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感期的七天过去以后, 郁辛和傅恒郢又恢复了正常生活。
医院最近要开新科室,除却一部分新人以外,还要再拨一批其它科室的老人过去。
为了这件事,医院和科室内已经连续开会讨论了好几次。
医院的意思是让护士长拨人, 但护士长说让科内人员自己报名决定, 去留自定, 大家都是成年人, 她不能帮做决定。
工作这些年, 身边同事来来去去,郁辛其实都已经习惯了。
新科室机会多, 医院提出待遇也有提升, 但郁辛不打算离开,在科室待了这些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况且换科室又要重新学习专业知识, 与人相处关系。
学习知识对郁辛来说不是难题, 但人际交往终究是弱项, 郁辛还是想稳定些,暂时不做出改变。
时至年关, 一年眨眼就到了尾声。
这天下班时下了好大的雪,郁辛按下车窗, 盯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 有些出神。
回想年初时,他还与顾淮艰难度日,到了年尾, 身边人已经变成了傅恒郢, 日子也过的温馨踏实。
这不由让郁辛感叹, 日异月殊,很多时候自己一个念头的决定,就会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答应傅恒郢结婚时,郁辛也曾惴惴不安,但如今,他不后悔当初自己做下的决定。
有雪飘进车内,落在黑色的车窗沿上,郁辛仔细打量着这些雪花,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得它们每一片都不一样。
因为下雪,再加上年关,车多路难走,傅恒郢和郁辛被堵在了半路上。
前面交警在疏通着车辆,但目测也至少还得堵半个小时。
郁辛将手缩进衣服里,掀起一片雪花,小心翼翼的放在衣袖上,递给傅恒郢看。
“你看,这片雪好像书本上的。”郁辛说。
傅恒郢垂眸看去,雪花有些化了,但仍旧能看出形状。
按道理来说,雪花是不规则的,每一片都不一样,书本上只做参考,但这片雪花,真的就像按书本上长的。
傅恒郢看着,回答:“是啊,很标志的雪花。”
说着话,他眼神就放到了郁辛身上,对上了郁辛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这副模样的郁辛实在不要太可爱,就似个天真烂漫的小孩,特别干净。
傅恒郢脑海里不由浮现起高中时的一段回忆,那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
那时候傅恒郢和郁辛才高一,才进入高中的他们面庞还带着稚嫩,学业压力比初中时大幅度增加,每天都在过着三点一线,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
高中的生活对于傅恒郢而言,其实是平静无趣的,那些知识于他而言太过简单,傅恒郢早在初中时就已经能轻易解开。
他会上高中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他父母觉得,一个人不经历高中时段,往后回想起来会后悔。
傅恒郢起初听到这样的说法,只觉得不解,但也没意见,但如今回想起来,他觉得,父母说得也没错。
在那段平凡无趣的生活里,傅恒郢遇见了郁辛。
高一时候,郁辛还很瘦,穿着宽大不合身的校服,到了冬天就会将拉链推到最上面,立起领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像是小仓鼠。
那天忽然下了很大的雪,这对于每天都在学习的学生,是难得有的乐趣。
一下课,就有学生跑去了楼下玩雪,此起彼伏的欢笑间,傅恒郢并没有参与这场玩乐,他拒绝了同学的邀请,一个人走到了无人的角落。
郁辛也在那个角落,他看见郁辛正专注的盯着栏杆,随手伸手小心翼翼的挑起一粒雪,放到自己的衣袖上。
郁辛仔细打量着那粒雪,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头藏着笑意。
傅恒郢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他想看看郁辛到底在看什么。
但脚步却是惊动了郁辛,郁辛就似只受惊的猫看了过来,在看清来人是傅恒郢以后,脸颊耳朵都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悄悄将手放到了身后,朝傅恒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是一个很腼腆而不自然的笑,但傅恒郢却是心跳乱了几拍。
在郁辛离开以后,他站在郁辛的那个位置上,也学着他的模样,捡起了一粒雪,放在衣袖上。
他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雪很快就化了,但傅恒郢却是莫名的笑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郁辛大概也是像现在一样,挑选了一粒标志的雪花,似是发现了新奇的宝藏。
傅恒郢想到这,看向郁辛的眼神愈发柔和,他抬手摸了一把郁辛的脸颊,说:“还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郁辛没听明白傅恒郢这话的意思,但却是弯了弯眸子笑了。
郁辛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来自徐爱兰的电话了,这天夜里他看到徐爱兰的来电,还是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接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辛上次那句话太过难过,徐爱兰这次打来电话,语气罕见的变得温柔。
“辛辛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郁辛听着徐爱兰的这个称呼,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从来没听徐爱兰这样叫过自己,更何况还是这样温柔的语气。
郁辛想起了小时候,他每次听到徐爱兰温柔的叫郁幸“崽崽”,他都会心中想,如果有一天妈妈也能这样叫自己一次就好了。
但一次也没有,徐爱兰总是叫他郁辛,每次语气都是凶凶的,连温柔都没有。
想到这,心下无端的慌乱起来,郁辛拿着手机不知所措,明明是小时候很期待的东西,但是如今听到了,却是觉得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危机。
他不再信任自己的母亲,连有一天母亲对自己罕见的显露出温柔,他都会想是不是别有用心。
“上班。”郁辛犹豫了很久,才说出这个答案,他喉咙干哑的厉害,字句说得艰涩。
“哦……”徐爱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和小傅最近关系怎么样?”
郁辛抿了抿唇,说:“挺好的。”
“还没有见家长吗?”徐爱兰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
郁辛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想,才开口道:“等时间到了,就会见面的。”
他不想详细跟徐爱兰说些什么,这是他和傅恒郢的事情。
“哦……那就是还没有见。”徐爱兰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失落又像是庆幸。
郁辛听着拧了拧眉头,觉得古怪,他想问还有没有事情,想要结束这通电话,但是又说不出口。
然后就听徐爱兰又开口说了话,“那什么,你有没有听小傅说关于崽崽工作安排的事情啊?”
“我不太清楚,傅恒郢工作的事情,我一向不插手的。”郁辛心下一沉,他就知道徐爱兰打电话过来,一定不只是关心他那么简单,“但是傅恒郢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会办到的。”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崽崽说,他要去B市某个律所啊。”徐爱兰问。
郁辛沉默了,原来是因为郁幸要离开,B市离家很远,以前郁辛在B大读书的时候,因为经济原因,身上没钱,又不敢和家里要,就经常无法回家过年。
但那时候这样,徐爱兰都没有多过问一句,如今郁幸要去那边工作,她就按耐不住,不忍心了。
她终究舍不得疼爱的小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郁辛想着,心里却好像也不难过,明明以前每次想到,都会难受很久的,但现在似乎就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或许,那些过往,是真的不重要了吧。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妈,这或许是郁幸的选择。”郁辛的情绪很平静,在说出这话时也已经不再害怕徐爱兰会是怎样的反应。
“怎么会呢?”徐爱兰情绪很快激动了起来,“崽崽最听话了,我让他留在家里工作,他肯定不会走远的。”
“郁辛,你不能结婚了就胳膊肘往外拐啊,崽崽可是你的弟弟,你对他的事情这么不关心,真是让我们寒心。”
又开始了,上升到这样的层面,进行道德绑架。
郁辛有些疲倦,但是却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沉默。
“你别不说话啊,你去问问小傅,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在我们家说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这样。”徐爱兰还在问。
郁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说:“妈,你不然问问郁幸的想法。”
“不用问,我最了解崽崽了。”徐爱兰回答得很果断。
郁辛再也不想说话,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徐爱兰的。
“还是因为你和小傅感情不好,要不然他也不会不愿意帮崽崽,我就说AB婚姻长久不了,Alpha还是要和Omega在一起。”徐爱兰说。
“那你们呢?”郁辛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徐爱兰都懵了,“什么我们?”
“你和爸爸,都是Alpha,为什么会在一起呢?”郁辛问。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沉默,或许徐爱兰连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郁辛会这样反问她。
不出意外的,她疯了,变得声嘶力竭,朝郁辛大吼道:“郁辛,你什么意思!我和你爸爸,跟你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郁辛仍旧很平静,这就将徐爱兰对比的更加狰狞。
徐爱兰开始了大骂,郁辛无动于衷的听着,什么也没说,直到电话被挂断。
傅恒郢处理完工作回到房间的时候 就看见郁辛正盯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傅恒郢坐到郁辛身侧,问道。
郁辛扭头看向傅恒郢,表情还是呆呆的,像是没回过神,许久后才缓缓眨了眨眼。
“傅恒郢。”郁辛有些恍惚的叫道。
傅恒郢见此,伸手握住郁辛的手,柔声应道:“嗯?我在。”
“我刚才跟我妈吵了一架,不对……”郁辛摇了摇头,“也不是吵了一架,是我反驳了她。”
傅恒郢听着这话,点了点头,问:“后悔吗?”
郁辛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盯着傅恒郢看了一会儿,他说:“不后悔。”
“反而……”郁辛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有些高兴。”
“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坏。”郁辛问傅恒郢。
傅恒郢扬了扬眉头,也笑了,他伸手抱住了郁辛,拍拍郁辛的背,说:“怎么会呢?”
“我们郁辛,最善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郁辛最善良了。
宝子们,周六周日只更一章,周一到周五两章哈。