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鱼的记忆里,他从未被这样亲吻过。可恍惚的他又觉得这样的触感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好像很久之前他也与什么人这样双唇紧贴的吻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气息……
人鱼猛地清醒过来,鱼尾松开紧缠住的大腿,身体转向正亲吻着自己的那人,双臂环绕上那人腰肢,用力一摆尾巴,带着人破水而出。
鹊舟在出水的瞬间立刻松开了人鱼的唇,大口呼吸了一口下水道的空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人鱼没有要松开鹊舟的意思,带着鹊舟游了一段距离,最后停在一处看不见火焰的岸边。
鹊舟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开了,他趁此机会上了岸,转过身见人鱼老老实实的在水里呆着,不免觉得好笑,就问他说:“想起来自己是谁了么?”
人鱼摇头,身体往水下沉了沉,只留出半个脑袋浮在水面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半点不见之前的狂躁凶狠。
鹊舟微讶,“什么都没想起来么?那你怎么忽然就不咬人了?”
人鱼脑袋又往水下沉了沉,然后有一串气泡从他眼前的水面上咕噜噜冒了出来。两秒后,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在水下说话鹊舟是听不见的,人鱼这才不太情愿的往上浮了一些,露出了嘴巴,声音很轻的说:“我只是想起来我曾经是个人。”
鹊舟挑眉。
人鱼低头看了看水面下自己缓缓摆动着的鱼尾,说:“在被水下的怪物拖下水吃掉以前,我也是人类,和你一样的人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能再活过来,而且活过来的时候身体会变成现在这样……”
“哦,所以你是大哥哥了。”鹊舟道。
“是大哥哥,一定是大哥哥!”地面上的某处临时避难屋内,果果背靠着墙角蜷坐在地上,咬着自己的手指笃定道:“刚刚和鹊舟哥哥打起来的那个怪物就是长着大哥哥的脸!可是……可是为什么怪物的脸会变成大哥哥的样子……是怪物把大哥哥吃掉以后剥了他的脸给自己戴上吗?”
一旁正啃着路上顺手从一棵野生果树上摘下的果子的杨思奕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一说一,从一个小孩儿嘴里听到怪物把人皮扒下来戴在自己脸上这种话还蛮惊悚的。
“可能是某种变异吧,不用担心,我们再等一等,等今晚过去要是鹊舟哥哥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必须得先离开这里了。”杨思奕道。
“我们就不等鹊舟哥哥了吗?那万一鹊舟哥哥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果果问。
杨思奕心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临时队友而已,再说了,真正需要组队的人是他杨思奕,又不是鹊舟,鹊舟要是真能活着回来,发现他和果果不见踪影了说不准心里还得小小的高兴一下。
但想归想,对于自己要保护的任务目标,杨思奕还是很有耐心的欺骗对方说:“没关系,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们的。”
果果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打扰杨思奕了。
杨思奕自己啃完了果子,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边的天空。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没有工业污染的夜空很干净,即使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星子挂在天幕上。
身后窸窸窣窣的一阵,不知道果果在墙角折腾些什么,很快又有沙沙的声音响起来,让杨思奕有些在意的回了头。
“你在做什么?”杨思奕面色古怪。
正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用铅笔在上边沙沙写着字的果果茫然抬头,看了杨思奕一眼愣愣的回答说:“在、在写日记。”
杨思奕嘴巴张了又合,一句正经人谁末日了还写日记啊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但最后他还是换了句话问说:“你哪里来的笔和本子?”
果果说:“我一直都装在衣服包包里的。”
说着果果还拉开自己的外套左侧的衣兜给杨思奕展示了一下。
“好吧,你继续。”杨思奕无力吐槽,只能默默对自己说一句随他去吧。
这该死的随机系统啊,随机出来的NPC的兴趣爱好到底能不能正常一点?搞笑吗这不是。
下水道内。
鹊舟盘腿坐在河边的水泥地上,问水中的文砚说:“你还记得多少事情?把你记得的都跟我讲一下。”
“不记得多少了。”文砚摇头,他自己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值得说的地方,但因为问题是鹊舟提出来的,所以他还是在一股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讲给了鹊舟听:
“我只记得我曾经在一个很黑的地方,我站在那里,双腿无法行动,我不知道我在那里站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儿,我不知道,但后来有人朝我走了过来,跟我说……说……”
文砚说到此处凝起了眉,像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人跟他说了些什么,最后只得放弃,说:“我不记得了,但在那之后的记忆就是我来到了这里,双腿可以动了,然后我遇到了陆仁和贾依还有果果,他们带着我一起在这里求生,我们为了找水喝来到了这条下水道中,但水下忽然有怪物跃出来攻击我们,再然后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
鹊舟哦了一声,也凝眉思索了一阵,暂时无法判断文砚现在的身份是从这场游戏开始后的全新的身份还是说跟他一样和上一个修仙世界有所关联。
“你认识我吧,你能跟我讲讲我以前的事情吗?”文砚眼神认真且专注地看着鹊舟。
鹊舟看着文砚湿漉漉的脸和湿漉漉的贴在脸侧不知道是被人鱼体质改造了还是受修仙界影响的黑色长发,默了默,说:“我不认识你。”
文砚一脸不信任的表情,道:“从你看到我的反应来看,你一定认识我。你说我叫文砚,我对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些印象。”
鹊舟玩了这么几场游戏,遇到过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感觉的文砚,欠揍的、平和的、平凡的、冷漠的、清冷的……可独独没遇到过这样……唔,纯的。
该怎么说呢,文砚现在这副凝望着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纯洁的刚刚诞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精灵,分明长着一张成熟的脸,眼里却干净得像刚出生的婴孩。
鹊舟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这样式的人,所以他刚才说不认识文砚也不全然是在逗文砚玩。
“那你认为我们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呢?”鹊舟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和,像是人在面对可爱的小孩子时不自觉的反应。
文砚想了想说:“是恋人吗?”
鹊舟嘴角抽了抽。
小孩子可说不出恋人这两个字来,他宣布文砚脸上的纯白色的花的面具就此破裂。
“不是。”鹊舟斩钉截铁的否认了文砚的猜测并且煞有介事的说:“是敌人。”
文砚脸上又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来了,道:“可你亲了我。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敌人之间肯定是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的。”
鹊舟又开始觉得这人变得欠揍起来了。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文大少爷是个恋爱脑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不管失忆多少次,在两人的关系这一层面上,大少爷都是半点受不得委屈的。
不过还蛮可爱的。鹊舟撇开眼让自己不去看文砚,视线落在水面上,说:“意外而已,用不着多心。我们以前的的确确是两方阵营的人。”
文砚哦了一声,脸上隐有失望之色划过。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呢?我们原本就属于这里么?”文砚问。
鹊舟想着文砚至少不会是本土NPC,就把他们是在外边世界里死了才来到这里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说完文砚恍然道:“难怪之前我眼前出现过一行小字说要我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原来是为了复活回到原来的世界么……那你知道我原来是怎么死的吗?”
鹊舟撇嘴,“不知道。”
文砚问:“为什么?”
鹊舟回想起昨天在游戏里被文砚一掌拍死的场面,没好气道:“因为我比你先死,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死的?”
再说了文砚还不一定就是从修仙界过来的那个呢。
文砚啊了一声,愣愣问:“那……你是怎么死的?”
不知为何,在听见鹊舟说自己比他先死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是忽然被谁揪了一把,钻心的疼。
鹊舟短暂的瞥了文砚一眼,说:“被你拍死的呗。”
“怎么会……”文砚难以接受这个回答。
鹊舟觉得好笑,说:“有什么好会不会的,都说了我们是敌人,互相杀一下很正常吧,可惜我没杀得了你,有点遗憾。”
面前的人鱼闻言忽然从水下把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鹊舟的手腕,道:“那你杀了我吧,就当是给你偿命好了。”
这下换鹊舟愣住了。
“你脑子没事儿吧?”鹊舟迷茫地看着文砚着急且认真的双眼,喃喃:“恋爱脑也要有个限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