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母不喜欢自己这件事,郁辛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郁辛的父母都是Alpha,但信息素等级很低,并不是高等Alpha,这让他们虽然是Alpha,却也注定只是平庸的Alpha。
而这也就导致,他们将希望全数投注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许多家长对自己孩子的期许,孩子在还未出生时,就已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当郁辛还是胚胎,无法测定性征的时候,他也曾是有被期待过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但这期待仅只到出生那一刻而已,因为他让父母失望了,他是个Beta。
是放在万千人群中,不如Alpha强壮,不如Omega耀眼,最平庸的的Beta。
比起身为Beta的他,父母更期望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会是一名Alpha或者Omega。
郁辛曾无数次庆幸,还好国家禁止了孕期性征探查,不然他说不定都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
小时候郁辛就经常会听到一句话,“都是因为你的出生,让我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你这个没用的Beta。”
这样的话让郁辛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年幼时的郁辛想,要不然结束错误好了,可他太胆小了,也太贪心了,根本舍不得离开。
这世界不曾爱过他,可他却喜欢着这个世界的许多事物。
郁辛喜欢山间的风,静夜的雨,树叶的纹理,还有阳光折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些在世界角落里并不起眼的细节,却是让郁辛无法舍弃世界的理由。
郁辛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些了,今天会忽然想起,大抵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原因。
他将车窗打下来些,看着窗外的景物,任由风打在自己的脸上。
傅恒郢提出要送自己的时候,郁辛起先是想拒绝的,但对上傅恒郢的眼睛时,拒绝的话便收回了肚子里。
“郁辛。”
他听见傅恒郢忽然叫道。
郁辛扭头看去,“嗯?”
“能大概跟我说说你家的情况吗?”
郁辛听着这话反应过来,自己的确应该和傅恒郢说说家里的情况,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
“嗯。”郁辛侧目看向傅恒郢,点点头,缓缓开口介绍起家里的情况,“我们家四口人,父母都是Alpha,父亲是公务员,在社区工作,母亲是初中老师,任教英语。”
“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七岁。”郁辛说到着顿了顿,“是Omega,目前正在读大三,学法律,叫郁幸。”
在郁辛七岁那年,父母为他生了个弟弟。
和郁辛不同,这一次父母终于没有再失望,弟弟是个Omega,而且信息素等级极高。
郁幸的出生,成功吸引走了父母绝大多数的关注,放在别的二胎家庭,一胎小孩该是会吃醋的,可郁辛却是因此松了口气。
因为,不关注,总比厌恶好。
“郁幸?”只见傅恒郢眉头微微拧起,慢慢复读了一遍这个名字。
大概是不知道是哪个字,毕竟郁辛和郁幸这两个名字相似度实在太高。
“嗯,郁幸。”郁辛解释道,“他是幸运的幸,我是辛苦的辛。”
被期待的小孩,是父母的幸运。
而不被期待的,则是苦难,是辛酸。
这就是郁辛和郁幸名字的含义,父母亲口说的。
傅恒郢表情显然变得严肃起来,唇瓣绷成了一条线,他看起来不太高兴,许久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只是沉默的继续开车。
两人到达郁辛父母家的时候,正快要午饭时间,郁辛家在老小区,这个点车开进小区就能闻见各家的饭菜香。
房子是早些年的单位房,设施老旧,但也算齐全。
虽然居住多年,但郁辛的父母对这个小区却是没什么感情,自打郁辛工作后,没少明里暗里的提示郁辛换房的事,郁辛每次要么装作听不见,要么就是沉默应对,这让二老没少不满的阴阳怪气。
郁辛坐在车里,看着自家居民楼的大门,却迟迟没有动身,傅恒郢倒也没有催促,就这么也坐在车里。
“傅恒郢。”郁辛忽然轻声叫道。
“嗯。”傅恒郢应道。
“这次,你先回去好不好?”郁辛说这话时神情间带着踌躇与犹豫,但却依然将这话说出了口,显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郁辛刚才坐在车里一直没动,其实就是在纠结要不要带傅恒郢一起回家。
这次回家,郁辛知道自己势必是少不了一顿数落,自己那副样子太狼狈了,郁辛私心不希望傅恒郢看见。
再者说,父母对顾淮非常满意,傅恒郢现在上门,说不定也会被连带。
傅恒郢可能会被骂,郁辛只光想想都觉得心里难受,所以现在显然不是面见父母的最好时机。
可傅恒郢都送自己过来了,两人也已经结婚,临到家门不然傅恒郢进去,显然也不是道理,所以郁辛便纠结了起来。
他看向傅恒郢的眼神中满是不安。
只见傅恒郢听着这话也是一愣,仔细盯了郁辛一会儿后,才说:“好。”
听着傅恒郢答应下来,按道理郁辛心里该是松了口气的,可却相反愈发难受起来。
傅恒郢对他太好了,郁辛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对自己好的人。
他心里难受着,想解释几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傅恒郢,手机铃声却又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打断了他到嘴的话。
是徐爱兰的电话,不用接通也知道是催促。
想说的话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再想说出口便变得困难起来。
只能等下次了。
郁辛心想着,垂眸看了眼手机,又看向傅恒郢,他说:“等结束了,我打电话给你。”
手机铃声还在急促的响着,催促着郁辛赶紧到位。
“路上注意安全。”郁辛匆匆与傅恒郢说道,而后转身下了车。
老小区楼梯狭□□仄,还堆放着许多杂物,墙面也因年久而变得发黄发黑,背光无窗显得格外灰暗。
郁辛从小就觉得,回家的这一段楼梯是漫长曲折的,看不见光亮,压抑得他要喘不过气。
他很不喜欢走这条阶梯。
还没进门,郁辛就听见的徐爱兰的骂声。
“真是翅膀硬了,打电话都不接,等他回来我一定给他个教训,让他长点记性,知道知道厉害。”
郁辛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找出家门的钥匙,他打开门,轻声叫道:“妈。”
徐爱兰骂人的声音一顿,而后迎来的是更尖锐的骂声。
“你还知道回来?谁允许你跟顾淮离婚的?我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个条件人家顾淮愿意跟你结婚你都该烧香拜佛了,还不好好把握,你脑子烧坏了?”
“你别每天跟我板个死人脸,本来就长的一般,还不会笑不会讨好人,一天天也不爱说话,谁受得了你?”
徐爱兰劈头盖脸的骂着郁辛,郁辛就那么低头听着,不发一言。
对于这么辱骂的话,他早已听过无数遍,也早已……习惯了。
“让你说话,你是哑巴吗?我跟你说话你不会吱声?低着头干什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别人觉得我欺负你?我真是看到你就觉得心烦,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儿子?”
“是Beta就算了,还整天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妈。”郁辛看向徐爱兰,他觉得很无力,徐爱兰总是这样,在他想说话时打断,在他沉默时质问。
他该说什么才对,郁辛自己都不知道。
“别叫我妈!”徐爱兰一拍桌案,“你马上给我去跟顾淮道歉请求原谅,让他和你复婚,听见没有!”
郁辛听不下去了,他说:“是顾淮提出的离婚。”
“我知道!”徐爱兰说,“但人家顾淮跟我说了,他起先没有想离婚的,提出来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但谁知道你却是铁了心要离。”
“郁辛,小两口哪有不提离婚的,我和你爸也提过啊,还不是没离?”
“你真是猪脑子,连话真假分不清吗?”
到底是谁连话真假分不清?郁辛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他看着徐爱兰,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总是这样,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听他说一句。
他更想不明白顾淮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和徐爱兰说,分明离婚协议书他都已经起草好了,这叫不想离婚?
这里面太多细枝未节,郁辛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跟徐爱兰说起。
而徐爱兰也显然并不在乎。
郁辛闭了闭眼睛,他觉得很疲倦。
“不会复婚了。”
“为什么?这么不行呢?郁辛,你都没试一试!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没了顾淮,你下半辈子怎么办?”徐爱兰朝郁辛走近几步,语气放缓,但却仍旧咄咄逼人。
郁辛觉得这话实在没道理,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下半辈子为什么要靠别人?怎么就没了谁就不行了。
但他知道,这些话是不能问出口的,不然又是一场纷争。
“我再婚了。”郁辛说。
“你说什么?!”徐爱兰激动了起来,“你和谁再婚了?你冲昏头了吗?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般说着,她随手抄起了身侧的纸巾盒,朝郁辛扔了过来。
两人此时距离本就极近,东西丢过来根本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抵挡。
郁辛抬起手挡住自己,而就在这时,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将他朝后拉去。
只听“砰——”的一声,纸巾盒落地,郁辛坠入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还好吗?”
傅恒郢如清泉击石般悦耳的嗓音落入郁辛的耳中,他愣了片刻,随即抬头看去,便对上了傅恒郢关切的眼神。
郁辛摇了摇头,然后站直了身子,他想问傅恒郢怎么过来了,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话的时机。
“你是谁?”面对忽然出现的高大Alpha,徐爱兰方才嚣张的气焰收敛了些。
傅恒郢抬手揽上郁辛的肩膀,将郁辛拉到自己的身后护住,看向徐爱兰。
“忘记自我介绍。”傅恒郢牵起郁辛的手,“您好,我是郁辛的再婚对象,他的伴侣。”
“傅恒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郁家庭很糟糕,这也是造成他性格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至于他和顾淮为什么会结婚,后面剧情也会慢慢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