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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第 30 章

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池翎 3488 2024-08-14 10:28:05

买完了书, 贺枕书与裴长临又去了镇上的驿站。

说是个驿站,其实不过是一间修在镇口的车马行。那车马行连通往来官道,在路边搭了个茶棚, 为路过的商旅行人提供休息场所,或简单补充物资。也帮着住在附近的村民送些信件和物品,不过只能送到临近的乡镇,再远就去不了了。

青山镇离这里不远,贺枕书要送的又只是几张信纸,不怎么费功夫,也花不了多少钱。

时辰已经不早, 驿站里人多,贺枕书便将裴长临放在茶棚里歇脚。他正要往里走,忽然听得有人在身后唤他:“贺小公子?”

贺枕书回过头去,喊他那人一身富贵的商户打扮, 体型宽胖, 未言先笑。

竟是胡掌柜。

“我刚从青山镇过来, 正想去村中寻贺小公子,这不是赶巧了嘛。”茶棚靠里的僻静座位, 胡掌柜帮贺枕书与裴长临满上茶水, 含着笑意说道。

贺枕书与裴长临对视一眼,问:“胡掌柜为何要寻我?”

“这个嘛……”胡掌柜收回目光,神情似乎稍有迟疑。他没有直说, 而是反问道:“先前与贺小公子提过的那件事, 不知小公子考虑得如何?”

贺枕书抿了抿唇,没急着回答。

他今日来这里寄信, 可不就是为了将答复送给胡掌柜么?可谁知道,信还没寄出去, 却在这里遇见了本人。虽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但将想法写进书信,与当着对方的面直接说出来,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贺枕书哭笑不得,只觉自己前些天做的心理建设全都白费了。

裴长临自然知道他犹豫的原因,偷偷伸出手去,在桌下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们还没做出决定?”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倒是胡掌柜先有些沉不住气,“来为我供稿,不比干农活做手艺赚得多?贺小公子,你应当明白,你就是卖上几十把伞,也抵不过在我这儿卖一幅画啊。”

字画的价值从来差异极大,有些名家大作,甚至能卖到上百两一幅。就算是没什么名气的,只要有人看中,也能卖出几百文至一两贯钱的价格。因此,胡掌柜在对外收民间不知名画作时,通常是五百文至八百文一副。

而上一次来信时,胡掌柜与贺枕书明确说过,只要他愿意配合,按照他的要求如期给画,他可以为贺枕书将稿费提价到一贯钱。

这报酬,的确是裴家卖那些小玩意比不上的。

“而且我听说,你家中现在也急用钱。”胡掌柜看了眼身旁的裴长临,又对贺枕书道,“你们若真有难处,大可与我直说,我可以预支些稿费给你。”

贺枕书微微皱起眉。

裴家在这附近乡镇的名气不小,只要稍作打听,想知道他家的情形倒是不难。但……他这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就算是最有才华名望的书画大家,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一幅画作都能高价售出。胡掌柜现在还没看到贺枕书的画作,便提出要预支稿费给他,就不怕他拿了钱便变卦?

贺家曾是商户,自然明白商人从不会做亏本生意。

贺枕书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急着回应,低头抿了口茶水。

“我与你说实话吧。”胡掌柜今日当真不怎么沉得住气,见贺枕书沉默不语,便以为他是尚未做出决定,又道,“先前我从你那里买了几把油纸伞,记得吗?”

自然是不会忘的。

胡掌柜当初高价将那批油纸伞买走,那些钱贺枕书始终觉得受之有愧,在第一次想拒绝对方时,就送回去过一次。不过随后又被胡掌柜送还回来,坚持要让他收下。

那些钱现在还放在贺枕书那里,哪怕他们近来银两如此短缺,也没敢轻易动。

“你那批伞被我放在店里,卖得很好。”胡掌柜微笑起来,眼中显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我先前就说过了,你将字画题在伞面上,卖给那些不懂欣赏庸人,是大材小用。”

“这不?我只是给它们换了地方,它们的价值便今非昔比。”

贺枕书眨了眨眼,又与裴长临对视一眼。

胡掌柜买走他的油纸伞时,他只当对方是财大气粗,为了彰显自己求才的决心才这么做。可没想到,他竟然将那批油纸伞又卖了出去。

能用上“今非昔比”这样的词,看来那批伞还真是替他赚了不少。

难怪这人如此坚持。

感情是已经尝到了甜头。

“在下行商多年,一幅画有没有价值,一眼就能看出来。”胡掌柜劝道,“贺小公子,你既然有这才华,便不应该埋没。你我合作将这生意做大,何乐而不为?”

他将话说到了这份上,贺枕书也没再与他绕圈子。

“掌柜的信得过我,我很感激,不过……”贺枕书稍顿了顿,从怀中取出那封打算送去青山镇的书信,递给胡掌柜,“我还有一些要求,希望掌柜的过目。”

胡掌柜接过书信,认真读起来。

他刚读了几行,便诧异地抬起头:“你说想要在画作上加上个人署名,以你自己的名义卖画?”

贺枕书与他对视:“是。”

“这……”胡掌柜的神情犹豫起来,“贺小公子,你知道这么一来,你的画作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出多少银两,就不好说了。”

胡掌柜做的是赝画生意,除了叫专人仿制名家画作外,他更多是从民间收集那些优秀却没什么名气的画作,改头换面,再仿造个书画大家的署名。这些画作与真迹摆在一起,真假参半着卖,价值能翻上好几倍。

但若要按着贺枕书的想法,全换成他自己的署名,除非他能就此一炮而红,否则,价值绝对比不上胡掌柜原先的卖画方式。

胡掌柜犹豫万分,心中隐隐打起了退堂鼓。书信展开后,后方还附有两幅贺枕书新绘的画作,他打开一看,眼前却是一亮。

贺枕书新绘的这两幅画作,无论是笔触还是精细度,都是先前绘在伞面上那些无法相提并论的。

甚至……甚至根本不输于如今市面上那些声名鹊起的书画大家。

胡掌柜细细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心潮澎湃。他先前只觉得这小双儿天赋不错,却没想到当初那伞面,并非他最佳的作品。

这般水准的画作,就算说是前朝的名家所作,也一定不会有人怀疑。

那样一来,价值可就无可估量了。

可他很快又想起贺枕书的要求,心中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贺小公子,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胡掌柜试探地问,“我将你的稿费再翻一倍,日后画作若是卖了出去,还给你多让三分利,如何?”

这其实是很诱惑人的条件。

稿费再翻一倍,每幅画就是两贯钱。这样一来,贺枕书每个月只要能画出五幅画,就足够给裴长临买药了。

可是……

“没得商量。”裴长临忽然开口,“胡掌柜识画懂画,应该明白每一幅画都是作画者的心血之作。我家夫郎不想看见自己的心血被落上别人的名字,若胡掌柜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必再聊下去了。”

他说完,伸手要将胡掌柜手中的画作和书信拿回来。

“等等,等等——”

胡掌柜连忙往后躲去。他护着手里的画,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个少年,挣扎许久,终于咬牙道:“行,就按你们说的。”

但他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报酬便不能按照先前说的来了。”

贺枕书问:“那胡掌柜的意思是……”

胡掌柜极小心地将那两幅画放到桌上,已经有了主意:“贺小公子,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这些画,我可以当做你是寄售在我的字画行。”

贺枕书眉宇微蹙,没听明白。

“也就是说,我可以按着平日收画的价格,八百文一幅画给你报酬,但这笔钱却不是用来买画,而是抵押。”

胡掌柜伸出手,比了个三字:“我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些画放在我铺子里,三个月内若能卖出,所得的银两我让你五分。但若卖不出去,要么,你再花八百文将画买回去,要么,便交由我自己处理。”

.

贺枕书最终答应了胡掌柜的条件,而他本打算随信附上的那两幅山水图,也让胡掌柜一并带走了。

一幅画抵押八百文钱,贺枕书揣着胡掌柜交付的银两走出驿站,好一会儿还是心事重重。

“还在想什么?”裴长临与他并肩走着,低声问,“胡掌柜答应了你的要求,该高兴才是。”

“我知道……”贺枕书小声嘟囔,“可我们原本是想要赚钱的呀。”

他原本考虑与胡掌柜合作,是因为暂时没别的活计可做,想找路子赚点钱贴补家用。现在倒好,原本的供稿变成了寄售,得不到多少报酬不说,若最终没能卖出去,他是花钱将画再买回来呢,还是交给胡掌柜处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家里缺钱的窘境,似乎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还是这么爱瞎想。”裴长临轻笑一声,道,“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你就此一炮而红,想买你字画的人数不胜数,让你画都画不过来。”

贺枕书被他逗笑了:“哪会有这种事?”

裴长临脚步微顿。

他偏过头来,将贺枕书鬓角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低声道:“无论有没有,你都不用担心。”

“阿书,你很优秀。”裴长临认真道,“你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才华和天赋,这一点你永远不用怀疑。”

贺枕书抿着唇,小声道:“我就是有点担心,万一还赚不到钱……”

裴家到底有多少积蓄,他其实并不太清楚,裴木匠和裴兰芝也不会在他和裴长临面前提起这件事。但以裴长临如今那用药程度,家里的积蓄能不能撑过三个月还很难说。

“还是我拖累啊……”裴长临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贺枕书连忙去拉他的手臂,“你别这样想,生病也不是你想要的,你——”

“我明白的。”

他们如今正站在镇口的官道边上,远处官道上,商旅车马缓缓驶向前方。

那个方向,是去往县城。

裴长临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贺枕书:“阿书,虽然你现在嫁给我做夫郎,但我不希望你处处都以我,或以家里为重。你就是你自己,你有想做的事,你便去做。”

“就算不成功,或是走了弯路又如何,你知道这些年我弄坏过多少木料吗?”

贺枕书眨眨眼:“有很多吗?”

裴长临默然片刻,如实道:“……两三件吧。”

贺枕书:“……”

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总之,不许再胡思乱想了。”裴长临正色道,“分明是个好消息,被你弄得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若真是卖得不顺利,大不了三个月后我们将书画收回来,我再陪你去镇上卖。”

上回他们去青山镇时,便看见街边有许多售卖字画为生的书生,贺枕书的画不比那些人差,是不愁卖的。

寄售在胡掌柜那里,则是因为他铺子大,熟客多,更容易以高价出售。

而且,胡掌柜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要价必定不会太低。

这其实是个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的买卖。

只是贺枕书对自己太没自信,才会胡思乱想。

“回家吧,将这好消息告诉爹和阿姐他们。”裴长临道,“他们会开心的。”

贺枕书“嗯”了一声,也想通了:“要是最后真卖不出去,大不了就以八百文价格给那胡掌柜就是,比咱们去街上卖画赚得多,还省事。”

裴长临无奈地笑笑:“都听你的。”

他抬步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却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

他回过头,少年站在原地,一手拎着书本,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裴长临福灵心至般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才还一派正经的人,神情忽然变得腼腆起来。他缓步走到贺枕书跟前,牵起对方垂在身侧的手:“还说我撒娇,到底是谁更爱撒娇?”

裴长临有些难为情,他飞快别开视线,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温声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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