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作证, 我哥哥所说的一切,全部属实。”
在郁幸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整个调解室都安静了下来。
徐爱兰整个人都愣住了,她震惊的看着郁幸, 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似乎无法相信, 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会为郁辛指证她。
“崽崽……”徐爱兰唇瓣颤抖着叫道, 然后她一把抓住郁幸的双臂,“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妈妈!我对你那么好!!”
她疯狂的摇晃着郁幸, 抓着郁幸的手, 指甲都要抠进郁幸的肉里。
她反复质问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问郁幸还是问自己。
癫狂的模样显露着她情绪的崩溃,可郁幸却是推开了她。
“你别再说对我好了!”郁幸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让椅子在地板上发出“滋啦”刺耳的响声, 眼眶红红的看着徐爱兰, 声音哽咽的问:“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从小到大,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要经过你们的审阅, 如果不满意不合格,没有达到你们心中的标准, 你们就会不许我跟他们再联络。”
“如果我不愿意, 你们就会跑到学校去,让他们离我远一点,你知不知道, 就因为你们, 我读书这么多年, 身边一个朋友说话的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大学,我想去外地,但你们却还是以爱之名绑架我,说我一个omega不要跑太远,让我留在本地大学读书。”
“我不愿意,你们就开始撒泼打滚让我屈服。”
“现在工作了,我想去B市工作,就想逃得远远的,可你们为了捆绑我,甚至不惜以郁辛的婚姻为代价,在我的发情期,把我和我哥哥的伴侣关在一起!”
“对于一个Omega来说,标记意味着什么?!你们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但就是因为你们知道,你们才这样做!”
“这是爱吗?明明就是控制欲作祟,害怕自己付出得不到回报!”
郁幸嘶吼着,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别他妈跟我说爱,我都快窒息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就希望跑远点,不管是郁辛还是我,都离你们远远的!”
“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郁幸一边哭一边说着。
徐爱兰和郁文华听着郁幸这话,都愣住了,他们看着郁幸,消化着郁幸刚才说的那些话,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最后跌坐在椅子上。
郁文华低下头沉默,而徐爱兰则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显然仍旧接受不了事实。
警察看着这一切,微微摇了摇头,问:“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次,郁文华和徐爱兰都没有开口说话。
但郁辛说话了,“警察同志,可以让我和他们单独聊聊吗?”
警察看向郁辛,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
和郁辛一同留下的,还有华郢的律师。
“你还想单独和我们说什么?”郁文华看着郁辛说,“郁辛,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该报警。”
郁辛听着这话,垂下眸子,“我就是太有良心了,才走到今天这步。”
“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们。”郁辛看向徐爱兰和郁文华,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却已没有任何多余情绪,“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期盼你们能爱我。”
“这种期盼,让我在成长的岁月里不断受到伤害,然后因为这些伤害……”
“期盼在年岁中日渐减少,到最后变成了麻木,到我接受了,我的父母就是不爱我这个事实。”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郁辛缓缓说着,他的语气极其平静,“对傅恒郢下手的。”
他这一生期盼的东西不多,得到的东西更少,傅恒郢是他黑暗里罕见的光芒。
可他的父母,却还是想要夺走。
说到这,郁辛从律师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推到了郁文华和徐爱兰面前。
“我累了,既然你们不爱我,我们也没必要再继续相互纠缠。”郁辛说,“签下这份文件,我们就断绝关系吧。”
“从今往后,你们不会再有一个Beta儿子。”
郁文华和徐爱兰看着纸面上写着的《亲缘关系断绝协议》,不同于被郁幸指证时的悲伤,此时此刻的他们,有的只有愤怒。
“郁辛!我养你那么大,你凭什么跟我断绝关系?”
“你想和断绝关系,然后不需要再担负赡养义务,你做梦!”
“我告诉你,别想让我们签下这份文件,我们看到你就恶心,你看到我们也恶心,就相互恶心一辈子就好了,反正你不是有本事吗?有本事让我坐一辈子牢!”
徐爱兰和郁文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郁辛沉默的听着这些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调解室。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华郢律师的工作了,他该说的,该做的,都在走出这扇门的瞬间,结束了。
郁辛一出门,就遇见了眼眶红红的郁幸,他看着郁辛,表情有些别扭。
“哥。”郁幸叫道。
郁辛站在郁幸面前,“嗯。”
“我……”郁幸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郁辛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郁幸愣住了,他显然很意外,没料到郁辛会知道他想说什么,“啊?”
“你不想让他们坐牢,但既然如此,刚才又为什么要为我作证呢?”郁辛拧着眉头,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但其实他是知道答案的,他知道郁幸为什么会作证,也知道,郁幸现在为什么会希望他不要让父母坐牢。
郁幸和他不同,他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但郁幸是感受过的。
到底从小到大郁文华和徐爱兰对郁幸付出了不少心血,虽然控制和禁锢是真的,但有些好也是真的。
人心是复杂的东西,并不是善恶好坏四个字就能轻易分类,而这也让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无法用讨厌、喜欢、憎恶这样简单的词汇来概括。
郁幸或许真的想要离开,也是真的厌恶父母的控制,但与此同时,亲情的枷锁,让他内心柔软的地方,无法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他会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样的地步。
“哥,我是律师。”郁幸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法律能真正赋予人正义。”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我没办法撒谎。”郁幸说着,眼眶又红了,他说:“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可笑的。”
“好得不彻底,坏得也不彻底,说着要正义,但实际上还是有私心。”
郁辛听着郁幸这话沉默了下来,许久以后也没说话,他无法对此做出评价。
因为他不是郁幸,他没有感受过徐爱兰和郁文华的一点好,所以在死心后,做出的决定也是果决的。
可郁幸不一样,他被好好对待,只是郁文华和徐爱兰的方式让人窒息。
某种意义而言,此时此刻的郁幸比他更痛苦和纠结。
但郁辛在这个问题上,不想挪让。
“郁幸。”郁辛说,“我没办法再原谅了。”
郁幸听着这话,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他哽咽着捂着脸,却连连对郁辛点头,然后擦掉眼泪,对郁辛说:“对,是该这样的。”
“哥,你做的决定,才是对的。”
郁幸说完,就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是为父母,为自己,为郁辛,还是为别的,都不得而知了。
律师和郁文华以及徐爱兰谈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从调解室里出来。
他朝郁辛微微点头,郁辛便知道,郁文华和徐爱兰签字了。
郁辛问律师,“他们要了什么?”
“要钱。”律师回答说。
预料之中的答案,郁辛问:“多少?”
律师笑了笑回答:“五百万,但我们一分没给。”
郁辛有些意外,“为什么?”
“根据郁先生给我的,这些年为父母打款的记录,我合计了总额。”律师说,“另外,我根据你的教育经历,按照他们经济能力能给你的最高规格生活计算了总额。”
“两方总额合计起来,郁先生这些年打款已经愿高于他们支出。”
“于是他们就不要钱了?”郁辛还是觉得不可能。
然后他就听见律师说:“不是,我搬出法条,要告他们虐待儿童,并且敲诈勒索,他们就签了。”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有好几年的牢饭在等着他们了。”律师机灵的朝郁辛眨了眨眼,郁辛看着,忍不住笑了。
难怪别人都说,华郢律师上法庭,能把法官都判几年。
从警察局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郁幸和律师已经提前离开,而郁辛和傅恒郢,因为还要配合一些程序,就晚了些。
走出警察局,映入郁辛眼帘的,是天边赤红的晚霞和如咸鸭蛋黄般的太阳。
红色的光透过云彩,各色参杂着,是这世间最精美的画卷。
郁辛仰头看着晚霞,迟迟无法回神,直到傅恒郢牵起他的手,说:“结束了。”
郁辛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傅恒郢,脸上露出点笑意,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说:“是啊,结束了。”
无论往昔如何,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面对,不爱他的家人了。
郁辛想着,盯着天边飞走的鸟,说:“不再见了。”
不再见了,曾经。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半小时,非常准时!(也不是)
下一步着手处理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