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 两条上好的西裤料子交叠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盛满绛红香汁的酒杯慢慢举起来，修长的手指捏着高脚杯底部细长的玻璃，递到某人的嘴边, 冰凉的杯沿对着唇——

沈钰就势要喝一口, 顾明衍伸手把那杯口一掩, 挑着眉问：

“那不撤资了吧？”

大腿上坐着熟悉又阔别许久的温度，沈钰低下头, 手臂环过那截窄瘦的腰, 把脑袋搭在顾明衍的肩上：

“嗯。”

“也不封杀了？”顾明衍笑着问，把遮掩杯口的手移开。

沈钰凑过来喝了一口, 火辣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像火烧一样：

“顾总都为自己的艺人牺牲到这一步了, 我还怎么封杀呢？”

他抱紧坐在大腿上的顾明衍，把轻薄的夏季衬衫从黑西裤里拨弄出来，再沿着衬衫下摆伸进去, 闷闷道：

“以后他星途不顺, 你就都这么跟人合作？

顾明衍听得想笑,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这人确实不是很在乎形式上的问题, 但这种事, 也就沈钰长了这么一张脸能在他面前这样拿乔。跟绝世美男说说话调调情、半推半就地坐腿上给美人倒杯酒, 顾明衍管这叫享受生活的小情`趣。

但凡换个丑点的, 敢这样跟他说话，顾明衍这杯酒要兜头泼对方脸上、顺带用高脚玻璃杯把人脑袋狠狠砸出血送医院去！

他正想开口, 还没说话就感觉一阵痒，沈钰当了他这么多年的情人确实不是白当的, 像国王了解领土一样了解他每一寸皮肤，简直是故意似的，慢慢地游离在他腰际。

顾明衍刚玩完海上摩托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冲澡，身上沾着海水里的细小沙粒，被沈钰微凉的指腹蹭过去，他不禁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有点受不住。

“怎么不说话？”

沈钰又喝了一口酒，低头逼问，如果他刚才不把其他人赶走，顾明衍难道真的愿意折自己的面子当众给人倒酒，就为了给兰熙城平事？

室内开着低温空调，微凉的空气从衬衫下摆里滑进去，腰后的皮肤被吹得一阵敏感，顾明衍觉得这大腿越坐越热，着实有点坐不住了。

他刚想找机会溜下来，就见沈钰那张脸贴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搂的更紧，雪白的面颊晕着喝过酒的微红，乌亮的眼睛全然倒映着他的身影，情意缠绵，翘首以盼。

美色当前，顾明衍吞咽了一下，脑中一根理智的弦瞬间绷紧，想到下午他还要开会，可没法纵情享乐，只能先安抚道：

“我跟兰熙城…真没什么，嘶——你别摸……”

沈钰摸着顾明衍黑西裤上的扣子，动作危险，慢条斯理地说：

“你要真跟他有什么，他现在还会好好地在拍电影吗？”

顾明衍笑：“怎么，真有什么，沈少要把人抓到你水族馆里喂鲨鱼是吗？”

“有可能。”沈钰手指灵活地一动，“看心情。”

顾明衍一下就感觉到，他的西装裤…扣子被解开了！

凉凉的风吹过，这回理智的弦是真有点绷不住，顾明衍的笑容僵在脸上，隔着最后一层棉料，他感觉沈钰捏着他的要害，轻柔地来回折腾，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有些高兴地贴在他耳边，说：

“有反应了。”

顾明衍没好气地回：“你这样我还没反应，那我要么得上医院看男科，要么得去看看眼科。”

沈钰知道这是顾明衍在变着法子夸他好看，颇为受用，想到刚才端着酒盘子垂头丧气的兰志勇，那样一张脸也能吹什么盛世美颜，可见如今娱乐圈审美降级。

“他长得不好看。”

沈钰一手抱着腿上的顾明衍，不许他走，另一手干脆伸进最后的棉料里：

“别喜欢他。”

顾明衍呼吸一窒，大夏天人本就容易燥热，三两下就被撩拨起劲，外边的皮肤吹着空调的冰凉，内里肺腑烧着熊熊烈火，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他。

脑海模糊间，他忽然想，兰熙城真该谢谢他审美太高，才免受今生喂鲨鱼之苦……

“在想什么？”

沈钰很恶劣地轻轻捏了一下，顾明衍瞬间弓背，一声艹没骂出口，变调成了浅浅的嗯，绷紧的背肌被衬衫里的另一只手钻进来暧昧地来回抚摸：

“你现在和我做这种事，也能分心想别人？”

顾明衍回头睨了他一眼，沈钰眼神很冷，表情也很冷，像一个冰做的人，只是脸色带着酒后的微醺，白里透着红。

玻璃高脚杯摆在桌上，先前这家伙左一口右一口地喝了差不多有大半杯，别真是喝醉了，才像戳了肺管子一样，敏锐得一点就炸。

顾明衍叹了一口气，他不能理解沈钰都当到沈家沈少了怎么还会跟兰熙城过不去？他从小对于不如自己的人，向来一眼都懒得多看，要是前男友传闻中疑似找了个远不如他的小明星，他只会觉得对方审美降级得好可怜呀，怎么也不至于把小明星叫过来狠狠作践了一通，还不过瘾，倒把自己气成这样。

“没想别人。”顾明衍无奈地伸手，摸着沈钰的脸颊，哄一哄他：

“想你都来不及。”

“我以前不就说过吗？你是我平生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顾明衍坐在沈钰的大腿上，侧头亲了他脸蛋一下，耳鬓厮磨地轻轻道：

“我只跟你这样。”

眼前的“冰人”有一瞬间融化的趋势。

顾明衍想要哄人的时候，那嘴是很甜的，沈钰领教过，但要离开的时候，也就那么转身走了，他也领教过。

“骗人的嘴。”

喝了酒的沈钰一副不再为谁所动的模样，他抬起干净的那只手，摩挲着顾明衍的嘴唇，这两片柔软的小东西上下一碰，既能吐出杀人诛心的毒，也能吐出更多甜言蜜语。

手指停在唇珠的位置，沈钰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只要你说，我总愿意信。”

他收回触碰对方嘴唇的手，俯身低下头，深深地吻下去，顾明衍很乖地坐在他的腿上，仰着头跟他接吻，一点也不挣扎，这家伙从小就是很会享受的大少爷，除了一开始还有些半推半就，眼下好像把他当真皮沙发那样舒舒服服地坐着。

吻到最深处，沈钰手上忽然揉搓着用力捏紧——

顾明衍张开嘴像无声地呼救，卡在喉咙里的声音被吞吃殆尽。

不一会儿，空气中爆发出一股浓烈的石楠花味，但沈钰吃到了另一种花香，淡雅的鸢尾，是他之前送到顾明衍房间的唇膏……他有在用。

这么意乱情迷到顶点的时刻，沈钰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他以前不要顾明衍捧他当明星，他看不惯顾明衍捧兰熙城，但即使重来一次，没有沈家，他依然不会进娱乐圈。

上大学的时候，某次教师节，沈钰坐在台下，像以前初中高中一样，看着舞台上的镁光灯和全场观众的视线都聚焦在一个人身上。顾明衍站在那儿，所有的光便落在他身上，他低头拿着话筒，为老师们献唱一首励志粤语老歌，《海阔天空》：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这句话很出名，在场的人没有没听过的，但沈钰从不知道，这么潇洒的一句话，后面却跟着一句：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那时坐在台下的沈钰心神一震，亲耳听见顾明衍唱出这一句，那声音好像化作一双实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拧毛巾似的拧得发疼。

他想起以前顾明衍问他要不要进娱乐圈，他很坚决地说不要。

顾明衍很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娱乐圈可是捞金窟啊，那你以后到底想做什么？

那时的沈钰答不上来，他知道娱乐圈有钱，也知道自己的外貌条件有多优越，也相信顾明衍说会捧红他是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但他就是潜意识不想去。

今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他不想做那个被豪门顾少捧到台前的大红人，人生这么长，即使是天之骄子顾明衍也可能会有经历风雨的时候，如果有一天顾明衍跌倒了，他想做那个可以稳稳接住他的人。

在真正的权力面前，金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大三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开始思考未来毕业的出路，该实习实习，该考研考研，该出国的准备申请材料了。

顾明衍很早就给自己人生规划里包含了出国留学，斯坦福/哈佛那几所藤校选一个上，说实话他在国内一直留到现在大学，一个原因是考上了清华，确实很顶尖，另外一个原因是沈钰。

他的富二代朋友们大多已经出国，傅斯礼那个初中出国的就不提了，霍胜霆在国内读到高二实在读不下去，送到美国重新读高中然后上大学。

在国内把大学四年念完，硕士怎么样也得出国了，下课回家的路上，顾明衍穿过公园，对着手机上的藤校名单打勾，漫不经心地问旁边的沈钰：

“你有没有哪所心仪学校？到时候一起申请吧。”

沈钰大学和他学的专业不一样，未来倾向的学校可能也会不同。

等了一会儿，顾明衍没听到回答，抬起头，发现沈钰沉默着，似乎欲言又止。

顾明衍有些讶异，一直以来沈钰都是跟着他走的，他们从没分开过，以至于他的脑海中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或许…沈钰并不想出国读研？说不定……

“你暂时不想读研？毕业想先工作？”

对于他们而言，出国留学倒是什么时候都能出，三四十岁想读书了也可以出国申请个研究生读，沈钰想先去工作几年也完全可以。

“想工作的话，有什么方向？”顾明衍非常霸总发言道，“岗位我来帮你安排。”

沈钰摇摇头，说还没有想清楚。

顾明衍这回觉察出不对劲了，他才不相信沈大学霸在大学读了三年，还对未来发展一脸迷茫。

他借口要喂公园鸽子，沈钰去帮他买饵料的时候，顾明衍趁机把包里的手机翻出来看。

等沈钰拎着两袋金橙橙的谷粒回来时，看到顾明衍坐在公园长椅上，左脚搭在右腿膝盖上，一副非常拽地搭着二郎腿，在翻他手机。

沈钰无奈：“以前你不是说，不爱查手机吗？”

他们之间确实不搞查手机那套，但彼此的手机密码都设的一样，双方生日拼接在一起：103112。

“怎么，你手机里藏着什么见不得我的小秘密吗？”

顾明衍一点也没有被人识破的尴尬，开始大大方方地翻沈钰的聊天记录，沈钰也由他去。

聊天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沈钰也不像是会跟别人倾诉他未来规划的人，顾明衍想了想，点开浏览器，历史记录……

搜索记录弹出来的时候，顾明衍整个人愣住了：

部`委`选`调`生……

中`央`选`调`生……

每一条搜索结果点进去，那都是大大的红色背景。

这种岗位…还真是安排不了一点。

未来总裁顾明衍，把自家亲戚直系旁系往上数三代，妈的没一个当大官的！

他爸妈发家是从商，爷爷和外公发家也是从商，他本人还是从商，对政`治没一点兴趣。

这类央选具有半保密性质，在全国高等学府线下开展，不会有什么招考公示公告，如果沈钰真要走这条路，那大概率是不会去出国留学了，准备保研本校硕士，有留学背景在这方面容易被严审，反倒可能成为减分项。

“难怪以前叫你去娱乐圈怎么也不肯去，看不出来，你小子原来憋着这么大的野心，这是要走仕途啊？”

顾明衍换了个语气，十分敬重地伸手，握住身旁正拿着谷粒包的沈钰，晃了晃，道：

“沈厅，苟权贵，勿相忘。”

沈钰：“…”

“等等，厅长有点小了，来，让我先跟未来的沈部长合张影。”顾明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沈钰无奈了：“你别乱说，没影的事，我只是搜索先了解一下。”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当顾明衍打开相机的时候，沈钰还是很配合地把头贴过去，乖乖跑进顾明衍的取景框里让他拍。

在按下快门的前一秒，沈钰把手中的谷粒洒出去，公园里贪吃的鸽子呼啦啦地飞起来，他侧头亲了一下顾明衍的脸蛋，阳光穿透树林的缝隙，这一瞬定格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