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才在洗手间里, 裴漾一直盯着他看，傅临渊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反问道：“你觉得有吗？”

裴漾毫不掩饰自己窥探的眼神, 视线在对方身上来回巡视，看着倒是挺大的，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有吧，傅老板天赋异禀呢。”裴漾笑嘻嘻地说, 可他又突然皱眉，“但是有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傅临渊一顿：“怎么，又不喜欢18的了？”

“喜欢啊, 而且是越大越好。””裴漾半撑着脸, 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可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

傅临渊放下茶杯, 深深看了他一眼：“是吗, 有男朋友还来相亲？”

裴漾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说：“为了应付我爸，不过我好像走错包厢了，没想到傅老板也是来相亲的，误打误撞认错了人。”

傅临渊挽唇, 唇边却没有笑意：“所以今天是闹了个乌龙？”

“是啊，傅老板的相亲对象呢, 怎么还没来？”说完，裴漾还装模作样地往门口张望了一下。

傅临渊：“……”

“我本来还想帮傅老板把把关呢, 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行了。”裴漾微微垂着眼帘，看了看时间, “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傅老板慢用。”

菜上齐了，有裴漾说的那两道招牌菜，但裴漾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傅临渊也没留他：“去哪儿，送你一程。”

“酒吧。”

傅临渊抬眼望向他，唇线抿得笔直，眸底晦暗不明。

裴漾解释说：“别误会，我室友喝醉了，我去接他。”

—

夜歌是首都最大最热闹的酒吧，也是网红打卡圣地，运气好了还能偶遇明星网红。

裴漾到的时候上半场表演刚刚开演，加之今天周末，酒吧里是很热闹。

严有仁喝多了去厕所吐了，裴漾坐在吧台跟Line聊天。

PeiPei：【晚上去相亲了。】

Line：【怎么样？】

PeiPei：【不怎么样。】

Line：【不合适？】

PeiPei：【长得倒是挺帅的，就是年龄有点大，都32了。】

Line：【我也32了。】

裴漾笑了笑，以为自己嫌他年龄大呢。

PeiPei：【是吗，看照片还以为哥哥才23的呢。】

正聊着天，一个人影挡在面前，遮住了舞台照射过来的光。裴漾掀起眼皮，一个男人坐到了他身边。牛仔裤，工装背心，肌肉练得还蛮不错的。

视线相接触，对方主动打招呼：“一个人？”

裴漾收起手机，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事？”

“我在那边注意你很久了。”那人招手唤来了调酒师，“你好，来一杯教父，给这位……怎么称呼？”

傅临渊用的那款香水也叫教父，裴漾挑了下眉梢：“姓严。”

调酒师把调好的酒推到裴漾面前，男人说：“我请，你是学生吗？”

“嗯。”

男人又问：“大学生吧，怎么没跟同学出来玩？”

裴漾摩挲着杯口，嗅到了酒杯里添加的橄榄汁的味道：“人缘不好。”

男人诧异：“长那么好看人缘还不好啊？”

裴漾狐狸似的眼尾翘起来，挂着笑问：“谁规定长得好看的人人缘就好？”

红蓝交错的灯光营造出来的氛围朦胧又暧昧，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有一下地没一下转动着杯子里的冰块，撩得人心尖发痒。

男人直勾勾盯着他，心思不言而喻：“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做个伴一起玩？”

一起玩只是开房的委婉说法。

裴漾要是答应了，恐怕下一步就是给房卡了。

来酒吧的十个有八个都是奔着这种目的的，见怪不怪了。

裴漾懒懒靠着吧台，笑盈盈地看向他：“今天不行，没时间。”

一般人被拒绝便不会再纠缠，可眼前这个男生漂亮得太对他胃口了，男人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最近都没时间。”裴漾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浅色眸子折射出流出细碎的光芒，“要不这样吧，你留个电话给我，等有空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啊。”

裴漾留了他的电话号码。

还没出酒吧，男人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他本以为裴漾改主意了，然而一接起来，对面就说：“你好，这里是启萌教培机构的王老师，你家的孩子需要作业辅导吗？”

“你好，我是公立三甲专家助理，看见您之前在网上咨询过包/皮割除手术，请问现在还需要吗？”

“你好，零抵押贷款15万，三十天0利息，按1立即帮您申请……”

一晚上他接了十几个骚扰电话。

男人：“妈的。”

谁他妈把他电话号码挂网上了！

—

洗手间里，严有仁扶着洗脸盆吐的昏天黑地，他身旁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用洗手液反复搓洗着双手。

“妈的，恶心死了。”

刚才这个醉鬼一进洗手间就冲到他旁边来吐，脏东西溅了他满手都是。

严有仁抓着对方的胳膊打了个酒嗝：“对不起啊，我给你擦擦。”

“走开走开，脏死了。”

男人嫌恶地皱起眉毛，拍开他的手，抓起洗手台上的手机就走了。

裴漾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拉拉扯扯场景。

严有仁委屈死了：“裴哥他骂我。”

裴漾：“……”别逼我扇你。

他把矿泉水递给严有仁：“漱口，车马上到了。”

“嗷。”

严有仁抱着矿泉水瓶咕咚喝了两大口。

司机打电话给裴漾说他已经到了，车停在酒吧门口。

严有仁醉得不轻，以为自己还在跟小甜甜谈恋爱，他抱着手机想给小甜甜打电话，可当他打开微信，发现微信置顶联系人是【张哥】。

“这谁啊？”

被酒精凌虐过后的大脑不甚清醒，严有仁点开那个聊天框，看见对方在十几分钟前发了一条小视频过来，一水的美女站在镜头前做自我介绍，跟选妃一样，张哥还问他看上了哪个，开好房给他送过来。

这他妈拉皮条的吧……

严有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拿错手机了，他刚要按熄屏幕，又恰好看见一个叫“魔都情/欲（6）”的群聊被顶了上来。

【视频】

【视频】

这群名跟“这班上得想（4）”、“我们都是小（3）”有异曲同工之妙，应该是在玩梗，可当他点开这个群聊，却被里面的聊天记录惊掉了下巴。

群聊是匿名的。

【匿名1：12岁，嫩得很。】

【匿名2：哪儿搞的？干净吗？】

【匿名3：在上小学，你说干不干净。】

严有仁越看越觉得奇怪，打开那两条视频才发现那竟然是虐童视频！

严有仁酒都吓醒了：“卧槽，裴哥你看。”

他手在发抖：“这都是些小孩子吧。”

裴漾接过手机，视频里的确实都是小孩子，

这是一个炼铜群。

类似的虐童视频群聊里有成百上千条，最大的目测年龄不超过十四岁，男孩女孩都有无一不是被虐待被侵犯。

其中最早的一批视频是3年前，一共有几百个G，手机的主人也发过，就在上周，还露了脸。

严有仁骂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真他妈畜牲啊！”

裴漾翻找起聊天记录，试图找到更多手机主人的信息，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裴漾眼疾手快按熄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洗手台上。

先前戴帽子的那个男人去而复返，推门而入，直奔洗手台。

他跑得很急，口罩帽子全摘了，拿起手机检查，看见手机自动锁屏才松了口气，随后又警惕地看向二人：“不好意思，刚才把手机拿错了，你们没看我手机吧？”

严有仁红着眼睛，想冲上去给他一拳被裴漾按住了，裴漾说：“没有。”

男人又看了他们两眼，似乎是在确认他们说没说谎。

裴漾面不改色，朝他伸手：“我们的手机呢。”

男人把手机递给他，转身就走了。

严有仁问裴漾：“你拦我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冲上去打他一顿然后让他把手机里的视频都删了死无对证？”裴漾看着他，“找他对峙只会打草惊蛇。”

严有仁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拳头打到墙上：“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视频里的都是小孩子啊。”

裴漾说：“先报警吧。”

那个群聊是会员制，一个月要交三千多块钱的会费，已经构成了传播隐晦物品牟利罪。

严有仁后知后觉：“我怎么感觉他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裴漾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矿泉水瓶，上面印着近来很火的一个男明星。

………

第二天是第四次直播的日子，上午裴漾去公司做了造型，下午，裴漾就在宿舍准备直播要用的器材。

他今天要穿的是一件定制的古装戏服，轻盈飘逸，衣白胜雪。

墨一样的长发被他扎成一个高马尾束在脑后，手掌宽的腰封勒出一把劲瘦柔韧的腰身，衬得他四肢纤长，身挺如竹。

刚一开播，弹幕便炸开了。

【白鹤少年！】

【太帅了，比圈里粉吹的某古装男神帅一万倍！】

【喜不喜欢洋妞，我天天在外面出洋相，喜不喜欢？嗯？说话！】*

【你是个漂亮的男孩容易被色狼盯上，防狼是你的必修课，天天防狼也是会累的，不过不要担心，以后你不用防狼了，因为你的郎来了（笔芯）】*

裴漾收到了观众们的各种打赏，绚烂的礼物特效几乎霸占了整个屏幕。由于钞能力的加持，直播间人气疯涨，仅三分钟就到达了一百万，稳居首页。

【用户2237送出——嘉年华X10，恭喜您成为主播的第一位守护神哦～】

【小猫困困送出——嘉年华X5，恭喜您成为主播的第二位守护神哦~】

【Annie送出——嘉年华X2。】

【小雨转晴送出——嘉年华X2。】

【富婆姐姐们的聚会我就不参与了，呜呜呜。】

【老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开播，我生气了。】

裴漾解释说：“去做了个造型，所以晚了点。”

【老婆是不是还接头发了？之前好像没这么长。】

【专门做的造型吗？呜呜呜感动死了。】

裴漾虽然火了，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擦边主播，为了不被扣工资，该穿的衣服还是得穿的。

第三次连麦的中奖观众“小雨转晴”在弹幕上发言：【主播，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

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连家里的那些不上网的亲戚朋友都听到风声了，于是当晚从警局回来，小雨转晴就打电话给爸妈取消了订婚典礼。

裴漾点开她的账号，发现她之前发过的视频也已经全部被清空了：“那七十万□□最后是怎么办的？”

小雨转晴：【警察没收了。】

那些□□都是男友在网上买的，卖家一早就跑路了，警察正在全力追查，又幸亏这些□□没来得及花出去，不然她真得去坐牢了。

小雨转晴：【他现在还被拘留在警察局，他爸妈已经在商量要怎么跟我抢孩子了。】

弹幕气急。

【说不定给□□也是这两个老登出的主意。】

【又不是他生的，凭什么给他啊？】

裴漾皱眉说：“两周岁以下的非婚子女的抚养权一般归属于母亲，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一份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工作，这样就算以后他来抢孩子，你也处于有利一方。”

小雨转晴：【我知道了，谢谢主播。】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对于其他事小雨转晴可以忍让，一旦涉及到孩子，她绝对不会退让分毫。

“不用谢，祝你以后再遇良人。”

小雨转晴刷了两个火箭便下麦了，等网友们再点进她的账号时，发现系统提醒“此帐号已注销”了。

裴漾看了看时间说：“还有三分钟抽奖截止，想连麦的观众不要忘了参加抽奖。”

倒计时结束，系统将三位中奖观众的昵称公布在屏幕上。

第一位中奖观众的昵称是“小瑶不瑶”，是名女孩子。

小瑶不摇长着一张娃娃脸，脸颊有点婴儿肥，扎着高高的双马尾，穿着当下很流行的JK制服，主页没写年龄，裴漾猜她年龄应该不大。

她旁边还有一个女生，同样也是双马尾，背着双肩包，两个人看起来像一对双生子。

小瑶不摇对着镜头舞动双手，声音活泼：“主播你好啊，这是我闺蜜妮妮，我们俩都是你的颜粉，超级喜欢你。”

妮妮也热情地跟裴漾打招呼，眼冒桃花：“主播你好帅啊。”

裴漾回应道：“谢谢，你们好。”

两个青春靓丽的小女生让观众眼前一亮又一亮。

【小妹妹太嫩了吧，满满的胶原蛋白啊。】

【年轻就是好啊，一点黑眼圈都没有，呜呜，羡慕惨了……】

【好靓，求裙子链接。】

小瑶不摇说：“没有链接哦，这是我们学校的校服。”

【慕了，我还以为全国的校服都跟我们学校的一样丑不拉几的。】

【你们还在上学啊？高中吗？】

【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还背着书包，学校还要补课？】

小瑶不摇摇摇头，笑嘻嘻地说：“不是，我们学校周末不补课，我们出来玩了，书包里装的都是衣服和洗漱用品。”

【你们有钱吗？跟主播连麦可是很贵的。】

小瑶不摇俏皮地歪了歪头：“很贵吗？不就是一个火箭吗？”

【不贵吗？888呢！】

小瑶不摇打开平台礼物商城，直接潇洒送出一个火箭。

屏幕上绽放出火箭独有的特效。

【小瑶不摇送出——火箭X1。】

【大小姐，老奴有眼不识泰山！】

【现在的学生都那么有钱的吗？888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

【高中生都实现财富自由了，我连高中生都不如。】

【我竟然还没一个学生有钱！恨啊！】

【别说了，捡瓶子去了，路边的垃圾桶我包了。】

小瑶不摇笑了笑，拉着同伴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语气兴奋：“主播，可以开始了吗？”

裴漾目光轻轻落在她们的脸上：“你们在上高中？成年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小瑶不摇摇摇头：“没有哎。”

裴漾额角重重一跳，骨节明晰的手指捏了捏眉心，些许无奈：“未成年人不可以刷礼物，我把礼物退给你们，请你们下麦吧。”

诱导未成年人刷礼物，一经发现会受到严重处罚，得不偿失。

小瑶不摇嘟着嘴巴，有些不情愿，这么帅的主播怎么那么冷酷无情啊，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名额呢……

就在裴漾打算踢她们下麦时，小瑶不摇又突然灵光一闪，说：“等一下，我没成年，但是妮妮成年了！”

妮妮也说：“对，我成年了，上个月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我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随后她翻开书包，找出自己的身份证拍了张照打上码私发给裴漾。

确实满了十八，裴漾只好说：“嗯，你们遇到了什么情感问题？”

小瑶不摇眼神雪亮，直勾勾盯着镜头问：“主播你谈过恋爱吗？”

裴漾浅浅地笑了一下：“谈过啊。”

弹幕震惊。

【老婆谈过恋爱，呜呜呜我塌房了。】

【这也算塌房？】

【动动脚趾头都能猜到主播没谈过怎么敢来做情感直播啊。】

【该死，到底是哪个姐妹这么有福气！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小瑶不摇瞪着两只眼睛，好奇道：“那你是怎么跟你家长说你谈恋爱了啊？”

裴漾知道她想问什么了：“你谈恋爱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