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宪史、东条秀明、川岛谦吾和金田忠大依次做过自我介绍之后, 才终于轮到了降谷晓的场合。
林监督并没有问他的打算,目光直接从他身上跳过落在御幸一也身上。
降谷晓主动开口:“降谷晓,用右手投球, 会投直球和指叉球, 球速很快, 缺点是怕热……东京真的很热。”似乎是察觉到了新监督的态度不像从前片冈监督那般纵容, 急切展示自己的样子使得先前身上的困倦懒怠感一扫而空。
好在这只是第一次见面,尽管降谷晓逃训偷懒的行为触及到林监督的底线,事后不见反省还理所当然的样子使他的个人评价朝着谷底进一步跌落,在林监督的小本本上沦落到了棒球部编外人员的地步,但还没到完全放弃的地步。听到降谷晓在被点名之前先一步做自我介绍,由于内容过于简短, 在他说完后林监督等了足足有半分钟时间,才略带讶异的询问:“只有这些吗?”
“嗯……”降谷晓冥思苦想半天, 又补充道:“御幸前辈说我投的球球威很重, 能牵动大部分打者控制不住的挥棒。”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这样的回答都为降谷晓捏了一把冷汗,御幸一也忍不住抬手扶额,说实在的他经历了好几次高中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同一批人一起生活学习打棒球,所以有不少记忆混淆在了一起, 可能是大脑为了自我保护做了模糊化处理, 现在他根本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究竟有没有对降谷晓说过这种话。
总觉得这一回应该是没说过的, 毕竟青道想要进军甲子园, 就不能自我满足于能解决大部分, 得能压制住全部对手。全国三四千所学校中强者不过百余数, 弱者才是其中的绝大部分, 不考虑精进自己的水平去讨伐强者,只对弱者耀武扬威有什么意思呢?
显然林监督对降谷晓的补充回答仍然不满意, 好在他浸润教育工作多年有着丰富的引导学生的经验和耐心:“还有呢?大家都分析了自己的优缺点,你不要只夸耀自己的优点,缺点也说一下吧。”
“……”降谷晓陷入沉默,他犹豫了许久才不是很情愿的说出口,“我控球有点差。”
别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敬佩降谷晓的敢想敢说,只有御幸一也憋不住笑出了声,事到如今他没再给降谷晓留面子,实话实说道:“降谷,你确定只是有点差,而不是在你身上根本不存在控球那种东西?”
林监督说他看完了青道近几年的比赛影像并不是吹牛,他甚至整理了所有出场一二年级生的资料还写了复盘分析,对于降谷晓这名选手可谓是印象深刻,除了令人惊艳的球速外全是缺点,比起棒球选手更像是个沉迷把手里的东西更快速的扔出去的小孩。
虽然无法理解青道的前监督为何能放心降谷晓在最为重要的夏大会中出场,但他技术和意识上的极度匮乏让林监督一开始就没把降谷晓列入近在咫尺的秋大会可用战力中。
思及此处,林监督不在纠结于降谷晓的言行,示意人数少得可怜的捕手阵一一自我介绍之后,继续他原本的摸底考核:“东条和御幸、川岛和小野、金田和狩场,按照我刚才说的组合进行投捕练习,数量为三十球,球种和方位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发现自己和明显不怎么手新监督待见的降谷晓一样没有捕手搭档,川上宪史顿时想岔劈了,还以为是自己的缺点严重到直接被放弃,明知道该稳住心态却还是慌了:“监督,我……”
对川上宪史的反应早有预料的林监督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颗棒球放在他的手掌心:“你的投球完成度在高中生水平属于比较高的,已经达到我的考核标准,所以在捕手人数不够的情况下就不需要和他们一起展示了。我们来聊聊天吧,嗯,让我想想……刚刚川上你自我介绍时有提过会投伸卡球对吧?但我记得今年所有比赛的出场你一颗伸卡球都没有投过,是为什么呢?”
川上宪史低头看着掌心的棒球,手指非常熟练的变更为伸卡球的握法,他正在痛苦纠结要不要说出自己不是不想投伸卡球,而是因为心理阴影投不出伸卡球的时候,川岛谦吾失投了。
牛棚就这么大点地方,还是半封闭半开放式的结构,就算不竖着耳朵偷听也能清晰地听到林监督的声音,突然得知这三十球其实不是练习而是考核,心态上的变化立刻体现在投球中。
尽管小野弘立刻站起伸长手臂去接球也只是勉强碰到,棒球受力改变方向砸在御幸一也的面罩上再弹开,把知道他曾经被球砸出退部风波的大家给狠狠吓到了。
“御幸!”“御幸你没事吧?!”除了林监督所有人都围了过去,个顶个的紧张,生怕御幸一也抬起头来说一句“我果然还是想活到八十岁的”,再反手递上一张退部申请书。
但经过一次碰撞反弹的棒球力道没有直接触身那样大,而且打到防具很大程度削弱了威力,御幸一也连疼痛都没太感受到,对于大家的关怀就很摸不着头脑:“我没事。”
夏大会的败北、再次品尝过失败的不甘心,让御幸一也重新燃起了斗志,至于说一年多以前曾提交的退部申请?多次重复的高中生活导致的记忆紊乱,大脑为了自我保护主动模糊掉许多可能重要可能不重要的东西,这件事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根本不记得曾经随后编的理由了。
另一个感到莫名其妙的是林监督,他没听说过“天才捕手”意图退部这种极私密的内部消息,自然而然就觉得其他人大题小做,眉头紧蹙起来:“都离他远点保证空气流通。御幸,你站起来。有头晕、头疼、恶心的感觉吗?”
御幸一也迅速起身,身体稳稳当当没有丝毫的摇晃,声音也中气十足:“报告监督,我没有任何的不适,作为捕手平时经常被砸到,早已经习惯了,这次也只不过是被流弹误伤而已。”
“嗯,晚上的自主时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林监督迅速终结掉话题,将重点掰回训练本身:“都在发什么呆?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训练!”
“是!”
三十球不多,没有打者干扰的情况下十几分钟完全够用,第一轮的投球练习(考核)结束后,林监督没有做出任何点评,让三对投捕交换搭档再投三十球,再换搭档继续投球,总计九十球投完之后才算告一段落。
在此期间,林监督一心四用,不但在跟川上宪史进行话疗,仔细观察着投手们的球种、球质、球速以及续航能力,对捕手的作战思路和配球风格有了七八成的了解,同时往腰包中摸出的另一本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可谓收获颇丰。
由于捕手太少不够五个投手分的,在林监督看来在棒球方面刚入门的降谷晓一直没有参加到考核中去,但对方想要投球的愿望过于强烈,实在无法忽略不计,只好如他所愿点了名:“降谷你和……”林监督完全不考虑御幸一也,目光在小野弘和狩场航之间来回游移几次后,选定了后者,“和狩场搭档投三十球我看看。”
狩场航有点害怕,降谷晓的投球速度快控球又不好打到身上绝对会超级疼,同为一年级生他不是没鼓起勇气邀请一起练习过,也一直在努力提高自己的蹲捕技术,但降谷晓总是用“你接不到我的球”为由拒绝,导致他还从来没接过降谷晓的球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会接不到。
可新监督发了话,狩场航便鼓足勇气做好准备:“降、降谷君,我会努力的!”
降谷晓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整理了一下手套,抬起头来仍是那句似曾相识的话:“他接不住我的球,只有御幸前辈可以,我想让御幸前辈给我接球。”
狩场航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小野弘也黑了脸,虽然降谷晓没有指名道姓,但一句“只有”体现出了一视同仁的看不起。
林监督不是片冈铁心,没被一球砸掉脑子也没有关于本格派王牌的执念,见了降谷晓自己菜还要嫌弃别人的行径,他收敛起笑意,严肃到有些冷漠的说道:“投捕是搭档关系,捕手不是投手的附属品,如果做不到把球投到捕手要的位置,你就没有资格嫌弃捕手接不到你的球。既然你看不上狩场,就去室内馆对着球网练习控球吧。御幸,不准私下给降谷接球。”
御幸一也看了眼抿着唇明显是不乐意的降谷晓,果断的大声应是:“是!在降谷拥有基本的控球之前,我哪怕一球都不会给他接。”
倒是狩场航和小野弘两个人没有被下达禁令,只是看降谷晓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主动找他们接球。
就知道高薪不好拿,青道这个摊子虽称不上烂,但许多地方是真的不太行。林监督叹了口气,宣布解散让投捕们先按照以往的训练计划继续练习,自己则带着教练组回到办公室。
刚一进门,高岛礼就忍不住开口:“林监督是打算放弃培养降谷吗?他是天生的豪速球投手,是青道现在最能拿得出手的投手了。”
林监督刚接了杯水准备喝,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撒一身,他诧异的看着说出这种话的高岛礼:“高岛老师,刚才的话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