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出去了!”打击区一片欢呼, 反倒是击出全垒打的松井纯太本人腼腆的不作声。
泽村荣纯手搭凉棚,扭身向后眯着眼看了半天,确定球被打出了铁丝网后才转回身来, 一点儿都不见被轰的惊慌恼怒, 反而是心很大的回应道:“我来喂球是为了练控球, 一直往同一个位置投, 这都看了十几球了,还打不出去的话也太逊了吧。”
排在松井纯太的前一位打击被三振出局的向日响在旁边跳脚:“说得轻巧,你每次都用不同的球种,进本垒时的路线根本不是一回事!”
“位置已经知道了,要是球路再告诉你的话,干脆用发球机练习嘛, 哪里还用得着我来喂球。”泽村荣纯十分无赖的两手一摊,开始撵人, “阿响你别添乱, 该下一个打者了,下一个轮到谁了?”
“到我……”渡边明弘刚向前走了一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球网之隔的隔壁打击练习区冷淡的声音打断。
“泽村荣纯, 过来给我喂球。”
光是看到那一头显眼的红发就能认出对方的身份, 正是刚从医院出院的白河胜之。明明是极其热烈的发色, 他的性格为人却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 评价他们技术的时候嘴巴也很毒, 属于是被低年级深深畏惧着的前辈了。
泽村荣纯不好拒绝来自前辈的要求, 而渡边明弘自然也不敢跟白河胜之抢人, 正在发愁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有点眼熟但从没在一军二军中见过的投手站上了投手丘。
主要是整个棒球部的部员都没有这么矮的,即使站在略高出一截的投手丘上依然肉眼可见的矮。
“阿响?”田中诚人满眼困惑的叫了一声。
扒在球网上观看泽村荣纯与白河胜之投打对决的向日响闻声回过头来, 目光扫到投手丘时先是一惊,随后怪笑两声:“那是阿晓啦。”
“咱们的妹妹经理人阿晓?”渡边明弘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兄妹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也不能怪他没认出来,向日晓是个还没发育的平板萝莉身材,不知从哪儿弄了件还算合身的球服穿上后一点曲线都看不出来,甚至不如隔壁的泽村荣纯屁股翘,而她将将及肩的头发全部盘进了棒球帽连刘海都塞进去了,让满心满眼只有棒球的直男同学光觉得眼熟却认不出人。
“那是我妹妹!谁跟你是‘咱们’了?”向日响锤了渡边明弘一拳,忍了忍没忍住又炫耀了一把,“阿晓的投球可是很厉害的,你们打打看就知道了。”
女生的投球能有多厉害,渡边明弘不信。受性别造成的身体性能差异,最关键的球速和尾劲注定不会太出色,剩下的就算球路再怎么刁钻、球种再怎么多又能怎样,能比泽村荣纯的球更多变刁钻吗?真要是很强的话,她早该被垒球部招揽过去了,怎么可能还待在棒球部当经理人呢?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向日响的球速在一百到一百一十左右,但是凭借她的身高每一球都压得低到紧贴好球带下侧边缘,除非用捞打不然很难将她的投球打好。
“哈哈哈哈我妹妹在少棒时也是当过王牌投手的!”向日响得意的叉腰大笑,国中时期男女之间身体素质差别不大又用的是软球,实不相瞒当初稻实球探看中的是向日晓,得知是女孩而且高中不打算继续打棒球后才退而求其次邀请了向日响。
男孩子们的好胜心一旦被挑了起来,那可真是不得了,纷纷拿起球棒排起了长队。
隔壁投手丘上的泽村荣纯也频频扭头去看那边,显然对向日晓的投球很感兴趣,然而他面对的打者白河胜之莫得感情,一旦发现投手走神就弯腰从地上捡个球丢过去,练了这么多年准头是有的,小白球总能精准的落到走神的脑袋上,手上没用劲不至于把人砸痛,但砸醒是绝对没问题。
“泽村,专心一点。”白河胜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生气,反而让泽村荣纯缩了缩脖子。
“前辈的身体没问题吗?”泽村荣纯试图转移话题,最好是能让白河胜之忘掉自己刚刚的走神。
白河胜之脸色一黑,他只是普通的被空调吹了肚子导致的腹泻,虽然确实也吃了一些冰激凌,但他才不像成宫鸣那么没节制一口气吃两大盒,冰柜里原有的那盒本就只剩一个球的量,新发现的补货他也只舀走一个半球,加起来两个半冰激凌球怎么也不可能到肠胃炎的地步。
然而因为和成宫鸣同时窜稀,他也被送进医院做了一大堆检查,最后屁事没有连药都不需要吃,住院的第二天这不就回来了么,身体能有什么问题?
但这话他没脸说,只能黑着脸让泽村荣纯赶紧开始投球。
并不畏惧黑脸的泽村荣纯立正站好,正经过头的像是向上级领导请示:“是!那么前辈需要指定球种或者位置吗?”
白河胜之摇头拒绝:“不需要,比赛时对手不会提前告知,所以来球就打就行了。”
“我明白了,我会全力以赴和前辈决一胜负的!”泽村荣纯沉下心来,他只与白河胜之做过一两次队友,在当队友时白河胜之毫无疑问是可靠的前辈、可以将后背托付的守备以及堪称投手球数噩梦的打者,但作为对手……两人周身有些浮躁的气息随着深呼吸渐渐消散,状态均是变得沉着冷静。
没有捕手帮衬只能自己思考配球的泽村荣纯经过短暂的但他认为是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首球果然得是作为生命线的四缝线直球,至于位置……就投到距离打者最远的外角下好了。
白河胜之的嘴角向上勾了勾,还未投球时就已经猜出了方位:“外角……下的四缝线么?真是单纯的思维方式啊。”
他的喃喃自语没能让十八米开外的小投手听见,但挥出的球棒撞击棒球发出的清脆声响已经足够让泽村荣纯将预警级别持续拉高。
“真可惜,打出界了。”主动拉界外球和被迫打出界外球有着天上地下的绝对差别,白河胜之甩了甩球棒,同样开启了认真模式。
白河胜之在打击时并不是多话的人(即使吐槽也只是腹诽);泽村荣纯投球时一旦专注也沉默的可怕,几乎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格。这才造就了这一场安静却激烈的比拼,双方都忘记了最初只是要喂球而已。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的球数到顶了。”先一步收手的是白河胜之,他刚从医院回来就立刻投身到训练中,最初泽村荣纯给一年级生喂的球数大体也被他算了进来,“在成宫鸣那个白痴王牌康复之前,你绝对不能再出任何问题。”
托成宫鸣作死住院的福,泽村荣纯在稻实的被重视程度再上一个新台阶,捕手阵就差拎着他的耳朵唠叨身体管理的重要性,教练组为一军首发精挑细选的练习赛对象都便宜了他,现在就连野手前辈也开始说这个,他听得好烦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泽村荣纯气闷的鼓起了腮,左手捶着手套芯朝白河胜之这边走过来:“知道啦,我不会任性的,就是没能赢前辈有点郁闷,不用管我,一会儿就调节过来了。”
白河胜之也向前走了几步,手指戳在比他黑了好几个色号的泽村荣纯的脸蛋上:“你没赢是因为没有守备,有好几个球以稻实的守备可以轻易接到,算下来是我输了。投得不错,战胜了前辈你完全可以更开心一点。”
“真的吗?”泽村荣纯不怕被骂,反而是夸奖会让他不好意思,他微微低头掩饰不好意思,却掩盖不住笑咧了的嘴,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像是礼尚往来却听起来很真诚的夸了回来:“还是前辈更厉害,感觉不论投出怎样的球都能被打出去。”
“怎么样,怕了吗?”白河胜之故意逗他。
泽村荣纯却给出了与他预料中完全不同回答:“不怕!不如说一想到有白河前辈这么可靠的守备在身后,感觉没有什么战胜不了的!”
白河胜之的心漏跳了一拍:“好像啊……”
“什么好像?”泽村荣纯不明所以。
在后辈身上看到了自己纸片人老婆的白河胜之连忙摇头:“没什么,一年级那边在叫你,赶紧过去吧。”
泽村荣纯困惑的目送白河胜之落荒而逃后,才小跑着回到一年级的小团体中,那边跟向日晓的投打对决也告一段落,总比分以向日晓领先而结束。
他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渡边明弘问了句“晓妹妹偷的真滴啊,为什么没加入垒球部呢?咱们学校的女垒也挺强的。”
向日晓把玩着手里的棒球,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想去甲子园啊,你们都这么厉害肯定能带我去的。”
“可你明明很想上场打比赛吧?”泽村荣纯迅速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即使以经理人的身份进入甲子园,也只能待在选手席,看着别人占据着投手丘,你真的能满足吗?”
“……”不得不说最了解投手的就是投手,泽村荣纯的一番话让向日晓看过来的目光都变幽怨了。
向日响立刻跳了出来:“不许欺负我妹啊。”
向日晓率先出手进行了一个大义灭亲,照着他哥不太聪明的脑瓜子一记重锤,才回答了泽村荣纯的问题:“可是只有男子棒球部的全国大赛可以在甲子园打,女子垒球部即使打到决赛也无法踏入甲子园。”
“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不善言辞的松井纯太能给出的也只有这样无力的安慰。
“我们改变不了制度,也看不到未来,就像是强如前辈们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拿下地区优胜,取得甲子园出线权一样。”田中诚人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泼冷水,暗中被其他人又掐又踢的。
泽村荣纯却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训练让自己变得更强,等到机会到来时才能抓得住。阿晓,你现在就放弃了的话,等到甲子园向女垒开放的那一天到来时,再加入垒球部还来得及吗?来不及的话,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向日响听到小伙伴把话圆回来松了口气:“阿晓,无论你最后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力挺你!”
“对对对,我们都支持你!”大家都跟着一起疯狂点头。
“等一下!”渡边明弘突然一声暴喝,驱散了温馨感动的氛围,“要是晓妹妹去了女垒,咱们就没有女经理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