垒前突然极速下坠,从球棒下钻过重重的砸在地上,被捕手跪地用身体挡住并迅速起身传向三垒。
二垒跑者不敢动弹。
河合和己深呼吸重新调整等球姿态。
广濑松了口气,而山守的捕手欣喜不已,用力将刚问裁判要来的球扔过去:“投的漂亮!”
两好三坏,双方都没有退路。但只要投手没有自我放弃,他们就一定能守得住这最后一局。
“山守学院更换八棒,投手广濑选手下场,投手泽村荣纯上场。”
这个时候换人?还是一年级新生?山守自暴自弃放弃比赛让新生登板感受一下大赛气氛?!
说起来本届山守的18人大名单一直不被看好。高中棒球是比职业联赛还要残酷的一轮淘汰制,就像时间错过了就过去了,没有任何重头再来的机会,加上最后一年破釜沉舟的信念,以及高强度训练带来的量变质变,各高校队伍均以三年级生为主,二年级生为辅,再带上一个最多两个最有潜力一年级新生。
而山守学院呢?带了仨——一对双胞胎投捕,以及另一个左投。
这下可好,足足五个投手,导致有些位置甚至没有替补可换。带也就带了,但在这种危机时刻,谁敢把一年级生派上场,赢了得去神社还愿,输了的话会不会从此扼杀一根好苗子?
大河原监督就敢。
在第一次广濑在投手丘上茫然四顾的时候,他就把一直在牛棚热身的泽村荣纯和神足优斗叫了过去。
“想上场吗?”
“想!”泽村荣纯和神足优斗毫不犹豫,异口同声的答道。
“敢上场吗?”大河原监督往兴奋的两人脑袋上泼凉水:“现在无人出局二垒有人满球数,打者是能扛出本垒打的强肩捕手,想清楚,如果被他击出外野长打,比赛会拖进延长赛,你们的体力能投几局?如果是本垒打桐青会反超比分,今年的甲子园征程将结束,以你们稚嫩的心态能顶住这样的压力吗?”
“他们。”大河原监督指向赛场上,顶着四十度高温在烈日下保持严密的守备,“他们的最后一个夏天,有些人甚至是棒球生涯都会从此结束。”
神足优斗倒吸一口气,手指抓紧裤缝。
泽村荣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咧开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监督的话不但没让他退缩,反而激发出无穷的斗志。
大河原监督注视着山守的未来,再一次向两人确认:“现在,还想上场吗?还敢上场吗!”
仍然没有丝毫犹豫,泽村荣纯高举手臂大声喊道:“让我上吧大将!国中我从没赢过比赛,所以每一场比赛对我而言都是最后一场,都是必须全力以赴的存在!我就是为了成为王牌被大将忽悠到山守的,能在危机中带领队伍取得胜利才配称作王牌不是吗?我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那就上吧。”
广播传来换人的通知
“哟西哟西哟西——!”泽村荣纯如同只脱缰的哈士奇,边喊边欢脱的冲上投手丘,冲的太快还没刹住车,多亏了广濑心地善良当了人肉盾牌,才让他没登板就摔下场。
看台上传来哄笑,夹杂着口哨的声音,就连同队队友都忍不住笑了。
捕手从本垒板后扯着嗓子吆喝:“笨蛋荣纯让广濑下去休息!要开球了!”
广濑也笑,把撞进他怀里就埋着头不出来的泽村荣纯拎起来,将一直攥在掌心的棒球放进他手中:“别害羞了,好好投,等你三振了桐青就没人记得现在的糗事。”
泽村荣纯的脸蛋还红着,耳朵更是红到滴血,他大声的向广濑道谢说完“前辈放心交给我吧”,背对本垒板高举起双手,深吸一口气:“我会让他们不断打出去的,守备的大家,就拜托你们啦——!!!”
“嗷——!”
“只剩三个出局数了!”
“让他打!”
“放马过来吧老子全都会接住!”
赛场上的沉闷被守备的大声回应清扫一空,泽村荣纯带着大大的笑容转回身,看清捕手给出的暗号后更加兴奋,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简直像是在放光。
用你最喜欢的握球方式投一个你最喜欢的红中直球吧!
泽村荣纯点点头,被手套挡住的左手换成五指抓球,回头瞪了二垒跑者一眼后全身发力将球甩脱出去。
河合和己还在猜测配球,大概率会是直球?毕竟优秀如他们家高濑准太在甲子园都会紧张的发挥失常,今天更是被彻底打爆,同样是一年级生又是在这样的危机下登板,真的能第一球就把变化球投进好球带吗?
却在看到飞来的棒球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红中直球,速度也算不上有多快,满球数的开局暴投?还是说另有陷阱?身体先于大脑行动迎了上去,他们每天都要几百上千次的挥棒,看到红中就打已然成了条件反射。
只有棒身和球发生接触时才能发觉,球的位置并不是直球的路径,尾劲也强的可怕,击中的根本不是球心!
河合和己努力想把球拉打出界外,但哪有那么容易,小白球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一二垒间飞去被仿佛早就等候在此的游击手直接收进手套后迅速传向二垒手。
“打者被接杀,二垒跑者触杀失败!接下来是桐青的七棒投手,已经轮到下位打线,被寄予众望的一年纪小朋友泽村选手能顺利拿到最后两个出局数吗?”
“一出局!”泽村荣纯在投手丘上摆出山守标志性的拉弓庆祝姿势。
捕手、身后的守备、休息区的队友甚至是看台上的观众都配合的摆出了同样的姿势,热情的回应:“一出局了!好好投啊!”
最稳定的四缝线直球,从打者膝盖处塞进去的内角球,可千万别投触身球啊。捕手朝桐青的投手靠近半步的距离,张开手套。
泽村荣纯惯例瞅一眼二垒跑者,瞪得他小心翼翼往二垒方向挪回几步才转过头来,按照捕手的指示将球投出。
“好球!”
同样的位置再来一个四缝线直球。
其实泽村荣纯控球还不太稳定,但今天状态出奇的好,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投九宫格(错觉)。
“呯!”
把球打出去丢下球棒就跑,边跑桐青的王牌投手边咬牙切齿,看不起人是不是看不起人?同一个位置投两次看不起谁呢!
“三垒!”捕手大喊。
三垒手压根没挪地方,踩着垒包稳稳的接住这个小高飞球往侧边一滑,将冲过来二垒跑者凝聚了全队最后希望的手摁住在距离垒包不足小指甲盖远的地方。
“双杀——!比赛结束!山守学院以10:9的比分战胜桐青高校,艰难拿下最后一张半决赛门票!”
“山守的一年级生,泽村荣纯,三个直球化解逆转比赛的大危机,简直是奇迹般的大心脏!”
大河原监督在场边,看着冲上投手丘抱着泽村荣纯欢呼的学生们,拍了拍神足优斗的肩膀:“你们都有成为王牌的潜力,但想成为优秀的王牌投手,更重要的是心。半决赛,我会让泽村作为先发投手登板。”
赶快追上来吧,不然,会被他远远的落在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