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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圆年纪大了,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裴漾解释说：“纸片人就是二次元动漫或者游戏里的人物，你可以理解为虚拟爱人。”

这么说她儿子喜欢的是那款游戏里的人物？

每天晚上把门反锁了都是在玩游戏？

花好月圆被震惊得恍恍惚惚。

【谈了，又没谈。】

【30岁爱玩乙男的宅男网瘾少年！】

【我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一般是不会笑的, 除非实在忍不住。】

【你儿子被你逼疯了，找不到女朋友只能找虚拟女友了排解寂寞啦。】

【这游戏抽卡什么的还蛮贵的吧，你儿子竟然集齐了五张主卡，应该花了不少钱。】

花好月圆不能理解, 甚至比儿子真谈恋爱了还让她难以接受。

她脑子嗡嗡的，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平复好心情：“他喜欢那种东西干什么？连人都算不上, 还要给她们花钱？”

简直闻所未闻, 太荒唐了。

【什么叫那种东西，纸片人也是有血有肉的。】

花好月圆深深皱眉说：“一个游戏而已，哪来的血, 哪来的肉？”

她虽然读书少, 但也知道游戏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骗人的。

【我也不能理解那些玩乙游的，所谓的纸片人就是一串代码，你给他花再多钱，他都不可能从手机里蹦出来。】

【我乐意, 我有钱，你管的着吗？】

【获得纸片人的爱情只需要我氪金, 和三次男谈恋爱，我不仅要小心翼翼照顾他的自尊, 还得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给三次男花了钱他可能在背后骂你，给纸片人花钱他只会全心全意爱我。】

【纸片人颜值高, 身材好，有钱，有情商，还专一，现实生活中有几个人能做到？某些三次恶臭男别太嫉妒惹。】

【对啊，就是因为现实中几乎没有这样的人，所以我们才会爱上游戏人物。】

【如果可以，那我宁愿娶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我的虚拟人物……】

直播间里玩游戏的人不少，裴漾也解释道：“相比于真实的爱人，虚拟爱人的人设更加完美，只要愿意投入感情，它的确可以成为一个人的情感寄托对象。”

喜欢一个人往往需要投入很多时间和金钱成本，然而回报率又很低，还很可能遇到渣男渣女，遇到极端的还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游戏人物就不一样了，当你打开游戏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了只能全心全意爱用户一个人，谁不喜欢这么钟情的人呢。

【主播说的没错，我与我的纸片人永远不be！】

【主播提醒了我今天还没签到打卡！】

花好月圆看不懂弹幕说的be和签到打卡是什么意思，思想也没年轻人这么开放，只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纸片人之后她难以接受。

儿子今天在家休假，说是身体不舒服想休息，花好月圆二话不说就丢下了手上的活赶回去。

裴漾见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就要挂断视频，但直播间的观众却央求他不要挂断。

观众想看戏怎么办？

当然是满足他们了。

十分钟过后，花好月圆赶到了家。

客厅没人，早上出门前她给儿子准备好的饭菜原封不动放在桌上，动都没动过。

卧室大门紧闭。

花好月圆拧了两下门把手没拧开，她儿子又把门反锁了！

她拿了备用钥匙来开门。

她儿子躺在床上，戴着耳机，痴迷地盯着手机屏幕傻笑，连房间里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花好月圆阔步走过去，儿子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把按熄屏的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妈，你怎么回来了？”

花好月圆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腾起一股怒意：“藏什么呢，手机交出来，妈检查一下。”

儿子面色惶恐：“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用检查。”

花好月圆眼睛一瞪，不怒自威：“你连妈的话都不听了吗？”

儿子还是不愿意把手机给她，花好月圆不顾儿子的劝阻和闪躲，直接上手抢。

很快，她就在枕头底下摸出了儿子的手机，可输入密码后却解不开锁。

“好啊好啊……”

花好月圆怒气更甚：“你连你妈也防？！什么时候改的密码，新密码是多少？”

儿子心虚地移开眼睛，就是因为他妈老是翻他手机他才改的：“妈，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花好月圆态度强硬：“什么都没有你就把密码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把这个手机砸了！”

手机里有好多东西，可不能砸。

儿子根本拗不过她，犹犹豫豫地把密码告诉花好月圆。

划开屏幕，一个游戏加载页面跳入视野，花好月圆看了眼游戏名，果不其然就是裴漾所说的那款游戏。

她儿子已经把那五个女性角色都攻略下来了。

花好月圆随便点进一个角□□面，露脐装，超短裙，堪堪遮住大腿根的热裤……要多暴露有多暴露，搔首弄姿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在勾引她儿子。

花好月圆五官扭曲在一起，她儿子怎么会玩这种游戏？

她深吸一口气，退出来直接把这款游戏卸载了。

儿子大喊了一声：“妈，你干什么！”

“这几天你躲在房间里就是在玩这种东西？”

花好月圆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儿子。

早上她做的饭，儿子到现在了还没吃。她儿子已经完全被这个游戏迷住了，要是她不加以制止，她儿子后半辈子就会跟这些纸片人过日子。

“手机我也没收了。”

儿子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我上班要用手机。”

花好月圆说：“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去上班了，妈养你，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儿子气得手脚直发抖。

从小到大，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是他妈一个人说了算。

上高中他想跟喜欢的女生谈恋爱，他妈到处去散播人家的谣言，把人家逼得抑郁退学。

高考结束他想报个离家远一点的学校，他妈偷偷篡改了他的志愿，他的分数明明可以上一个重点大学，就因为他妈的控制欲，给他报了个二本院校，白白浪费了他三年努力。

上大学只要他跟女孩子走得稍微近一点，他妈就如临大敌，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所不用其极。

上了班，这部手机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监控他，他必须时时刻刻报备自己在干什么，但凡信息回得稍微晚了一点，他妈就会像疯了一样找到公司来。

他妈不仅限制他社交，还限制他的人生自由，现在就连他想玩个游戏他妈都要阻止。

儿子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妈，我三十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管我了！”

“你跟谁大吼大叫呢？！”

花好月圆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不管你是三十还是五十，你始终都是我儿子，都得叫我一声妈！你现在就去墙角站着面壁思过，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儿子红着眼瞪她，眼睛里几乎被愤懑充满。

观众们都以为他会硬气一回，结果就见他捂着脸自觉找了个墙角，从动作的流利程度来看不是一次两次了。

……

花好月圆还在斥责儿子，裴漾主动挂断了电话。

直播间的观众感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教训三岁小孩呢。】

【有这种父母真的太窒息了。】

【有些父母看起来文化水平不高，但却是一顶一的pua高手，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来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常年都有被自己父母搞到心态崩塌甚至去自杀的人。】

【她儿子也很软弱啊，都30了，有手有脚的，想跑难道还不能跑啊？也是个妈宝。】

【他们母子俩过一辈子吧，最好不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

裴漾摇了摇头。

花好月圆很爱他的儿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份爱很极端很畸形，她儿子也在这窒息的爱意中被驯化，三十年都没学会反抗，也别指望以后能了，母子俩大概真的要相依为命过一辈子。

时间不多了，裴漾打开后台，联系最后一位观众“光辉岁月”，年龄28，主页里都是一些宣传理发优惠的视频，应该是一位理发店的老板。

沟通好之后，裴漾给对方拨去视频。

视频接通，右边屏幕上出现了两老一少三个人。

光辉岁月他们坐在中间，抬手跟裴漾打招呼：“主播你好，这是我爸妈。”

他左边的男人面容苍老，头发花白，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但身体很健硕，右边的女人皮肤蜡黄，眼角爬满了皱纹，眼睛却炯炯有神。

一家三口来连麦。

裴漾眉梢微抬，觉得这可能又是个有趣的事：“你们好，请支付咨询费用，一个火箭。”

“明白明白。”

选好了礼物，光辉岁月刚要按下送出键，身旁的女人突然一把按住他的手，有商有量地问：“小伙子，能给我们便宜点吗？”

【我也觉得一个火箭好贵，隔壁情感咨询都才200。】

【朋友们把主播的价格打下来！】

【你说的隔壁，是那个因为诱导抑郁症患者自杀，而被请进局子里喝茶的情感主播吗？】

【又没逼着你来连麦，不想给钱不连不就完事了吗。】

【就是，都抽中奖了才嫌贵，浪费名额。】

【只要能中奖，我愿意刷十个火箭！球球老婆看我一眼！】

直播了这么久，裴漾还是头一回碰见讲价的人。

女人说：“小伙子，你就给我们便宜点吧，你这么大一个主播肯定也不缺这八百块钱。”

她听说他们这些当网红做主播的可赚钱了，每天流水都有好几万，而且刚才裴漾还给第一个来连麦的小女孩免了单，她只是让裴漾给他们便宜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裴漾轻轻牵起唇角笑了笑。

道德绑架？

他最讨厌的就是道德绑架。

“不能，我的直播间一直都是明码标价。”裴漾拒绝得十分干脆，“如果你们不想付钱，就请你们下麦吧。”

女人似乎是没想到裴漾会直接拒绝她，脸色有点难看。

光辉岁月见状讪讪一笑，说：“妈，没事儿，不就八百块钱嘛，只要能让雅茹回来，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男人也拉了拉女人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话。

女人瘪瘪嘴巴，花八百块来跟人聊天，怎么看怎么不划算，她真是脑子秀逗了才同意父子俩来连麦。

光辉岁月送出了一个火箭，裴漾才进入正题：“你们谁有情感问题？”

“我。”光辉岁月愁眉苦脸地说，“主播，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你帮我劝劝她吧。”

裴漾觉得奇怪：“我又联系不上你老婆，怎么帮你劝？”

光辉岁月说：“她很喜欢看你直播，现在肯定就在直播间里呢，我联系不上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她了。”

“雅茹，你回来吧，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一般，对面突兀地响起了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这时，观众们才注意到画面的左下角里放着一个摇篮。

女人把孩子抱到镜头里，轻声哄着：“宝宝乖，不哭不哭……”

她怀里的小孩粉雕玉琢，可爱极了，被花花绿绿的屏幕吸引注意力后瞬间就不哭了。

男人使了个眼神，女人接到老公传递过来的信号，自然地侧过身，悄悄在孩子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直播间里顿时又响起孩子号啕大哭的声音。

女人抱着孩子哄了两声也红了眼睛，看着镜头哽咽地说：“雅茹……你要是在直播间的话就说句话，孩子也想妈妈了……”

男人也说：“这孩子只吃母乳，自从雅茹走了，他白天哭，晚上哭，我们怎么哄都哄不好。”

裴漾神色不变，问道：“你和你老婆已经分居了吗？”

“不是分居，是她走了，不要我和孩子了。”光辉岁月拿袖子抹了下眼泪，要哭不哭地说，“雅茹，我知道你肯定在看直播，孩子现在还离不开妈妈，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回来吧。”

【这小孩儿看起来还没满月啊，她一个当妈的怎么能扔下这么小的孩子跑了？】

【生完不养就别生，跑了算怎么一回事。】

【孩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黄豆流汗）】

许多观众们都在弹幕上谴责这位狠心且不负责任的母亲。

看见所有人都站在自己这边，光辉岁月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但还是假模假样地说：“我不怪她，只要她肯回来就好……”

他越是这样说，就越衬得他老婆绝情。

裴漾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很好奇——”

他的眼神过于犀利透彻，光辉岁月神经一紧：“好奇什么？”

裴漾眨了眨眼睛，浅色眼眸流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才把一个还在坐月子的女人逼走。”

“你联系不上她，不会找她的家人，不会报警吗？为什么一定要来连这个直播间？难道不是想利用网络舆论逼她回去吗？”

现在直播间有将近四百万观众，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人。

弹幕上各种难听的话都有，可又有哪个真心爱妻子的丈夫舍得自己的老婆被人这样辱骂？

经裴漾这么一提醒，观众们也才反应过来，他老婆因为什么走的这男的是一句都没提啊？

【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不到万不得已她怎么会抛下孩子。】

【孩子都生了还要跑的，这男的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什么样子的家庭啊？】

【能把孩子生下来再走就不可能是单纯的走，不是被气跑的就是被打跑的，话先撂在这儿了。】

【孩子都不要，月子也没做就马不停蹄地跑了，你们这是把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如果真是好男人，老婆不会跑。】

部分理智的观众说：【我还是谨言慎行，不想被人利用当成枪使了。】

光辉岁月被裴漾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愣，跟裴漾对视时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仿佛被他扒光看了个干净，眼里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

光辉岁月看了母亲一眼，女人叹了口气，接过手机道：“这事儿怨我，让我来说吧。”

“上个月她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想吃南瓜，刚好前阵子我从老家背了二十多个南瓜回来……”

“她每天都吃，半个月都没到就吃了十二个。”

女人面上不显，只是不动声色地瘪了下嘴巴：“我就说了她两句，让她少吃点，她就不高兴了，在屋里大吵大闹的，说我不给她吃饭，不让她好过。”

“我怎么就没给她饭吃了？那十二个南瓜可都是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

女人嘴皮子动了动，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裴漾根据她的口型变化，复述道：“'谁有她能吃啊'？”

女人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说出声了吗？

“'像头猪一样，谁养得起她？'”

直播间的观众：“？？？”

女人神情慌张地看着裴漾。

她没说出声，是这个主播在学她讲话！

森冷的白炽灯下，裴漾上挑的眼尾带着点嘲意，扯开唇角无声笑了笑：“忘了告诉你，我会读唇语。”

女人：“！！！”

【所以主播刚才说的那两句话都是这个老太婆说的？】

【？？？】

【吃你12个南瓜你就破防了？还以为她吃了你12根人参呢。】

【我不坐月子在家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说12个南瓜，就是吃12头牛我妈都得夸我胃口好。】

【半个月吃十二个，也就一天一个，一个南瓜才多少钱？也值得你拿出来吐槽？】

【呵呵，跑得好，不跑都对不起她那两条腿。】

弹幕一边倒地骂她，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那些南瓜可是她一个一个从老家背回来的，那女人半分力都不出还想吃南瓜？

坐月子怎么了，谁没坐过月子啊？

生个孩子就得把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谁惯得她！

“我妈这个人说话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别的意思……”

光辉岁月拐了拐女人的胳膊肘，提醒她不要忘了今天来连麦的目的。

自从那女人跑了，他们家饭没人做，地没人扫，衣服也没人洗，要是那女人不回来，他们家几万块的彩礼就白花了。

女人也明白现在不是辩驳的时机，她脑子里灵光乍现，眼睛一闭一眨就挤了两滴眼泪出来：“雅茹，是妈错了……妈给你道歉，妈给你跪下好吗？只要你肯回来，你要妈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她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观众：？？？

婆婆给儿媳下跪？

要不要这么离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