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我的安全,还是因为想和我在一起?”
他突然这样说,沈榆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看不出来愿意还是不愿意。
沈榆觉得要是是前者,那倒不必一定用一个关系绑住温遇旬,注意人身安全这种事情他比温遇旬重视得多。
要是后者,最近两个人见面的此时也不太多,这种事情谈论是需要消耗精力和时间的,就他们一周见一次的频率聊不了一点。
温遇旬坐着,头往后仰靠在墙壁上,灯从虚无的方向打过来,轮廓都叫光模糊。
“你可以认为我是被梁淑婷逼急了,”他说,“我接受不了意外,有风险出现的时候就开始患得患失。”
沈榆觉得温遇旬人很闷,有时候又有点坏,比如现在说的话,明明可以好好说,他偏以前都不说,把自己弄得非常委屈,然后臭着个脸让沈榆猜。
指望他说更多一点显然是不可能,沈榆等了多久房间里就静了多久。
“你不要理由了吗,”沈榆问他,“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温遇旬淡淡的:“你说我就信,不管是什么理由。”
他偏了偏头,眼珠转过来,问他:“沈榆,能说吗?”
身侧一下就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温遇旬听到身边传来悉索的被子摩擦的声响,以及沈榆略带迟疑的声音:“那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温遇旬欣然同意,沈榆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你死了,然后我很伤心很难过,醒了以后就很害怕,所以才想找你。”
“……”
“这样说你也相信吗?”
“……”
温遇旬不吭声的时间有点久,让沈榆感到有些羞恼,这种说法虽然不算是完全瞎编,也只能像是他和温玉菡一起看科幻小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产物。
“你别笑……”温遇旬其实都没笑出声,只是嘴角往上勾了,没想到这都被沈榆发现。
“我信。”
沈榆原本以为会挨骂的,再不济也是一通温遇旬最擅长的阴阳怪气。温遇旬说信反而轮到沈榆不淡定了,差点都在怀疑他只是在说反话。
“都告诉你了,”温遇旬坐过来了一点,沈榆觉得他好像想做什么动作但不知为什么没动,不过还是称得上很温柔地告诉他,“你说了我就信。”
温遇旬这个晚上真的没有让沈榆走,他让沈榆留宿,不过理由被他说得冠冕堂皇又含含糊糊。
“你脚上的伤还没好,”他关了灯再重新躺下来,“我怕你自己一个人又摔。”
沈榆狐疑地闭着眼睛,不过没有思考太久,因为他有点紧张。
时隔不知道多久重新和温遇旬躺在一起,明明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两个人中间的间隔宽得还能再躺下一个人,可是他好像感受到了温遇旬靠近他那侧手臂的温度沾到了他身上。
他背对温遇旬,慌促之余想说点什么,但都被房间内的静谧安逸组拦住了。
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但沈榆想到他还没有回答温遇旬问他的问题。
他没有确切地对温遇旬的表白说出“好”或者“不好”,现在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那时问了一些很无关紧要的问题,从而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机。
“哥。”
其实沈榆声音非常小,要是温遇旬睡着了也打扰不到他。
“嗯?”温遇旬没睡,他在等沈榆说话。
“对不起。”
温遇旬不是在等沈榆道歉的,他顿了顿,翻了身,从仰躺变为面朝沈榆的方向,手臂又很长,往前一捞就环住他半个腰,然后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沈榆大约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抱他,温遇旬明显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紧绷。
“道什么歉?”温遇旬说。
沈榆的语速有些慢:“当时我没太想清楚,是我不懂事。”
不愉快的回忆被当作旧账翻开是会有点尴尬,但尴尬是属于沈榆的,温遇旬性格比较坏,反省的自觉只有一点点——他也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当时他也不意气用事,好好收敛一点脾气,是否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和沈榆保持距离也是有他的考量,至少囹圄只困住他一个,梁淑婷很久没有找到沈榆。
温遇旬不说话是在想事情,沈榆不清楚,他等很久,等到意识下坠眼皮沉重不堪,才听到身后的人叫他:“睡吧。”
“好的。”
温遇旬的声音沾了点笑,说他“倒不用实在困了还坚持回应”,而沈榆半梦半醒,嘴巴只会干巴巴地跟着不那么清醒的脑子动,说:“我没说这个。”
“你说让我跟你重新在一起,我说好的。”
温遇旬听后又是长久的沉默,过了不到两分钟,沈榆在他的怀里已经呼吸均匀,脑袋枕着他的手臂,发丝贴在他胸口的皮肤上,十分安静,比刚才执意要从他房间出去的样子听话得多。
两个人的皮肤完全贴在一起,身上的体温透过两片衣料混在一块往上升,让温遇旬感觉眼睛被蒸得干疼。
沈榆的身体还是很柔软,和他记忆中的、很久之前的很多个拥抱如出一辙,不过这一次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有重新拥有沈榆的实感。
温遇旬低下头,与沈榆额心相贴,意识到今夜或许没有一个高质量的睡眠。
“好的。”
好的,好的。
第二天一早,沈榆是被门外的呼唤声吵醒的。
猛然惊醒是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闭着眼昏昏然几秒钟,意识到岑漫摇在敲隔壁他原本房间的门,并且叫自己的名字,于是眼睛猝然睁开。
“小榆,起床了。”岑漫摇的音量适中,沈榆向来比较浅眠,所以听到并且醒来,他抬头看到温遇旬的喉结,在往上是他还睡着的脸。
岑漫摇必然不知道两人苟且到了一张床上去,虽然对沈榆迟迟不来应门的行为略有疑惑,但还是坚持维持着一定频率敲着门。
沈榆哪还有睡意,慌忙推了推温遇旬,等他掀开眼皮就告诉他:“怎么办,我妈妈在外面叫我。”
温遇旬昨晚想事情到很晚一直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现在约摸时间还早,被突然吵醒脸上必定没有好看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手先脑子一步动了,搂过沈榆抱得更紧。
“你别。”沈榆推了推他,又不是很用力。
温遇旬也听到了门外岑漫摇发出的动静,又过了几秒才放开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翻起来,说:“没事,我去。”
要是这个门温遇旬再晚开五秒,岑漫摇都准备要给沈榆拨电话了。
看到温遇旬从隔壁出来,岑漫摇顿了顿,说:“吵醒你了呀,早饭好了,我来叫你们吃饭。”
“岑阿姨,”面对长辈的时候温遇旬就把温和装得很像那么回事,“沈榆在我房间里,昨天晚上他来找我讨论专业的问题。”
沈榆把脸埋在被子里偷听,感慨温遇旬骗人太有一套。
专业问题一向是岑漫摇的命脉,温遇旬这样一说她就没有了怀疑,对温遇旬“聊的时间太晚了他睡着了,看他睡得熟,我就没让他回去睡”的说法完全接受。
“哎呀,那太谢谢你了。”
岑漫摇的眼神越不过温遇旬的肩膀,只好从他的身侧罅隙处看到由沈榆的身体顶出的弧度。
温遇旬面不改色地说:“他现在还在睡。”
岑漫摇便心软了,“那你们再睡会儿吧,我看你黑眼圈也蛮明显的,注意休息,下次不要惯着他聊到那么晚了呀。”
门一关上温遇旬就变脸,眉头蹙起来,脸上满是没睡好的烦躁。
看他这样,沈榆免不了有些不安的猜测,问他:“我昨晚踢你了?说梦话了?还是磨牙了?”
“没有。”温遇旬重新上了床,又把沈榆抱过来,不欲解释。
意思是演戏演全套,也不让沈榆下楼去吃早饭,沈榆便只好陪着他。然而他们现在抱在一处,门外都是家里人,虽然知道门被不经同意地推开可能性很小,他毕竟还是没有温遇旬那样的大心脏,等他又睡熟了,就一缩脖子,从温遇旬臂弯里滑出去,下了床。
沈榆回自己的房间洗漱,拿上充了一个晚上电的手机下楼,餐厅里坐了几个人。
人并不齐,长辈倒是都在,围在一起说话,沈榆没见到同龄人,昨晚一起吃饭的几个旁支的小孩儿也不在。
温太太先看到他,对他笑了笑,招手让他过来吃饭。
“这么多孩子就你起得最早,”温太太说,“其他几个都赖床。”
温岭常在喝茶,元旦的大清早也盯着手机在工作,头都没抬地说了声:“平时就很累了,好不容易放假就多睡会儿,也不是急着去做什么。”
这时岑漫摇从客厅走过来,看见沈榆,顿了顿,问他:“哥哥不是说你还在睡吗?”
沈榆听到温遇旬随口扯的谎晓得对口供,回答道:“睡醒了。”
岑慢摇看了他几眼,看起来想问些什么,最后还是都没说,只叮嘱他以后不要再那么晚去骚扰人家,更不要扯着人家说话说到那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