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的料想没有成为事实, 宣恒毅看着天色行动的,速战速决解决完, 心满意足地照顾庄子竹沐浴更衣,赶在吉时去到皇庙拜祖先,根本没有迟到的。
庄子竹被弄得神清气爽的, 除了合不拢腿走路姿势怪异之外就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幸好宣恒毅一路扶着他走, 步速缓慢, 外人看不出庄子竹的异样来。进到皇庙,与宣恒毅一起拜过祖先, 礼部的官员取过皇室宗谱来,给宣恒毅与庄子竹过目。
看着宗册上两个极为亲近的名字,宣恒毅眼带笑意,说道:“上了宗谱, 百年之后,也能合葬在一起了。”
庄子竹:“……嗯。”
宣恒毅才多大, 十四回宫, 皇子四年, 登基六年,不也就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刚起床不久的结发仪式就绑得古怪,现在年纪轻轻就想着合葬了, 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他?
回想昨晚, 宣恒毅都挺正常的, 今早开始就不正常了, 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只有, 那条消失的白布!
拜完祖先回宫,庄子竹就问道:“夫君,你诚实告诉我,今早你说处理好的白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宣恒毅想都不想就回答了,过了几个呼吸,宣恒毅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竹,只要你现在跟我好了,以前的事,我都不追究。”
“……”庄子竹瞥了他一眼,笃定道:“那张白布没有血,一滴都没有,是吧。”
宣恒毅听到庄子竹这么说,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抬起手掌,用宽大的掌心盖住庄子竹的嘴巴,说道:“小声点!我说有就有,莫要让人发现了。”
庄子竹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撅起嘴唇,亲了宣恒毅的手掌一口。宣恒毅好像被电了一下一样,马上缩回手掌,继续提醒道:“别闹,答应我,别说出去。”
马车有着厚厚的门帘,外头负责驾车的马夫似乎真的没听到宣恒毅与庄子竹的对话,把马车驾驶得十分平稳。庄子竹明知故问道:“陛下认为我不是第一次了,不但不介意,不怪我欺瞒,还要帮我隐瞒?”
宣恒毅撩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确认外头没人听得见,松了一口气,又把车帘严密地围上,转头盯着庄子竹。
不得不说,宣恒毅有着最为冷酷的眉眼,面无表情地盯人的时候,寒风凛凛,还是很能唬人的。
他的声音也低沉锐利,如同寒风,夹着冰渣子的恐怖气息:“以前的事,不是不介意,但可以不追究。小竹你上了宗谱,生是我的皇后,死了要与我合葬,决不能再见前人,想都不可以想。”
宣恒毅再想想,心里也挺酸的。
怪不得先前庄子竹三番四次拒绝他,原来是心里有人了。前人从小到大的情谊,多么深厚,他这是横刀夺爱了吧。
但是庄子竹既然同意嫁给他,那他就不会放手。
要是文官武将们看到宣恒毅这副夹着寒冰的表情、这冰冷恐吓的语气,肯定得马上跪下认错了。可庄子竹丝毫不怂,也板起了脸。
宣恒毅看着庄子竹的表情变化,脸色更加深沉,接着告诫道:“皇后要想好,莫要与前人藕断丝连。”
庄子竹双手抱胸,瞪了回去,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怀疑我有相好?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三心两意的人吗?”
宣恒毅气势被削弱了些,默了默,皱眉道:“当然不是,小竹本性善良,莫非是被人威迫——”
庄子竹又问道:“就因为你觉得没有血就不是第一次了?”
宣恒毅没反驳,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置信地问道:“第一次?真的?”
庄子竹气笑:“没常识嘛?你昨晚这么温柔,都被你撑开了,血从哪里来?一定要弄出血让我痛你才高兴是不是?昨晚我就奇怪了,干嘛要放白布,你的才多宽,这都要流血,那合着每次去茅厕都要流血是吧?”
宣恒毅刚刚还觉得庄子竹说的有道理,甚至心情欢畅。一听到他家小竹之前没有和别人好过的消息,宣恒毅闷了一整天的心情都放松了,甚至想和空中的小鸟一起欢快地鸣叫。可是再听下去,宣恒毅又矫情了。
冰凉挑衅的声音从宣恒毅的口中一字一顿地蹦出:“才、多、宽?用那东西比?”
庄子竹故意鼓起包子脸,对话糟理不糙的比喻避而不谈,单刀直入道:“陛下无端怀疑我,怀疑我人品,我不高兴了。”
“哎,”宣恒毅叹了一声,看着庄子竹的包子脸,感道万分不妙,压下心中真相大白的高兴,干脆利落地认错道:“是我想差了,我的错。”
庄子竹把包子脸收了回去,不过脸色还是沉着的,不说原谅不原谅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所以这白布检验是谁提出来的?完全没常识嘛?”
宣恒毅接话道:“那这条便废了,小竹莫气。”
庄子竹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又问道:“没消气,我在想呢,陛下是不是第一次?也没出血吧?”
“是第一次,”宣恒毅整张脸都苦了起来,迟疑了一下,说道:“要出血才能气消吗?”
这男人最痛!
庄子竹看着宣恒毅这么怂,就差直接上手自残了,终于破功,嘴角翘了起来,阻止道:“就是让你知道出血有多痛而已,要你出血干嘛?万一废了怎么办?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我。”
宣恒毅松了口气,打蛇随棍上:“那小竹原谅我了吗?”
庄子竹没松口:“再说吧,先去拜见太后,今晚再和你算账。”
“要改口叫母后了。”宣恒毅提醒道。
庄子竹“嗯”了一声。
回到宫中,庄子竹换上品级大装,头顶凤冠,进行剩下的大婚仪式,去拜见太后,给太后奉茶。太后没在礼节上难为庄子竹,给庄子竹送了礼,嘱咐了些好好服侍宣恒毅、做好皇后分内事的说话,又特意嘱咐道:“毅儿十年无子,皇后进宫以后,要广纳美人,帮毅儿开枝散叶、延续血脉呀!”
庄子竹不想就这么应下来,广纳什么美人,这不是要给自己添堵嘛?
只是庄子竹还没拒绝出声,宣恒毅就发话了:“母后,十年来宫里美人无数,朕依旧十年无子,是朕的问题,无需给皇后施压。广纳美人的说话以后更不必说了,章国百废待兴,宫里一切从简。日后如果有孩子,那是奇迹,如果没有,也不可强求。”
太后听着宣恒毅这么说,他的手抖了抖,茶杯里的茶水差点沾湿了他的手指。他真想一杯茶就这么倒在宣恒毅头上,像他小时候那样随意教训他,可现在宣恒毅已经不是他随意教训的人了。
太后的视线转到庄子竹身上,问道:“从来没有哪个皇后阻止皇帝纳妃的,皇后应当是贤妻的楷模,主动为皇帝开枝散叶。况且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们,其他国家的皇帝后宫三千,章国的宫里岂能只有一个皇后,这不丢人?皇后,你的意思呢?”
庄子竹低眉道:“回母后,圣上发了话,臣妾不得不从。”
太后气得砸了茶杯,茶水溅落,清脆的响声响起,碎片乱了一地。只听见太后骂道:“好哇!你们专门就是要气我!要是先帝泉下有知,他该怎么生气?章国的后宫就如此寒酸!列祖列宗都要听其他国家嘲笑我们!”
宣恒毅反驳道:“请母后息怒,母后想差了,要是祖宗父皇知道,必定会因为章国的强盛而高兴。都十年了,什么绝色没见过,朕唯独想与皇后相伴。”
说罢,宣恒毅拉着庄子竹的手告辞了。临离开之前,宣恒毅又说道:“记忆中母后总是黯然神伤,怨父皇抛弃我们,怨父皇另结新欢,怨父皇在母后怀孕时一走了之,与其他哥儿相好……朕从那时发誓,要是遇到携手一生之人,必定不会像父皇一样。”
太后抬眸盯着他,终究是别开头去,摆了摆手,说了声“乏了”。
宣恒毅牵着庄子竹离开,神色有些惆怅。
庄子竹叹了一口气,说道:“谢谢陛下。”
一句都没说他善妒,宣恒毅连生子的压力都往自己身上扛。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这份心意,值了。
宣恒毅牵着庄子竹的手,步速一如早上前往拜家庙时一样的缓慢,低声叹道:“没遇见你之前,原想着后宫交给母后,没有后顾之忧。从未想过,连母后都要像管臣子一样管教,没想过母后会为了陈家,收了那么多好处,被人哄几句,会纳了那么多奸细进宫。”
庄子竹想了想,劝道:“你小时候是母后教你喂你,现在母后老了,到你教他,轮回就是这样的。”
宣恒毅敷衍地笑了笑,低头亲了庄子竹一口。
拜见过太后,大婚第二天的第三件事,就是接受宗族夫人哥儿们与诰命夫人们的拜见了。所有有品级的夫人哥儿,在这天都要换上品级服,对皇后三跪九叩,接受众夫人对他的贺喜。除此之外,本来后宫妃嫔们,也应对皇后行大礼,只是今天,一个妃嫔都没看见。
庄子竹四处看看寻人,又问道:“不是说还剩下十来个嘛?你的小妾呢?夫君?”
宣恒毅回道:“回不去的都搬到庙里了,不需要见。”
庄子竹听了挺开心的。这也不算残忍,他出现得晚,可其他后妃有着得天独厚近水楼台的机会,他们进宫这么久都没留住人,没尽到后妃的责任和义务,现在被送出宫,虽然在庙里,也包吃包住的,衣食无忧。
而慎王妃等宗亲夫人们,首次见到后宫这么空荡,心里则十分羡慕。慎王对他好吧,却有两个侧妃,小妾通房一堆。看着身后不得不带进宫的两名美貌侧妃,慎王妃呼出一口浊气,很羡慕庄子竹一嫁进宫,就半个糟心人都见不到了。
不知道这种恩宠又能维持多久?
庄子竹当然感受到夫人们的羡慕了,不止羡慕,夫人们妒忌的也有,等着以后看好戏的也有。只是在他们之中,不是没有等着宣恒毅充实后宫的人,但他们不会像太后那样没眼色。帝后才新婚第二天呢,提纳后宫干嘛?给帝后添堵嘛?
没人提这个,夫人们都像以前一样,捧着庄子竹说话,道喜的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颇有宣恒毅那八尺诏书的风范。庄子竹听着这些新鲜的赞美词儿,心情都好了一截。
被诰命夫人们拜见完毕,午休时间,庄子竹又被宣恒毅拉到坤宁宫里去。
光天化日的又想干啥呢?
宣恒毅什么都没干,只是把他的私库,还有早前置办的给皇后的聘礼,宫中的账册与执掌管事的权力,都一并转交到庄子竹手上,宫中的各个宫人管事都来拜见庄子竹。
庄子竹看着这么多账册,要管这么多东西,他头都大了。
但这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无论怎样也要学着管起来,这可是在宫里安身立命的资本之一!
皇后不仅仅只是一个尊贵的名头,更有着在管理后宫的说一不二的权力,有自己的官员,自己的人脉。即使以后没有帝皇的宠爱,日子也过得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