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屋内像是陷入一片死寂,姜明霄僵着身子许久才道:“我无事,我伺候皇上沐浴。”
姜酒越看越觉得姜明霄可怜, 定是在那冷宫中受尽了欺负和冷眼, 才会如此不安和卑微。
顿时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姜明霄的肩膀,扬声唤来宫人备好浴汤。
浴汤热气缭绕, 身边的宫人伺候姜酒退下身上的明黄色的龙袍,当其他宫人想上前为姜明霄宽衣时, 姜明霄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宫人的手。
“嗯?”姜酒脱下身上的亵衣,唤宫人退下, 疑惑地看向姜明霄, “五哥是有何不适吗?”
姜明霄抬起头,脸朝着姜酒停顿了一瞬, 慢慢又低下了头,“我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
姜酒心下了然,姜明霄出生时就目不能视, 遭先帝厌弃, 同生母娴妃一同在冷宫中生活, 怕是从小都没有宫人贴身伺候过。
“无事, 我已经让他们都下去了。”姜酒边说着边光裸着脚往浴汤中走去。
水雾缭绕,姜酒雪白的身子在水雾中若隐若现,踩着台阶慢慢走进浴池中。
被热水漫过脖子, 热气钻进身体里,他舒服地喟叹了声, 将手搭在浴池边。
头枕着手臂,微微侧着头笑意盈盈地看向姜明霄, “五哥快下来,当心别着凉了。”
“你旁边就是扶手,慢慢下来小心些别滑倒。”
沉默不语伫立在原地许久的姜明霄面色忽地涨红了些,手紧攥着衣带,慢吞吞地解了许久才解开。
姜酒也不出声催促,只好奇地看着姜明霄,觉得他这个五哥的性子实在温善害羞。
一身衣物除下后,姜明霄脖颈和耳根子红得像是要滴血。
真纯情......
姜酒弯着眼睛笑了笑,脸上浅浅的梨涡显露了出来,心中生起了些逗弄之意。
待姜明霄入了浴池之后,姜酒凑近到姜明霄身旁,低声问:“五哥身边如今可有侍妾?”
姜明霄一怔,缓缓摇了摇头。
姜酒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五哥还没有尝试过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
姜酒思忖片刻后,笑道:“不如朕替五哥寻一桩好婚事可好?”
姜明霄默然,没有回应姜酒的问话,反问道:“皇上喜欢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
“那是自然。”姜酒嗤笑了声,胡乱打趣姜明霄,“朕日日流连于温柔乡,其中滋味只有亲身尝过才知其妙处。”
姜明霄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道:“我天生残缺,被人视为不详之人,不愿耽误别人。”
姜酒看向姜明霄眼睛上蒙着的白布,抬起手隔着白布轻轻碰了下姜明霄的眼睛。
感觉到白布底下姜明霄的眼睛颤了颤,放轻了声音,“五哥放心罢,朕定会寻来神医医好五哥的眼睛。”
姜明霄怔怔地抬起头,脸朝着姜酒停顿了好久,像是要透过白布凝视着姜酒一般,沉默了好一会,才哑着声道:“多谢皇上...”
姜酒轻轻地笑了笑,觉得姜明霄越看越顺眼,在他未继位之前,他上头还有好几个皇兄,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
彼时他还是先帝最为宠爱的东宫太子,那几位皇兄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想将他除之而后快,各种阴谋诡计都使了出来。
最终那几位皇兄都死在了苍鸿泽的刀下。
皇宫里出来的大多是都是会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像姜明霄这种像是个绵羊般温善无害之人几乎找不出。
姜酒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先帝,母妃,那几位皇兄,他们统统都死了,如今看来,他身边好像也就剩下苍鸿泽了。
可恨那苍鸿泽竟对他存着那种心思...
姜酒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有些后怕,若不是今日姜明霄的出现,恐怕他难逃过去了。
待两人沐浴过后,姜酒起身披上外衣,系好衣带后见姜明霄依旧还在摸索着衣物,便拿过一旁干净的衣物递到姜明霄手上。
“需要朕帮忙吗?”姜酒出声道。
姜明霄抓着手上的衣物,缓缓地摇了摇头,微侧过身展开手上的衣物穿上。
姜酒好笑地看着姜明霄害羞的样子,倒也没再捉弄他了。
两人一同回到寝殿,寝殿里的香炉熏着安神香,被窝里又暖和舒适,姜酒舒适地伸了个懒腰便躺了下去。
反观姜明霄,还僵着身直挺挺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姜酒困倦地闭上眼睛,伸出手拽着姜明霄往后倒在床塌上。
“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歇下。”
姜酒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敲门声,是宫里的太监福公公的声音,“皇上,状元郎见您席间喝了些酒,特地给您送了碗解酒汤过来。”
沐浴过后困意止不住上涌,姜酒眼睛都没睁开,只朝外挥了挥手,“不喝,拿走便是。”
福公公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状元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继续道:“状元郎就在门外,皇上您看...”
姜酒不满地抿了抿唇,并不想见到肖琛。
仰躺在床塌上的姜明霄忽地朝他侧过身,两人面对面地躺着,姜酒轻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姜明霄的脖颈上。
“门外那状元郎是皇上的妃子?”姜明霄开口道。
“嗯,”姜酒应了声,强娶当朝状元郎此事当时闹得轰轰烈烈,姜明霄会知道这件事也不意外,也没什么好瞒的。
姜明霄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皇上不打算出去吗?”
“出去?”姜酒想起之前肖琛对他做的事,冷哼一声,“他爱待着就让他待着,管他做甚。”
门外的福公公见姜酒没有回应,讪讪地停下了敲门的手,走到肖琛面前,支支吾吾道。
“状元郎您看,这夜已经深了,皇上可能歇下了,要不您明日再过来?”
坐在轮椅上的肖琛静静地看着姜酒寝殿的屋门,对福公公所说的话无动于衷。
福公公脸上的冷汗越冒越多,这状元郎是皇上新纳的妃子,听说是不顾众臣反对硬是强娶回来的。
如此看来,状元郎应当是皇上极为喜爱的妃子,如今这皇上不愿意见状元郎,说不定是两人闹了些气。
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敢得罪肖琛让他离开,万一皇上明日又对状元郎心软了,那他得罪了状元郎的话岂不是要完。
福公公心中惴惴不安,嘴唇翕动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愣愣地待在一旁不知所措。
也不知常服侍皇上的小莘子今夜去哪了,不见人身影,要不然打发状元郎这事也轮不到他来做。
“福公公下去罢,我在这等皇上便是。”肖琛面无表情地看了福公公一眼,低声道。
福公公一噎,想再次劝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急忙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只留肖琛一人待在原地。
待福公公走后,肖琛推动着轮椅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皇上,喝些醒酒汤再歇息,宿醉明日起身后会头疼。”
屋里没有动静传来,肖琛低垂下眼看着手上端着的醒酒汤,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好一会他才听见有脚步声响起,肖琛端着醒酒汤的手一紧。
这不是姜酒的脚步声...
吱的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来的却是一个眼睛蒙着白布的男人。
“皇上已经歇下了,改日再来罢。”
姜明霄披着一件外衣,墨发披散在身后,微微有些凌乱,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压低着声音像是怕吵醒什么人。
肖琛面色迅速沉了下去,微眯起眼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寒声道:“五皇子?”
姜明霄一怔,脸朝着肖琛的方向停顿了下,复又低下头,“嗯...”
肖琛神色发冷,“你怎么会在皇上的寝殿里?”
姜明霄抬头抿着唇笑了下,温声道:“皇上留我与他同眠。”
话音刚落,肖琛神色越发冰冷,周身的气息都冷凝了起来,“五皇子别忘记自己的身份,皇上的寝殿其他人岂可随意留宿。”
姜明霄仿若没意识到肖琛冰冷的语气,只温和地笑了笑,“状元郎放心,我并无僭越之心,今日之事只是意外罢了。”
“若状元郎无事的话,我先退下了,免得惊扰了皇上的歇息。”说着姜明霄就要关上门。
一双手却紧握住门强硬地又推开了些,肖琛望了一眼躺在床塌上安睡的姜酒,压着声道:“你出去。”
姜明霄脸上的笑容不变,见门关不上索性也就不管了,径直转过身摸索着回到床塌上。
饶是姜明霄上床塌的声音放得再轻,姜酒还是迷迷瞪瞪地惊醒了过来,困倦地睁开眼,“怎么了?”
姜明霄躺下的动作一顿,安抚地说了声,“无事。”
夜里的风有些大,吹动屋门发出吱呀声,姜酒从床内探出头往外看了看。
在明灭的烛火下,他看着门外的身影,“肖琛?”
见肖琛手上还端着那醒酒汤,姜酒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进来罢。”
肖琛移动着轮椅转到姜酒床塌前,将手上的醒酒汤递到姜酒面前,姜酒瞥了肖琛一眼,还是就着肖琛的手慢慢喝下了醒酒汤。
肖琛拿出干净方巾轻轻擦拭姜酒的嘴唇,姜酒侧过脸躲了躲肖琛的动作,不自然道:“若无事的话你先回去。”
肖琛的手顿在半空中,好一会才慢慢收回,目光直盯着姜酒看,“为何?”
“微臣既然是皇上的枕边人,皇上宿醉微臣应当在旁伺候着才是。”肖琛扫过一眼躺在姜酒身旁的姜明霄,神色晦暗不明。
姜酒一噎,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算了,你爱待着就待着。”
姜酒重新躺下,侧过身看着肖琛,语带警告。
“不过,你不能上朕的床塌,你只能待着这里看着。”
“不愿意的话就快回你的延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