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条新裤子来。”
手里的黑西裤提到一半, 就看见一块不明水渍,顾明衍松手直接扔了,这怎么能穿出去见人?
沈钰嗯一声,再把自己的白西装外套脱下来, 盖住顾明衍光溜溜的腿, 然后把空调温度调高些。
过了一会儿——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去?”
顾明衍动了一下, 腰上缠着的两条手臂就跟钢筋一样有力,根本不让他走, 这种坐大腿的姿势非常容易擦枪走火:
“我下午有事, 你别想。”
这话很直白的就是不做的意思,沈钰又嗯一声, 听起来很乖,双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图。
顾明衍感觉自己像一棵刚长成的茂盛小树, 被巨型树袋熊发现了,正抱着不肯撒手,逮着他的汁叶薅, 爪子又开始往他松垮的衬衫里伸……
薄薄的衬衫衣料被撑起手臂的形状, 带着热度的指腹抵着他的后腰, 来回地摩挲,顾明衍正想制止对方, 就听见一声幽凉的发问:
“这个伤, 怎么弄的?”
顾明衍身体一僵, 一时没说话。
沈钰从刚才就很在意, 顾明衍的后腰上,有一处伤痕。
说是伤痕有些夸张, 其实只剩下一点点些微的痕迹,像是以前受过什么伤, 结痂脱落后长出了粉嫩的新肉,后来新肉和原本的肌肤也渐渐融合,只剩下边缘这么一点点浅浅的痕迹。
沈钰用手摸过去,几乎感觉不到任何肌肤上的区别,只有在此刻室内明亮的光线下,细心地观察才能发现如此微小的痕迹。
假面舞会那天晚上,他和顾明衍也有过亲密接触,但那晚光线昏暗,顾明衍上半身还挂着没被剥掉的西装和衬衫,因而没有发现。
以前顾明衍的腰后是绝没有这样的伤痕,沈钰非常清楚。
腰后这个受伤位置较为奇怪,如果是腿或者胳膊,勉强还能说是磕碰了。而且,这个痕迹断断续续连起来看的话,原本似乎是一大块重伤,整片皮很可能都没了,不像是骑马或者滑雪不小心弄伤的。
顾明衍那么怕疼的人,从小就没吃过苦的大少爷,加上两次被绑架的经历,他对“可能会受伤”“可能会死”的防范意识非常强烈,即使是骑马滑雪都会配备强大的防护措施,尽一切途径减少任何可能会让他的身体物理上感觉不舒服的事,最大程度保证人身安全,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受伤?
看伤痕这么浅,应该是上了高明的医疗手段,并且有段时间了。
沈钰皱了下眉,是…跟那两任前夫结婚期间受的伤?
从他这里离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弄伤的?
“哦,那个。”
怀里的顾明衍随意应了一声,语气轻描淡写:
“潜水,珊瑚划到了。”
沈钰:“你编的借口自己信吗?”
伤痕的形状是不规则的,什么珊瑚能划成这样。
顾明衍也笑:“那你爱信不信。”
他本也没打算解释,结果就看着沈钰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晦涩难懂,顾明衍啪地拍了他一下:
“啧,你以为是什么?”
沈钰漆黑的眼睛看了一下顾明衍无名指上的婚戒,又慢慢移开,半晌,斟酌着说了四个字:
“…社会新闻。”
顾明衍足足愣了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沈钰说的社会新闻是什么意思,妈的!这家伙是怀疑他遭受了婚内家庭暴力??
“你小子飘了是吧?”
如今一米九五的沈钰全然是忘本了,忘记了自己小时候不到一米四的那个可怜样儿,忘了受欺负时是谁帮你打跑小混混的?是谁像英雄一样来解救你的?
顾明衍简直是难以置信,小时候他被妈妈送去学过散打的,还“英雄救美”地救过小沈钰,即使后来高中沈钰长得比他高了,并且越蹿越高,但顾明衍一直认为,沈钰心中对他那种高大形象的崇拜应当是没有消散的。
没想到,长大之后的沈钰竟然飘得忘乎所以!现在他在沈钰心里的战斗力已经跌到连霍胜霆那个先天哮喘病都可能“家暴”他的地步??太可笑了!
“你是不是要我帮你追忆下童年?”顾明衍气笑了,伸手比了个不到一米四的高度,嘲笑他:
“你小时候就这高度,现在开始一天天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明衍越想越气,简直不敢相信,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觉得他“柔弱”“会被欺负”,他自认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对外形象,难道沈钰真心实意地觉得傅寒峥、霍胜霆那样的家伙能打得过他??
顾明衍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傅寒峥从小在傅家就被各路趾高气扬的哥哥姐姐呼来喝去,别说使用暴力,他连跟人吵架都不敢,一旦有发生冲突的苗头,他就默默躲回自己房间里去,戴上耳机听悲伤音乐,隔绝外面傅家人嘻嘻哈哈的笑声。
霍胜霆就更别提了,先天哮喘病,情绪激动一下自个儿都能把自个儿送走,以前上幼儿园的时候未经允许动他的玩具,被他稍微教训了一顿,从此不知是留下了什么童年阴影,明明只比他晚出生一分钟,见了他只敢恭恭敬敬叫“明衍哥”。
以至于二十年之后他俩签婚前协议,霍胜霆还特意在第一条上反复强调:婚内禁止发生肢体冲突,或使用具有强烈侮辱性的语言,以免造成对人格与心理的重大伤害。顾明衍很无语。
“那是怎么弄伤的?”
既然跟两任前夫都无关……沈钰搂着顾明衍的腰,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顾明衍:“都说了,是珊瑚划的。”
沈钰:“珊瑚成精了,在海里就抓着你,把你划成这样?”
“可不是吗。”顾明衍一本正经道,“我当时在海里奋力地游,好不容易才躲开了。”
“躲什么呢。”沈钰淡淡道,“顾总魅力大,潜个水,海里的珊瑚都会被你迷住。”
顾明衍笑得弯了下腰,起身的时候顺便抬起手,摸了一把沈钰那张美不可方物的脸,回:
“那以前被海妖勾`引过,哪还能看得上区区珊瑚精呢?”
这话还算中听,沈钰没再说什么,不过顾明衍胡扯了这些话,就是准备糊弄过去,不会告诉他伤痕的事了,沈钰也识趣地不再问,换了个话题:
“晚上有什么安排?”
顾明衍在想是不是要约他吃饭,回:“下午忙生意,晚上…估计也够呛吧。”
之前答应跟沈钰一起去雅加达珠宝拍卖会,在后天,所以这两天要尽快把工作的事情弄完,估计是没时间了。
沈钰也没说什么,门外响起铃声,顾明衍猜测可能是送裤子的服务生来了。
他正想从沈钰身上下来,不然这样实在是太不能见人,还没动,就见那扇电子门下方打开了一扇只够猫钻进来的小门,扫地机器人大小的圆盘玩意儿移动进来,睁着圆圆的眼睛说:
“您好,您的东西已送到,请取出——”
“扫地机器人”的圆盖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一条崭新的黑西裤。
“帮你穿?”
沈钰把笔挺的西裤拎起来,顾明衍一把抢过去:“我自己有手。”
他刚说话这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接吧。”沈钰把黑西裤拿回来,继续把顾明衍抱在怀里,“我帮你穿。”
这回顾明衍没反对,但把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时,他愣了一下。
沈钰当然注意到这细微变化,他瞥了一眼屏幕,一个陌生电话,没有备注,看号码区号,是美国的。
铃声一直响,顾明衍没接。
“怎么了。”沈钰把上好的西装裤搭在顾明衍光`裸的腿上,低头问,“不方便在我面前接?”
顾明衍没说话,最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摁了绿色的接听键,手机贴在耳朵上贴得很紧,生怕漏音被某人听去。
沈钰也没有故意要窃听的意图,他不疾不徐地握住顾明衍的腿弯,把一条腿抬起来,套进裤管里,看修长的腿被剪裁得体的黑西裤完全包裹住,听顾明衍语调冷淡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没必要。”
“我会安排。”
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最后顾明衍扶额,像是有点头痛: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沈钰眼神一顿,动作没停,将顾明衍上身那条被蹂`躏得皱皱的衬衫塞进黑西裤里,再帮顾明衍把西裤的扣子扣上,最后慢慢拉上拉链,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被顾明衍看了一眼。
没多久,他们挂了电话。
沈钰正拿着皮带,挨个穿过顾明衍腰上的皮带环,帮他系好,没多问什么,就轻柔地问了一句:
“他知道吗?”
顾明衍:“…谁?”
沈钰不说话,只瞄了一眼他无名指上戴的戒指。
啧,顾明衍发现这家伙好像有事没事就爱看他的婚戒,这就是指霍胜霆了: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沈钰一脸无辜地说:
“我是担心,要是他告你重婚罪可怎么办呢?”
“……”顾明衍:“少学个法律名词就乱用。”
沈钰果然比他想象中知道得更多,甚至可以说是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以至于他现在无话可说,无可解释。
裤子穿好了,皮带也扣好了,顾明衍一扫“不能见人”的模样,重新变回西装笔挺的俊才精英,他从沈钰身上下来,拿起手机准备离开:
“走了。”
“嗯。”
沈钰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多余的挽留,密码电子门打开,送东西的小机器人呜啦呜啦地转着轮子滚出去,顾明衍跟着那小东西迈出脚步,没有回头地迈出那扇门——。
踏出去的一瞬间,他恍惚想到了当年分手的时刻,那时也是这样热烈的夏天,他离开和沈钰在北京买的小房子,迈出那扇家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没有回头,沈钰看着他的背影。
后来再次回去的时候,房子里已经变得空空的,沈钰早就搬走了,屋子里只剩下顾明衍自己的东西,所有成双成对的杯子牙刷拖鞋毛巾,都只剩下了单人份,干干净净的,沈钰走之前,大概都最后一次擦洗过。
那间屋子彻底变成了一间“单身公寓”,没有残留下半点另一半的影子。顾明衍找了很久,最后发现沈钰是真的什么都没给他留下,干干净净的像他从没来过。
站在门外的脚步一顿,顾明衍整个人停了一瞬,然后回过头——
很意外,目光撞到了一堵宽阔结实的“墙”。
再抬头,撞见了沈钰有几分惊喜的眼神,这家伙根本没有老实坐在餐桌旁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几乎就跟在他后头,见他回头,笑了一下,俯身问:
《po.po/言.情/耽美/小.说.屋Q.群.号:7=395=43=054 》“顾总方便载我一程吗?”
堂堂沈少出门怎么可能会没配车,不过这话到了嘴边,顾明衍还是说: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