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大陆之外的异空间内,月光温和地撒在海面上,浪花悠闲翻滚,一行六人于海上飞过,在经过某条看不见的界限时,其中四人忽的就消失不见,像是从未来过。
银发的精灵扇动翅膀漂浮于海上,怀中抱着熟睡中的少年。
精灵垂下银色眼眸,借着月光端详起少年的眉眼,却在某一秒不期然与少年对上了视线。
鹊舟虚弱地调侃道:“我有这么好看吗?”
精灵心虚的将目光挪到一旁,落在泛着荧光的海面之上,僵硬道:“你、你醒了?”
“嗯。”鹊舟不太习惯被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可现在他们身下是一片汪洋,他不想在大晚上的掉进水里洗澡,所以即便难受也乖乖的呆在文砚怀里没有乱动。
“准确的说,我根本没晕。”鹊舟补充道。
他之前只是太虚弱了,眼皮重得很,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他想着反正有文砚这个大魔法师在,他闭眼稍微休息一会儿应该没事,所以才一直咸鱼瘫到了现在。
“所以刚才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文砚说着,眼睛还是没敢去看鹊舟。
鹊舟问:“哪一句?你说你死了的那句么?哈哈,我才不信。”
文砚愣了愣,一时间忘记了鹊舟先前的调侃,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鹊舟脸上,不解问说:“为什么不信?”
鹊舟唇角勾了勾,“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和我聊天吗?同时送四十多个人渡海这话是你瞎扯的吧,就你这副随时可能能量耗尽的样子,能一次性拉那么多人渡海就有鬼了。”
口嗨被发现的文砚心虚得差点忘记扇动翅膀。可即便他及时的回过神来做出补救,他也还是和鹊舟一起往下坠了一截。
鹊舟本能的在那一瞬抓紧了文砚的衣襟,待文砚重新带他飞起时,他才被自己这个有点娇弱意味的举动尬到了,不动声色的松手在嘴唇上方蹭了蹭。
二十分钟后。
石山山腰处的山洞内,鹊舟坐在火堆旁转动着木棍烤着文砚顺手给他捞的两条鱼,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我之所以说你没死,除了因为这个地方找不到你的尸骨以外,还有个原因就是王城里出现了以你为原型的怨鬼,成天都在对王城里的所有人诉苦说你死得好惨。”
文砚盘腿坐在鹊舟对面,身后的翅膀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文砚有小狗的记忆,他自然是知道鹊舟讲的那段发生在王城里的闹鬼故事的,因此他并未就此追问太多,而是直接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知道你没死,所以要赶在你回去救场之前提前抹黑你在民众心中的形象。”鹊舟的脸被橙黄色的火光照得忽明忽暗,他弯唇笑笑,一副不屑的样子,“你那点谎话骗那四个傻子可以,骗我就算了。”
文砚有些哭笑不得。
这事儿他是真的冤枉。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骗你,是你自己装晕听见的。”文砚说,“而且……虽然你得出的结论没错,但推导过程稍微有一点小偏差。”
“哪一点?”鹊舟挑眉。
文砚说:“那人并不知道我死没死。他只是担心我没死,所以未雨绸缪提前做个准备而已。”
“那人是谁?”鹊舟下意识问道,问完,他又连忙摇头说:“不,你先别告诉我,你让我自己猜。”
文砚无奈摊手,“很抱歉,这个问题就算你猜了我也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那你怎么那么肯定对方不知道你死没死?”鹊舟疑惑。
文砚看着鹊舟眨了眨眼,说:“我猜的啊。”
鹊舟:“……”
鹊舟觉得文砚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那反正你我都是猜的,凭什么你猜的就对,我猜的就错?”
文砚说:“因为我的猜测正确的可能性更大。”
鹊舟还是那三个字:“凭什么?”
文砚说:“凭我身上的诅咒。”
鹊舟眼眸微微睁大,好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被人诅咒变成了一只狗?!”
文砚:“……”
文砚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最后,他扶额叹道:“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本来我并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但王国发生那种异变,我无法再安然的置身事外,塔西,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接下来的这些话你得听。”
鹊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文砚突然就要把事情始末讲给他听了,干巴道:“这、这剧透速度有点快了吧?”
文砚抱歉道:“如非王城有异,我也不愿告诉你。”
鹊舟把火堆上的烤鱼翻了个面,抢先文砚一步说:“我是龙。”
文砚错愕道:“你、你怎么知……”
鹊舟打断说:“我只是有这么个猜测,但不确定。”
鹊舟说着看了文砚一眼,耸耸肩道:“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了。”
文砚叹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鹊舟摇头谦虚道:“不是我聪明,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我是龙。”
鹊舟早就在怀疑塔西雀的物种问题了。
首先,塔西雀的力气很大,大到只要他想,几乎没什么东西能在力量上比过他。
其次,塔西雀的恢复能力很强,无论是外伤还是失血过多这种情况,都能很快速的自愈。
然后是可以容纳很多东西的神秘空间。一开始鹊舟还怀疑过这是不是某种空间系魔法,可经过他后来的验证,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魔法师,而且大陆上也没有空间系魔法这么个说法。神秘空间的存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鹊舟摸不着头脑,但如果他是龙的话就解释的通了,毕竟这片独立于大陆之外的海岛也是龙的造物,而且文砚还说过他是进入这里的钥匙。
能拥有打开恶龙之地的钥匙的人当然是恶龙之地的主人恶龙了。
当然最关键的让鹊舟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恶龙的一点在于他和文砚的关系。
从文砚的种种表现来看,文砚一定是和塔西雀有过交集的,能和大魔法师有交集的人,按理来说都不是普通人,即使塔西雀失忆了不记得,王城也应该有人会认识他。
可是没人认识塔西雀,所以鹊舟就大胆猜测,塔西雀可能生活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只与来到此地的大魔法师有过交集。
此地是哪儿?这样的地方多吗?当然多。可鹊舟目前知道的这样的地方就只有恶龙之地这一处。
就像故事的结局不会在前文里毫无暗示,鹊舟这场游戏玩到现在,他不相信塔西雀身份之谜的答案会存在于一个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鹊舟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说:“我是龙的话,那在民间流传的故事里,咱俩二十年前就同归于尽了。嗯……虽然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你我都没有真的死掉,但这二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失忆?”
文砚坦诚道:“一开始我封印你的记忆是想要你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后来你二次失忆则是一场意外。”
“你是说我其实二十年前就离开恶龙之地了,当时失了一次忆,然后过了二十多年,意外又丢了那二十年的记忆?”鹊舟蹙眉。
“对也不对吧。实际上我两次想封印的都是你关于龙的记忆。”文砚说着站起身,“走吧,你不是好奇我的身体在什么地方么?带你去看看。”
鹊舟看了眼火上的烤鱼,“咱们能烤好了再去吗?这半生不熟的,放也不好放哎。”
文砚依言重新坐下多等了鹊舟一会儿。
鹊舟认认真真的把两条鱼烤到了两面金黄的状态,然后递了一条给文砚。
文砚接了,刚要咬上一口就听鹊舟道:“一开始中诅咒的人是我对吗?”
文砚哑然,好半晌才说:“你真的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鹊舟笑笑。他倒是也想想起来一点什么,可天不遂人愿,他还真什么画面都记不起来。
“只是合理分析而已。毕竟外界的人都管我叫恶龙,说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我现在能感觉到我一点杀念都没有,而你却从受人爱戴的大魔法师变成了之前那个见人就砍的暴徒,这还不明显么?”
鹊舟顿了顿,埋怨道:“你抢我诅咒干嘛?”
文砚在那一瞬简直要觉得面前这家伙是在无理取闹了。什么叫抢?诅咒的事情能叫抢吗?还讲不讲道理了?他明明就是在救这家伙脱离苦海。
“我只是……”文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记忆现在只有他自己记得,有些话即使是实话,说出来也未免有些矫情了。
鹊舟在文砚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的时候自信满满点头肯定道:“我懂了,你喜欢我。”
文砚手里的烤鱼差点啪叽一声砸在地上。
他猛地站了起来,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狗,脚上不自觉后退一步,瞪着双圆溜溜眸子看着鹊舟,结巴道:“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鹊舟失望的撇了撇嘴,“哦,不喜欢啊。”
文砚急忙解释全然没了之前的稳重,“不是不喜欢!哎,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看到你在诅咒的影响下过的那么惨,我才……”
“那你就不惨了吗?”鹊舟也猛然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的同文砚对视,“你抢我诅咒封印我记忆,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文砚哑口无言,心里慌得一批。他只看见了鹊舟面上的怨,却不知鹊舟心里正想的是:我该把刚才那句“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给录下来发给上一场游戏的文砚听听的,那肯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