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荏所在的部门保密性是极高的,就连文砚和鹊舟都不知道那部门的完整名称。
但这个部门的部长鹊舟却是熟的很。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部长长着一张和鹊归山一模一样的脸,当他从病房门外走进来的时候,鹊舟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文砚自然也发现了这位部长的不同寻常,他看向鹊舟,在捕捉到鹊舟脸上那一瞬间的古怪后他小声问说:“你认识他?”
鹊舟下意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文砚回过头对顶着鹊归山壳子的部长笑笑,说:“你好,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这话该由我来说。”部长看着非常和蔼可亲,道:“是我麻烦你在这么不舒服的时候笑脸迎客了。抱歉,我本来想晚一些,但平日需要我处理的大小事情太多,只能在这时候来了。”
“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文砚说。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周,叫周阙。”部长走到病床前,同文砚轻轻握了下手,“感谢你为人类做出的贡献。”
“您言重了,比起我,你们才是真正为人类做贡献的人,我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文砚自我认知清晰。
周阙对文砚愈发欣赏了,但很快他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个人,为了不厚此薄彼,他还是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听说你也是妖怪,但一直在帮助我们人类一方,谢谢你。”周阙朝鹊舟伸出右手。
鹊舟也伸出右手与他握了握,说:“不客气。”
“有些问题我可能不该问,但出于好奇我还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握手结束后,周阙继续对鹊舟道。
鹊舟示意他问。
周阙便问了:“你是我们目前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一心向着人类的妖怪,你……”
鹊舟听了个开头就懂了周阙的意思,他没让周阙继续往下说,打断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要我官方一点的来回答的话,我只能说不知道,因为自我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告诉我,我要阻止文砚异化,阻止人类灭亡。”
“那不官方的答案呢?”周阙问。
鹊舟看了文砚一眼,说:“因为我很喜欢他,而他是人类的一员,我不想看到他的种族覆灭,也不想看他变成没有理智的杀人怪物。”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答案。”周阙道,语气仍然温和,让人听不出半分严厉来,“感情是最复杂的东西,如果你现在对人类的好只是因为对他的喜欢,那要是有一天你不再喜欢他,或者恨他了呢?”
鹊舟说:“所以我给了你们更客观的回答不是么?抛开感情不谈,有人让我去做这些事情,只是可惜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个不是一个好的回答。”周阙说,“如果有一天那个人改了主意又要让你想办法让文砚失控呢?你也会照做么?”
“你们就是这样用恶意来揣测愿意帮助你们的人的么?”鹊舟问。
周阙笑了笑,“惭愧,但为了人类的利益,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些事情搞明白,至少我得确定让你留在文砚身边是个正确的决定,而不是一切祸乱的开端。”
“那你直说好了,你要如何确定这一点?”鹊舟并不是很想和人绕弯子。
周阙摇摇头说:“我没有办法确定。”
鹊舟哈了一声,“那你也不要指望让我自证,我也没办法自证。不过我倒是可以允许你们在我身上装个遥控炸/弹之类的。”
“我拒绝。”开口否定的是文砚。
文砚蹙眉看着鹊舟,“不能装炸/弹,万一他们误触遥控器怎么办?”
“这倒不会。”周阙说,“一般这种绑在人体上的危险物品我们都会设置很复杂的密码,一般不存在误触的可能。”
“那也不行。”文砚转头看向周阙,“我相信他,我和他接触的时间最长,我很清楚他是真的对我好,还请你们不要为这件事情纠结、操心,我是不会允许你们对他做任何不好的事情的。”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的话,不好意思,之前是我唐突了。”周阙对鹊舟诚恳地道了个歉。
鹊舟倒是完全没有生气,摇摇头说:“无所谓,毕竟我身份摆在这儿,你们怀疑也正常。”
“或许你拥有一个好的同伴。”周阙对文砚道。
文砚纠正:“是一定。而且……应该也不算是同伴。”
周阙明白了什么,若有深意地笑笑,“好吧,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这个老人就不掺合了,总之……真的很感谢你们为人类作出的贡献,从安全区离开后,你们仍然可以正常的生活,以后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都可以尽管提,我们会尽力去帮助你们。”
“那你们能先把学校里那几个校园霸凌的傻逼给处理了么?”鹊舟半点儿没跟周阙客气,毕竟谁让周阙用的是他爸的壳子呢。
“校园霸凌?”周阙显然此前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但他并未怀疑此事的真实性,直接道:“给我个名单,我会让人去处理的。”
“他们家里可不普通。”鹊舟提醒。
周阙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或者说在他眼里,这世上99%的人都是可以轻松搞定的,哪怕他们很有钱。
“您会怎么处理?”文砚在把名单交出去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嘴。
周阙说:“给他们一些教训,顺便也让他们转个校。你们放心,他们转校后不会继续欺负别的同学,因为那所学校里的人并不是很好欺负。”
“也行吧。”鹊舟勉强认同了这个处理方案,但他还是说:“希望你们给他们的教训能深刻一些。”
“这是当然。”周阙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道。
双方又交流了几句,随后周阙就离开了。
文砚在安全区的医院里躺了一天,等他体内的毒素消失后,他的双腿很快便自愈了。
自愈以后自然是要出院的,外头的战斗结束了,这安全区自然也不用多呆。
文砚和鹊舟一起搭陈开开的顺风车回了家,到家时方斓还没有回来。
据陈开开所说,刘荏他们部门的人这次顺便找专家来给方斓做了个更全面的精神检查,之后又安排了几次心理疏导,在方斓的精神状态被调整到正常状态前,方斓暂时还不会回家来。
“如果你想她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可以接你去看看她。”陈开开说着一敲脑门儿,“哦对,差点忘了,这是给你买的手机,里边已经装好电话卡了,通讯录里存了我和刘荏的电话,你有事可以电话或者短信联系我们,我们的手机全天24小时开机。”
“这太贵重了。”文砚推辞。
陈开开说:“这场人妖大战多亏了你,这点报酬不算什么,给你你就收下,这也是方便我们联络你。”
陈开开都这么说了,文砚当然不好继续推拒,便将手机收了下来。
陈开开离开后,文砚同鹊舟对视一眼。
“难得能以人的形态这么放松的呆在你家。”鹊舟笑笑说,“现在也没有外人再来打扰了,要和我讲讲前几天外边发生的事情吗?”
“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文砚带着鹊舟到沙发上做下,说:“都是些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有很多人都在这场混乱里失去了生命,城市也遭到了一定的破坏。”
“刚坐车回来的时候,街上的确有很多地方都在维修。”鹊舟说,“路上行人也少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这个城市才能恢复运转。你那几天……应该挺不好受的吧。”
“是不太好受。”文砚实话实说,但也有在博同情的意思,他们在这场游戏里的时间不多了,他希望鹊舟能在这最后时刻主动做点什么,这样也不算白来这游戏里一趟。
鹊舟沉默了片刻,选择了转移话题,“那我们不说那些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文砚嗯了一声,但细听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鹊舟偷偷多看了文砚几眼,嘴角微微上扬,问他:“饿吗?”
此时外边的天色刚刚开始变暗,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陈开开送人回来时本来是想带他们去吃饭的,但临时接了个电话发现晚上有任务,就只能把他们送回家然后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自己出去吃顿好的。
文砚其实不饿,但鹊舟都主动问他了,他就点点头说有点饿了。
鹊舟说:“你之前给我下厨做了几次饭,这次换我来下厨吧。”
“好,需要我帮你打下手么?”文砚问。
鹊舟本想拒绝,但还是应了下来,“好,帮我切个菜吧。对了,冰箱里还有菜么?可别都放坏了。”
鹊舟一语成谶,冰箱里的菜果然都放坏了,无奈他们只能大晚上跑出去买菜,好早附近就有菜市场且里边还有些商贩在摆摊,不然他们今天就只能在外边搓一顿了。
买菜,回家,做饭。
不大的厨房里挤着两个人,分工明确的各自配合着。
在自己的胳膊肘不小心在一个后退时碰上文砚的胳膊肘后,鹊舟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这就是普通正常情侣在生活中会出现的场景吧,哪像他们之前那样不是在打打杀杀就是在打打杀杀的路上。
果然游戏玩多了伤身伤神,他们明明都是现实世界里的普通人,却在游戏世界里体验了很多段不同的刺激人生,这让鹊舟差点儿都要忘了正常的生活该是怎样的了。
以后还是少玩游戏吧,多和某人制造些正常的回忆好了,可别等他们都老了以后,老年痴呆记不清游戏和现实,嚷嚷着说自己当年是只会做饭的猫了。
鹊舟思维发散想了挺多,回过神时发现锅里的菜叶差点被自己炒糊。
他忙将菜叶盛了出来装进盘子,重新倒了油后招呼文砚把刚切好的肉往过来倒。
“学校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开学,这几天你打算怎么过?”饭桌上,鹊舟边吃边问文砚的计划。
文砚反问说:“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鹊舟说:“我自然是跟着你行动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当你的贴身保镖。”
“就这样?”文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二人世界,没人打扰,鹊舟居然就想当他的保镖?!
鹊舟说:“嗯,是啊,我要保护你的安全,当然要随时跟着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文砚简直欲哭无泪,“你之前不是说……哎,算了,先这样吧。”
文砚差点儿明牌,但临到头来还是忍了一手。
他就不信他这辈子听不见一次鹊舟的主动告白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后,两人各自去洗了澡。
家里没电视,两人在杂乱的客厅里待着没意思,索性进了文砚的卧室。
鹊舟想着自己之前那本高中教材只有一点就要看完了,有始有终,他打算趁着自己还没变成猫先把剩下的那点儿内容看完。
文砚也拿了本书,但一行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么忽悠鹊舟迈出追人的最后一步。
这一想就到了天黑透的时候,眼看着鹊舟的变身时间所剩无几,文砚在对方把书合上塞回书架后说:“那天那个部长你真的不认识么?我总觉得你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他们部门只能特殊,对妖怪的存在看起来也不是很惊讶,他……之前是不是伤害过你?”
文砚打算用自己无意识间展现出的对鹊舟的心疼来让鹊舟发现他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鹊舟哈的笑了一声,从书桌前起身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看了床上盘腿坐着的文砚一眼。
“你非要问吗?”鹊舟问。
文砚直觉哪里不对劲,迟疑点点头,“如果他伤害过你的话,我……”
话未说完,文砚觉得肩上一痛,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鹊舟推倒在了床上。
怎么了怎么了?要来了吗?可他怎么感觉鹊舟刚才那个问题怪怪的啊……
“行,你刚不是问我那人是谁吗?之前是不是伤害过我?没有。”鹊舟摇头,他整个人都压在文砚身上,双手撑在文砚脑侧,神色认真,“他没伤害过我,与之相反,他算是我偶像,他是个超级超级厉害的人。”
“你喜欢他?”文砚脱口而出,但刚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
要怪都怪鹊舟此时此刻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的像是换了个人。
鹊舟听到这个荒谬的提问笑了出来,但他没否认,而是说:“不,是我爱他。他是我生命里唯二重要的人之一。”
文砚咽了口唾沫,刚刚的尴尬转瞬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耳边砰砰砰响个不停的心跳声。
“还有一个人是谁?”
文砚听见自己这样问。
“是你。”鹊舟俯身凑到文砚耳边,声音很轻,气息尽数铺洒在文砚耳蜗中,让人痒的难受。
“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我第二重要的人。”
文砚沉浸在这句话中久久无法回神。
片刻沉默后,刚刚还深情的人忽而嗤笑一声,从文砚身上直起身来,表情戏谑道:“现在满意了吗我的大少爷?”
文砚愣愣点头,“满意了……啊……”
文砚呆住,随后无奈失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没多久吧,发现之后才发现你其实蛮明显的,只不过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罢了。”鹊舟坐在文砚腿上,冷嘲道:“你挺会玩儿啊。”
“我也不是故意捉弄你,只是想看看……唔……不一样的你吧。”文砚说,“不生气好不好?我错了。”
鹊舟本来也没多生气,他俩本就是男男朋友关系,说到头来谁都没占到是便宜,有什么好气的?
文砚察言观色,见鹊舟好像真没生自己气,就得寸进尺道:“那……刚才你说的那些……是骗我的么?”
“我骗你干什么?”鹊舟无奈,“虽然刚刚那么说确实有逗你的意思,但我说的也算是实话吧,你的确是我生命中除了我爸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文砚,你真对我挺重要的,这次在游戏里就算了,下次如果在游戏外发生什么危险,你别支开我。”
文砚明白鹊舟在说哪件事,他没想到鹊舟对那件事会这么耿耿于怀,他以为那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的。
“好,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文砚说着,对鹊舟眨眨眼睛,“哎,你看啊,这游戏进行到现在,是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到解决了?”
鹊舟瞬间明白了文砚的意思,挑眉肯定道:“算是吧。”
“那……咱别玩了吧。”文砚说,“反正也没几天了,之后应该也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我刚仔细想了想,其实我有几项工作可以往后推推,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游戏里度过这几天。”
“可我有事。”鹊舟说,“我还得跟我爸汇报我的游戏体验呢。”
“我和你一起。”文砚说,“之后几天让我当你保镖好了。”
“什么保镖?会登堂入室上床掀被的那种么?”鹊舟无情揭穿文砚的真实想法。
文砚倒也不尴尬,大方承认道:“是啊。所以这位鹊先生,要放弃任务和我一起退出游戏吗?”
鹊舟实在是受不了文砚这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在选择放弃任务结束游戏的同时对文砚道:“走吧,这种半途而废的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嗯,只此一次,今后绝不半途而废,无论是在游戏上,还是在感情上。”文砚稍稍抬起上半身,在眼前画面彻底崩塌前将鹊舟拥入怀中。
“鹊舟,我……”
“嗯,我也是。”
俺在大少爷演了这么久戏的份上儿,先满足一下他吧。至于把他骗得团团转的那些账……出去在好好清算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