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 庄子竹并未详细解答, 只是礼貌地微笑着说:“这位大人过誉了, 此物并不算是神物, 当时萧国并未研制出火器, 幸得陛下赏识, 火器才能研制而出。”
那位不知名的大人追问道:“要是当时萧国研制出火器, 庄大人的父亲还是康景帝, 而如今, 庄大人成了章国火器营掌印, 从堂堂王子——”
庄子竹笑着反问道:“你是想问, 本官是否心有不甘?”
要问的话被庄子竹先说出来, 追问的官员无话可说, 只点了点头,等待着庄子竹的答案。庄子竹淡然地说道:“没有不甘,本官很是感谢陛下赏识, 萧国没有章国的条件,当时的环境,再给十年, 也做不出来。”
这位不知名的官员还想追问, 庄子竹却没有再理会他了。别的官员为追问的官员解惑道:“张大人您有所不知, 在这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三王子的名声, 三王子在萧国是个不受宠的, 听说, 并未养在宫里,而是从小就被赶去了道观。”
“可是——”
解惑的官员说道:“不说庄大人是否真的父子不和,这火器都为我国所用了,那萧国能翻身吗?圣上自有决断,我等就别瞎操心了。”
又有官员好奇问庄子竹道“庄大人是如何出研制火器的?天纵奇才,真心好生令人佩服!”
庄子竹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是军中机密,恕不可奉告。”
这么一来,大臣们都不好问庄子竹是怎么发明这种可怕的武器的了,都是军中机密啊!而这样的回答,一下子把官员的地位划分开来,一部分,是庄子竹这样的天子近臣,掌握军中机密;另一部分,是像他们这样的,好奇又不能问。
而这时候,文武大臣、官员家眷等都在山腰处集合完毕,下人们搭建好行军帐篷,禁军有序地集合在周围,把山上的黑瞎子都扫荡了一遍。庄子竹此时还被团团围住,宣恒毅把所有人都集合好,官员与官员的家眷们按照品级分列在两旁,从山腰的高台上眺望下去,能清晰地见到北边光秃秃的矿山。
宣恒毅笑容飞扬,请庄子竹到前面去,说道:“朕有幸招揽到子竹,子竹自幼聪慧绝伦,早年一幅随手之作,令朕如虎添翼、扫平邯国;而今,亏得康景帝视而不见,子竹替朕研制出火器……”
庄子竹在百官和哥儿们的目光之下被宣恒毅大肆称赞,有点理解当初在碧翠阁时,宣恒毅被歌者歌颂的羞涩之感了。而庄子竹装作完全不羞涩的样子,挺拔如松,落落大方地站在宣恒毅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他的赞许。
宣恒毅把庄子竹盛赞一番,才命庄子竹可以开始炸山了。庄子竹让火器营的副手过来,架好信号炮,请在场的所有官员和官员家眷们都捂着耳朵、站或坐好,以防跌倒,眼睛注视前方矿山,才斜斜地向天上放飞了信号炮,。
引线点燃,信号炮一飞冲天,在空中炸开,炸出一朵黑色的烟花来。禁军上下奔跑,检查落下的烟花有没熄灭,免得引起山林火灾。信号炮炸开没过多久,在对面的矿山上,传来一声“轰!!”的巨鸣,一时间,地动山摇,庄子竹这边的黑瞎子山也能感受到明显的震感。
对面的矿山之上,坚硬的石头和烟雾四散炸开。在烟雾的掩盖之下,隐约能看到山体像是被天上的神祗横砍一刀一样,把山劈开,被劈开的山体倒塌下滑,轰隆隆地滑落到山脚。而在黑瞎子山的山林之中,惊鸟拍着翅膀飞起,在空中久久盘旋,不敢回巢;山鹿被惊得想着人群奔跑过来,被武官开弓射倒;哥儿有些被震得东歪西倒的,扶着身边的人才能重新站好。
如果说刚刚那火枪的威势已经让文武百官与哥儿家眷们惊讶无比,那么现在的炸山,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尘土飞扬,说是神仙之怒也不为过,简直令人心惊胆战。
当初盛传皇上三天两头出去郊外看望亡国王子,原来是去看这火器的可怕威力啊!今日一见,这样的场景,不说陛下如何了,他们也想多看几次啊。
也怪不得皇上给一个亡国王子封了三品官职,还给他赐官宅、敬重有加!这不知名的神器的威力实在太大,太可怕了,以这山崩地裂的情况,想必以后连打仗都不用打了,哪个国家不服气,就直接把他们的城池统统炸掉,夷为平地。往好处想,或许这场景被各国使者传播出去,他们章国连使用火器的机会都没有,不费一兵一卒,万国来朝,倒地臣服。
这么一招,让之前不服庄子竹突然受封三品官职的官员们都服气了,能一枪炸头的武器其实也有其他远程暗器替代,算是厉害,但不算太厉害。然而炸山却属于通天之能,怎么嘉奖都不为过啊!至今为止,哪个人能使坚硬的山体山崩地裂、地动山摇?
发明了炸山武器的庄子竹,得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物啊!
再看那之前在后宫之中,让庄子竹屈膝行礼的昌乐县主,他也是过于狂妄自大了,仗着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横行无道,给庄子竹气受。然而心狠手辣能炸裂山体的庄子竹庄大人,却尊敬收礼,听从太后的命令,被刁难着也遵从,这是多好的涵养?!
不过,就算庄子竹本人听从太后的命令,可陛下都看在眼里,断断不会让庄大人受委屈,不会让有功的大臣受委屈。那猖狂的昌乐县主第二天就被削了爵位还夺了封号,连他的夫君霍大人也受了牵连,之前还是五品京官,结果得罪庄子竹的第二天,朝上就找不到他人了。今天也只见大长公主一人,霍大人和霍夫人两位都不知所踪,他们的四个儿子之中,只来了出嫁了的一个,其他都没出席,可能是没脸来了吧?
炸山完毕,冬猎正式开始,文武百官可以自行狩猎。
文官有些被惊讶得原地不动,有些则打猎去了,而现在才知道火器的厉害的低级将领们,却跃跃欲试地围在庄子竹身边,问道:“什么样的军队才能配备这样的火器?刚刚那山是怎么样被炸掉的?我们只看见你向天上放了飞箭?”
庄子竹扬起手,将领们说话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安静地听庄子竹说话,一个个威武雄壮的汉子们此刻都听话又乖巧。庄子竹平静地说道:“各位将军稍安勿躁,目前是隶属禁军的,才会配备火器。以后,我们火器营会专门训练出一批战士。除了现在禁军手中装备的火枪,还会装备威力更大了,像刚刚能炸开山体的火炮。至于能装备火器的,一定要是军中最优秀的战士,才能被挑选出来。今天冬猎,还望各位将军好好表现,最终的人选,都由皇上定夺。”
庄子竹这么一说,各位将领都激起了斗志,想在冬猎之中表现得好,得到宣恒毅的赏识,来试用庄子竹研制的最新武器!将领各自散去狩猎,又有文官过来,把庄子竹请到一旁。
庄子竹没动,他现在身价百倍,可是被各国使者盯梢的对象,可不能随意脱离大队。
这位文官老伯指了指远处的地面,对庄子竹说道:“庄小友,你且看看那边。”
庄子竹顺着这位老伯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在不远处,有发生过枪击的痕迹。黑瞎子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可炸开的血肉却还没打扫,像是豆腐渣一样碎落在雪地上,马蹄的脚印踏过,模糊一片。此情此景,庄子竹也不忍细看。
文官老伯对庄子竹说道:“小友的武器得到陛下赏识,威力巨大。倘若将来各国争相研制偷取火器,开战后城池炸毁,百姓士兵如同这黑瞎子一般死无全尸。你制造出此等火器,杀孽深重啊!”
庄子竹垂眼道:“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研制出来。”
道观中,丹房爆炸事件屡见不鲜,就算目前道士们只是沉迷炼丹,并未想到将炸药用于军事之中,以后也有会灵光乍现之人研制出火器。只是,他的出现,把发展的进程推快了而已。
在这次演习以后,其他国家未必不能从炼丹房中受到启发,不过他们研制出来的火器,绝对不会比庄子竹从现代带来的技术先进就是了。
庄子竹又说道:“就算没有火器,将士们所用的弓箭、刀枪,那样不是杀人的利器?要是没有这些,远古时代的人们,又如何对抗猛兽、狩猎活命呢?有着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镇守国家,以保本国百姓平安,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文官老伯坚持道:“话虽如此,火器造成的杀孽,源头在小友身上。倘若火器伤人,被伤的人都会怪到你的头上,为人所诟病,或成为众矢之的。”
庄子竹反问道:“假如被伤的是猪,猪不去怪伤他的屠夫,反而去怪那刀,怪那制刀之人?我也不愿身上背负杀孽,只愿这武器的威力能震慑各国,保本国百姓平安顺遂,不被他国入侵践踏、烧杀抢掠。”
太后这时候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向着庄子竹走过来了。别的文官都后退几步,给太后让路。当太后顺利走到庄子竹面前站定,居然就是一个作揖礼。
庄子竹侧身避过,又向太后行了全礼。太后用双手扶起他,神情恳切地道歉说:“当日哀家还以为子竹恃才傲物、不敬长老,认为皇上色令智昏,做出随便认命哥儿当官员的事,可今日一见,完全是哀家误会了子竹你呀!哀家给你赔礼了。”
太后说完,这次没作揖了,免得吓着别人,从手上摘了一只成色上好的镶金玉镯下来,放在庄子竹手中。
这太后的随身携带之物,庄子竹可不敢收。
太后把玉镯硬塞在庄子竹手里,蛮横道:“子竹不收,就是不接受哀家的道歉,还怪哀家了?还是嫌弃哀家送的礼不够好?”
庄子竹低头道了声不敢,把太后的玉镯套在手腕上。太后这下满意了,重新露出了笑容,让庄子竹跟在他的身边,亲热地问话。
在庄子竹被太后拉到一边去的时候,御史蒋大人到宣恒毅身边去,向宣恒毅进言道:“启禀陛下,火器威力巨大,令臣心生敬仰。然而,火器研制成功之后,我国能人工匠多,不必再让那亡国王子坐在掌印的位置上。萧国虽亡,但康景帝与六皇子仍在,难保他们没有其他想法。再者,这次各国使者亲眼见到,庄大人很容易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被各国争夺的对象,以微臣之见——”
宣恒毅说道:“朕自会派人保护,蒋大人不必担忧。”
蒋大人又低声劝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章国可能会被围而攻之,不若陛下请洛妃、楚嫔出席除夕宴会,弹琴演奏,放出友好的建交信号,打破双手折断的传言,令各国争相效仿臣服。”
宣恒毅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蒋大人立即噤若寒蝉。
说起来,宣恒毅的马屁都给拍腿上了。
一心想着爱屋及乌,待那康景帝好点。却不曾想,庄子竹自幼在道观长大,成长环境如此,可以说是几乎没了六亲,亲缘关系不及他的亲厚。不知道庄子竹小时候是怎么过的?没有父母庇佑,只有墨书这个下人相伴,说不定还要受旁人的冷眼……
千思万绪,都汇成了一个念头:想给他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