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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答应

王的男后 烛宁 4394 2024-08-16 09:23:19

在路上, 庄子竹一边思考他的干大事计划, 一边坐着马车, 闭目养神。来到进到主院, 这次清净多了, 按摩的宫人不见了, 歌姬舞姬更是没有。他的便宜父亲庄英德正盖着厚厚的被子, 坐在走廊之下, 抬头看天, 目光空远而茫然。

庄子竹走了过去, 唤道:“父亲。”

庄英德的目光悠悠地落在庄子竹身上, 呆滞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接着继续抬头看天。才一个月没见, 庄英德眼部泛青,两鬓泛白,比上次见面憔悴了不少。

庄子竹看到庄英德这样, 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想起来原身也没有怎么恨他,见到父亲之后一拥抱,心愿已了就离去了。相比他要干的大事来说, 庄英德活得如何, 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有宫人过来, 给庄子竹搬了张凳子,又送了茶点过来。庄子竹在庄英德旁边并排坐下, 问道:“这边冬天比以前冷, 晚上睡得暖么?”

庄英德扫了庄子竹一眼, 回答道:“有火炕,够暖,饮食也未曾亏待于我。”说罢,他又唤了宫人来,把他抄的经书给庄子竹过目。

说是经书,上面除了有神仙事迹、劝导向善的内容,还有药膳养生的方子。庄子竹随手翻了翻,字迹是庄英德的字迹,抄得工整,没什么错漏,便说道:“父亲抄得不错,我会拿去道观捐了,待香客免费索取观看,也是一份功德。”

庄英德“嗯”了一声,低叹道:“以前竟是父亲误会你了,以前的臣子来探望过,你以火器换萧国百姓平安,南北通商,田税减免,军队驻守,剿灭山贼……百姓纷纷赞颂新皇,为父还以为你卖国求官,你身上才有大功德。”

他弃城而逃时为什么会被一波又一波的山贼抢夺?还不是当政时没注重剿匪,自己养出来的害自己的。

庄子竹没接话,又问道:“歌姬舞姬怎么都撤了?”

庄英德低叹了一声,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把脑袋搁在椅背上,身体窝在椅子里,了无生趣:“白氏带着子梅子菊过来,还有,以前的妃嫔,都刚刚流产,听不得这些。你可以去看望他们。白氏那里就别去了,他还没看开。歌舞看来看去都是那些,撤就撤了吧,腻了。”

想来是他一封信招来的皇后白氏所引起的。庄英德被软禁,终日无所事事,失去了人生的价值。被侮辱过的皇后、妃嫔们、儿子们过来章国,在庄英德的面前相继流产,提醒庄英德的无能与屈辱,这心情能好?现在看他的状态,就是苟活于世,无聊等死。

庄子竹沉默了一下,说道:“父亲以前政务繁忙,如今空闲下来了,不正好可以专心致志做点喜欢的事么?”

庄英德怔了一下,目光空远,好像遥想起登基前的事,嘴角现出了微笑,说道:“要不是顶替了大哥的皇位,或许我现在就是个果农吧?子竹下次能带点种子树苗过来么?”

小事一桩,庄子竹应了。

庄英德面容放松,又说道:“原先拜托你带子松出去,现在子松的婚事不用你费心了,原右丞之子愿意娶他,家境不错。子梅子菊也决定年后出嫁,以前的忠臣不介意他们的遭遇。你的兄弟都定了婚事,就剩下你没着落了,可要父亲帮忙?”

面对这突然变化的庄英德,庄子竹都诧异起来。不过此时终于进入正题,庄子竹就问道:“就以前的臣子来探望过你,晋国的使者没有来过吗?”

庄英德摇头。

“仔细想想,除了章国皇帝,我身上有没有别的婚约?”庄子竹问道。

“没有吧?”庄英德先是否认,接着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庄子竹,说道:“你刚问晋国的使者?记起来了,他们是没来这里找过我,但是亡国之前有来过,二皇子的母妃与你的母妃交好,是订过亲,后来你母妃去了,你去了道观,于是不了了之。”

庄子竹追问道:“没正式退亲吗?”

庄英德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没。那二皇子来求娶你了?也好,做不成皇帝的妃子,做二皇子妃也不差。”

庄子竹失笑。他掌握火器技术,要是真做了那二皇子妃,恐怕还没出章国国境就没命了。

但是这话庄子竹未与庄英德多言,问清楚缘由之后,庄子竹就起身告辞。没有探望刚流产的庄子梅和庄子菊,更没有探望白氏,只是吩咐墨书回府后给即将出嫁的他们备了贺礼,还给难得有兴致的庄英德备些种子,又在马车上写了八个字,准备随礼送去:“莫念过往,活在当下。”

与其活在哀伤或仇恨之中,不如一起找点感兴趣的事做,一起建设现代化!上次去看望庄英德,庄子竹是的确怀着落井下石的心思的,可这次去,亲眼看到庄英德活得像是死了一样,并没有什么感觉,几个兄弟都嫁出去了没来烦扰他,各不相欠,最好不过了。

回到庄府,一下马车,庄子竹就见到了在门口处站立的高大身影。看起来好像是刚到的样子,庄子竹连忙行礼,说道:“陛下,好巧,臣刚刚从郊外回来。”

天上飘下鹅毛大雪,宣恒毅黑色的暖帽上也沾了点,他扶起了庄子竹,回答道:“嗯,正巧。”

非常巧了,派去的张望的人在东大街一见庄子竹的马车,就连忙回禀;一直在客堂中当望夫石的宣恒毅刚来到大门不久,庄子竹恰好下了马车。

目睹了全程的李顺禁不住叹气,一听庄子竹回来了,皇上就扑出去迎接,情急的样子像是失了魂。

好歹是当今圣上,就不能稍稍矜持点?

庄子竹可不知道宣恒毅等了他多久,只是,环首四顾,都不见宣恒毅的马车,宣恒毅总不能是从皇宫走过来的吧?如果他一早就来到,那是等了多久。

宣恒毅没执着这个,怀中捂热了的婚书没敢马上拿出手,与庄子竹一起进到前院,在前厅中坐下。思虑再三,宣恒毅终于开口说道:“有过晋国二皇子姜宸手持婚书之事,子竹听说了吗?”

前些一日天一亮就进宫,愣是与姜宸见不到面,而外国使者送来的礼,庄府是一概不收的,于是只与那姜宸在镜湖上见过一次。只那一次,又没谈心,绝无可能一见钟情,姜宸求娶为何显然易见,庄子竹一点都不想上当。

庄子竹便点头道:“听说了,刚去问了父亲有关婚书的事,并无正式退婚过。”

宣恒毅的手攥皱了裤子,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父亲那边被朕拦了,只能见原萧国的臣子,不能见晋国的人。那使者把婚书呈了上来,求朕赐婚。他没向你当面求亲?子竹答应了?”

庄子竹拱手道:“没有,我不想答应求亲,还想继续留在章国,为陛下效力,望陛下帮忙。”

宣恒毅攥紧裤子的手徒然一松,脸色有所缓和,温和道:“这事好办,那二皇子以正妻之位求娶,但他未曾大婚就养了两名外室,与其中一名外室育有一子,德行有亏,可以请令尊出面退婚。”

完全不懂古代人套路的庄子竹问道:“就这么简单?陛下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姜宸是质子,在章国所有的活动一直都在朕的眼下,稍稍操作一番,要退婚不难,”宣恒毅说罢,脸上现出了一抹苦笑,终于从怀中取出一张婚书,说道:“只是今日朝堂之上,子竹与朕也曾有婚约之事没掩盖住,或许即将谣言四起,朕对不起子竹,愿意为此事负责。”

宣恒毅说完,紧抿着唇,屏住呼吸,抬眼盯着庄子竹,放松了手指再起攥紧。

庄子竹听了,想了一下,眨了眨眼,打量着宣恒毅。

宣恒毅比庄子竹亲手画的更加俊朗,只是此刻腰背挺直,连脖子的肌肉都紧绷了,却没有退缩地回望过来。

目光炯炯,那身躯一看就是个钢铁猛将,脸上表情却紧张得很。不知怎么的,庄子竹就想逗一逗他,低头一笑,为宣恒毅沏了杯茶,把茶杯推了过去。

暖棕色的茶水升起袅袅轻烟,宣恒毅垂眸扫了一眼,心情并没有跟着轻快起来,捧着茶托,却没有喝,沉默地等待着,心情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双眼仍然盯着庄子竹,脸上表情紧绷又严肃,就像对着将士们训话似的。

庄子竹把手肘搁在桌上,支起脑袋,脚尖点了点宣恒毅的小腿,眼睛又扫到宣恒毅那紧握的双拳和那发皱的裤子上,轻轻一笑,说道:“那陛下真是害惨我了,以后谁还敢向我求亲呐?”

宣恒毅把被点到的小腿向后缩了缩,看着庄子竹那明亮的双眼、活泼的笑容,无比艰难地开口:“不要紧,子竹看上了谁,朕为你赐婚。”

这也能说出口,还真是可爱得紧。庄子竹又踢了踢他,笑问道:“那可以为陛下赐婚么?”

这么一问,宣恒毅都忘了把小腿缩回来,一脸震惊地望着庄子竹,按捺着想要冲去练武场揍人欢呼的冲动,强硬地逼迫自己安稳地坐好,一不小心就把手上的茶杯给弄倒了,还好反应快没让茶水沾湿了衣衫。宣恒毅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放回桌面,又重新坐好,问道:“子竹,子竹这是答应了?”

庄子竹抬起手掌示意还有话要说,可宣恒毅不知何意,也跟着举起手掌,与庄子竹的手掌相击了一下,说道:“朕会待你好的。”

“……”庄子竹默默收回手掌,沉默了一下,提出了几点要求,说道:“我一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喜欢将来的夫君纳妾。”

宣恒毅保证道:“那就不纳,子竹要是不想见,现有的可以退回去,洛国和楚国送来的那些暂时退不回去,可以让他们出宫住着。”

庄子竹这就奇了,问道:“他们好歹侍奉过陛下,陛下能这么狠心?”

宣恒毅连忙回道:“没有没有,他们伺候的是母后,我素来不喜那些,没怎么见过,更没留过夜。”

“是嘛?姑且信你一回,”庄子竹说罢,又说道:“火器营掌印之位我可以移交出去,但想继续研究新的东西,用来节省人力,发展工农交通业,需要陛下的鼎力支持。”

宣恒毅这下沉吟了半刻。

庄子竹追问道:“不行?必须困在深宫之中不能出门?”

宣恒毅眉梢轻皱,劝道:“从前鲜少有过这样的先例,不是,当年皇太祖母教授织布养蚕,奔波劳碌,子竹入宫享福即可,不必废寝忘餐,不必过度劳累。若果想做,也不是不行,不知子竹需要多大的地?宫里要是不够位置,可在皇庄进行。”

庄子竹这回满意了,说道:“我先试验做出小成品,再问陛下要地方。”说罢,庄子竹拉起宣恒毅的双手,捏了捏他那粗糙又火热的大手掌,说道:“我知道我这要求是出格了,谢谢陛下成全。”

宣恒毅垂眼望着庄子竹握着他的双手,看那修长有力的骨节,庄子竹那略有薄茧手指带给他轻微的痒意,都说十指连心,奇特的感觉带着热力一直蹿到心中,还上了脑袋。宣恒毅耳尖红透,不舍得抽回手,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应该的。”

庄子竹又说道:“要是陛下将来不喜了,或者喜爱其他妃子,还望可以留我当个工匠,继续投身于研究之中。”

宣恒毅猛地一抬首,说道:“不会。”

庄子竹又是一笑,以后的事谁说得准,现在宣恒毅的保证他能信就好了。见那茶水撒了些在地上,庄子竹松了相握的手,给宣恒毅的茶杯补了个八分满,说道:“那子竹就等陛下的好消息了。”

宣恒毅“唔”了一声,把庄子竹斟的茶一饮而尽。得了同意,恨不得马上插翼飞回宫中册封皇后,可心里还有些许不自信,轻声问道:“为何子竹今天,答应了?是因为即将而来的谣言吗?”

不说有什么谣言,最好的大狼狗,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白天宣恒毅去上朝他就研究电器,晚上进行满足身心的运动,美哉美哉。像宣恒毅长得这么英俊的又身材好能谈得来的,也很少见了,不如借着机会握住。

庄子竹观赏着皮肤越发细腻的宣恒毅的脸,指尖从他的额角撩到他的耳侧,把散落的一根发丝撩到他的耳后,顺带捏了捏宣恒毅那发红的耳尖,毫不吝啬地赞道:“陛下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相处过后更发现陛下待人热诚、心胸宽广,有心待我,子竹折服不已,心悦于陛下,想与陛下亲近。”

还会烤肉,简直贤惠又可爱。

“是、是吗,我也心悦于子竹。”宣恒毅连脖子都红了,本来他皮肤被晒黑过,是看不出的,可是用了这么久的美容养颜膏,现在能轻易地看出来了。

庄子竹最后捏了一把他的耳垂,坐了回去,颜面偷笑着,嘴上却保持原有的语调说道:“子竹都没好意思了。快到午膳时间,子竹还有研究之事,请陛下回宫用膳。”

宣恒毅只能看到庄子竹的袖子,看不到庄子竹用袖子盖住的脸,只当庄子竹真的害羞了,没有久留,稀里糊涂地含着微笑上了马车回宫去,直奔御书房,参考历代册封皇后的圣旨,用最为溢美词句赞扬庄子竹品貌才德各种好,只是笔尖忍不住总是抖,只得又抄了六次,才把玉玺用力印上去。

印完,宣恒毅再也沉不住气,御书房中长啸一声,又跑到在盖满雪的演武场上舞刀弄枪,舞完又不过瘾,前空翻后空翻侧空翻等等腾了足足两圈才停止。

李顺直想捂脸,简直没眼看,陛下堂堂国君,就不能沉稳一点吗?还没正式立后就这样,大婚当日陛下岂不是要乐疯。

太后在长乐宫中听到那声长啸,问道:“何人在宫中喧哗?”

背诵宫规的妃嫔们面面相觑,但是知情者都没好意思回答他们那是从宣恒毅的御书房中传出来的。

宣恒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才吩咐手下道:“让那晋国二皇子的儿子闹起来寻爹去。康景帝的退婚书写了没。”

……

庄府中,庄子竹并未好好用午膳,他决定先做一个小型的发电机。电线的金属容易得到,绝缘又请刘管事传令过去,在南边的萧国寻大片的橡胶树,研究一下把胶液做成固体的办法。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庄子竹空有一身技术,却没有原材料支持,而且临近过年,这事一时也急不来。等等,不一定什么都按现代的来,目前橡胶做绝缘还需要研究,可陶瓷的绝缘性能也不错,虽然是比较脆,不过现在只是实验做发电机,可以暂时代替橡胶。

画了图纸,庄子竹把陶瓷的部分交给管事去订购,自己则拿着钳子弯线圈,在房里开工了。午膳后梁雅意和张文清他们来拜访,看到庄子竹折弯了的一匝匝线圈,都不明所以。

作为舆论的中心人物,这也太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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